方子敘見她不撿,皺眉把珠釵撿起來,親手塞她手中。


    觸手冰涼,還帶著濕意,想必是被嚇的。


    他眸光一閃,又冷聲說道,“上月十五,有女子在千香樓用這把珠釵刺殺我家相爺,相爺苦尋多日未果。他說楚大人見多識廣,又常在千香樓出沒,肯定能早日幫他查出兇手。”


    “若查不出呢,我又不是三司衙門的人。”楚卿咬著唇,額頭冷汗直冒。


    查別人她可以,但查自己,不是自尋死路嗎。


    “若查不出,本官不介意手把手教導,楚大人細皮嫩肉的,不知能不能經得住大理寺刑獄的拷打。”馬車內的顏臻,摸著身側精巧的匕首。


    他故意把刀鋒伸出簾外,在楚卿的眼前比畫著。


    楚卿眼皮狂跳。


    傳聞,這是他剝皮用的刀。


    隻看一眼,就覺得那刀似割到自己身上。


    心口也揪著疼。


    楚卿心中感歎:兒啊,瞧你這十惡不赦的爹,你還要想嗎?


    “楚大人?”


    “下官領命。”楚卿汗如雨下,看到顏臻的馬車疾馳離開,這才緩緩抬眸。


    查案這事哪該她管,顏臻這個王八蛋偏生賴她身上。


    她捧著顏臻的官袍起身,瞧見四下無人,在上麵吐了好幾口唾沫。


    揉捏捶打,好半天才解氣。


    剛才情勢危急,也不知慌亂間他摸到些什麽沒有。


    低頭一瞧,束胸好像被扯開一些。


    白色的錦綢被汗水浸濕,濕噠噠地黏在身上,有種被人偷窺全身的羞恥感。


    如果先被顏臻看出身份,她真的要英年早逝。


    一個時辰後,楚府。


    楚卿走得腿都快斷了,才在半路上找輛馬車,馬不停蹄迴到府內。


    入府,楚卿脫了厚重的官袍,扔給丫鬟流蘇。


    裏衫的領襟處,被汗水滲濕,有一片深淺不一的印記。


    上麵還有淡淡的熏香。


    “外麵沒下雨,大人官袍怎的濕了?”流蘇迎著楚卿迴府,一路穿過花廊扶她來到後院。


    薔薇花架下,放著一把藤搖椅。


    “被野狗嚇得。”楚卿把氣撒在顏臻的官服上,拎去後院扔到自己的洗腳盆中。


    讓她手洗,門都沒有,還是用腳來得爽快。


    那渾蛋還想把她割三萬刀,她楚卿才不是任人欺辱的懦夫。


    流蘇不知怎麽了,扶著她從洗腳盆中出來,“大人,柳太醫來了,說給您瞧瞧傷,人在東廂房等著。”


    柳太醫……楚卿癱坐在椅子上。


    李暄居然不信她。


    她的膝蓋是在宮裏傷的。


    李暄若真有心給她治,當時就該宣柳太醫過去。偏等她迴府才指使人過來,肯定是因為她出門時幹嘔那幾口。


    想到月事未來,楚卿哪敢讓太醫給她醫治。


    若是診出有孕,她這官帽別想要。


    “流蘇,把人攆出去。”楚卿心煩地窩在暖榻上,眼裏隻有炭爐中的火苗。


    炭是李暄賞的,上好的銀絲炭,燒起來一點煙塵都沒。


    她的身份和俸祿,原是燒不起的。


    “奴婢可沒這本事,柳太醫為人圓滑,臉皮也厚,他若不願走,奴婢讓人抬也不成,迴頭還會在聖上跟前給您穿小鞋。”流蘇為難地站著,捏著帕子小聲嘟囔。


    楚卿坐立難安,望著洗腳盆呆愣住。


    “大人,您為什麽不敢讓柳太醫瞧病?”


    楚卿凝眉看過去,流蘇這話怕是也起了疑。


    左右是躲不過。


    “誰說我不敢,把人喊來。”她換上便裝,讓流蘇把人喊來,她趁機去屋子裏尋了根銀針來。


    柳太醫是宮裏老人,三朝元老,醫術很不錯,即便是得了絕症,也能把人從閻王手裏拽迴來。


    她這小毛病,對方一把便知。


    但她心虛,在事情不確定前,不能被柳太醫碰到手腕。


    也或者改變脈象。


    “楚大人!”


    楚卿迴眸,見柳太醫跑得大汗淋漓。


    仿佛她得了急症命不久矣,倒是把楚卿嚇一跳。


    “聖上說楚大人膝蓋傷了,命老臣來為楚大人瞧病。”柳太醫目光狡黠,行禮時眼眸上瞟,先將楚卿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去摸她手腕。


    老狐狸!


    楚卿看到他的手伸過來,把手縮迴,“柳太醫,傷的是膝蓋,不是手腕。”


    她把腿伸出來,當著柳太醫的麵把錦帕解開。


    腿傷是瓷片劃的,包紮得及時,傷口已經痊愈大半。


    柳太醫打開藥箱,利索地給她抹藥,重新用細紗布包上,還給她留了兩盒藥膏。


    “來一趟不容易,順便再為楚大人把把脈,聽流蘇姑娘說你胃口不佳。”柳太醫說著,自己搬了個小方凳坐去榻前,對著楚卿伸手。


    楚卿心道這老家夥來之前,肯定吃了肉。


    嗅到肉的濃香,她的喉嚨裏泛起惡心,差點又嘔出來。


    “大人若不配合,下官迴去無法交差……”柳太醫為難地看向楚卿,用手捋著下頜不剩幾根的白須。


    這柳老頭,難纏得緊。


    柳太醫是宮裏老人,也是李暄親信,他出馬肯定不會無功而返。


    這脈,今日肯定要把。


    “稍等,我去淨個手。”楚卿想到桂叔教過她針灸,其中有針灸改脈之法。


    眼下桂叔不在府裏,隻能靠自己。


    這時,流蘇過來奉茶。


    她聞到柳太醫身上的肉腥味,忍不住放下茶盤,伏在樹旁幹嘔幾口。


    恰巧楚卿迴來,聽到動靜瞟過去一眼。


    流蘇轉身要跑,被楚卿的護衛一把抓住,扣在她的腕上,將人推在楚卿跟前。


    “大人對不起,奴婢辜負了您的好意,求大人饒命。”流蘇被嚇得哆嗦著跪下,頭咣咣磕在青石地板上,沒一會就紅起個大鼓包。


    這頭磕得挺實誠,不似作假。


    楚卿腦子飛快運轉,覺得事情很不簡單,不過是嘔了幾口怕成這樣。


    流蘇這丫頭莫不是害喜。


    “柳太醫,快給她瞧瞧,這是我最喜愛的婢女,可要瞧仔細了。”楚卿急忙把流蘇拉起來,推到柳太醫跟前。


    柳太醫抓了流蘇的手腕把脈,半晌之後,偷偷看向楚卿。


    楚卿是天子近臣,京中那些人沒有不想巴結的。


    姑娘送了一撥又一撥,可楚卿每次都拿丫鬟流蘇搪塞過去。


    大家心照不宣,認為楚卿是想將這丫鬟扶上禦史夫人之位,所以旁的姑娘都入不得眼。


    “楚大人,您可召這丫頭侍寢過?”


    “不曾。”


    “那……咱借一步說話。”柳太醫見楚卿麵情詫異,尋思著她應該不知道流蘇珠胎暗結這事。


    不過是個婢女,想睡都還忍著,實乃人中君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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