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漁第一次接觸紙牌是她初中畢業的時候,中考完的那天晚上,班裏舉行了一場謝師宴,要求每一位同學都必須參加,地點是在一家館子裏。


    四十多個人,擠在一個小小的館子裏,吃飽喝足之後,開始玩遊戲。


    隔壁班的陳崢死皮賴臉的的要過來,擠在江漁的旁邊,江漁作為學習委員,必須要上場,但她其實連牌都不會拿,全靠陳崢在一旁指導,才能把把都贏。


    “江漁,沒想到你還有這手,看不出來啊,學習委員。”班裏的調皮搗蛋鬼揶揄道。


    “一般一般。”江漁皮笑肉不笑的迴應。


    身後的陳崢都笑開花了,正在憋著笑。


    迴家的路上,陳崢開始放肆大笑,江漁負氣般的跟在他身後,“你別笑了,我本來就不會嘛。”


    “好了,我不笑了,你不會暑假我可以教你。”陳崢收住笑容,語氣認真道。


    突然的認真讓江漁從從悲傷中迴過神來,看著陳崢滿是期待的神情,她點了點頭。


    第二天一早,江漁在他的轟炸中醒了,才7點半,著實有些早了,好好的假期不拿來補覺,起那麽早幹嘛呢,江漁憤憤的起來去他家了。


    學了半個多月了,終於出師了,掌握了很多種學法,還有各種各樣的規則,江漁滿心歡喜的看著陳崢,眼睛眨巴眨巴的,像已經得到糖果的小孩子。


    或許就是這樣相處的小時光,讓他漸漸的喜歡上身邊的這個女孩,陽光,自信,有理想,身上發著光,讓人不自覺的想要靠近。


    江漁學會了打紙牌之後,跟周圍的鄰居和公園裏的大爺打紙牌。有時候周圍的人走過都說,“江漁啊,又來啦,怎麽樣,今天輸了幾盤?”賤兮兮的笑著說。


    江漁苦著一張臉,手上的牌突然不香了,怎麽出好像都是輸,幹脆認命了。


    “對k。”江漁甩了兩張牌下去,氣勢上絕對是不輸於其他的小鬼。


    “對a,夫人。”小甲說。


    看著手上的牌,如果說出對2的話,等會要出散牌,或許會輸,而且自己還是雙地主,這迴肯定是要完蛋了。


    “對2。”江漁豁出去了。


    “炸彈,三帶二,一個k,你輸了,夫人,來吧。”小甲和其他的三位笑嘻嘻的看著江漁,江漁苦著一張臉,又輸了。


    這迴臉上又多了一張紙條,再貼就擋住眼睛了。


    “再來。”就不信了,真的就那麽難贏嗎?臉上的紙條一定要還迴去,江漁為自己打氣,這局一定要贏了。


    “好的,夫人。”三個小鬼嬉皮笑臉的同時跟江漁說。


    許久之後,江漁看著桌上的紙牌,開始懷疑人生,為什麽去到哪裏打紙牌,自己還是會輸呢?江漁正陷入自我懷疑中。


    小鬼們還想再來,但是江漁真的輸不起了,臉上都被紙條鋪滿了,小鬼們的臉上,才有一兩張,早知道就不提倡貼紙條了,直接塗鴉會更好。


    一想到自己的臉上畫滿各種東西,江漁就忍不住笑。


    殿外的唐漷還沒跨過門檻,就聽見裏麵傳來哀嚎的聲音,循著聲音看過去,穿著江漁的衣服的鬼坐在石凳上,臉上貼滿了紙條,沒看臉的話還真不能認出她是誰?


    看邊上的小鬼就知道她就是江漁了,各個嚇得都發抖了,還低著頭,臉上的紙條也跟著發抖,突然有些好笑,真的那麽怕自己嗎?


    唐漷不惱,往江漁的方向走去,悄悄的坐在她的身旁。


    “漁小姐?”唐漷試探。


    “鬼先生,你終於迴來了,快,快幫我贏迴來,我輸得好慘。”江漁撕開擋住她眼睛的紙條,抓著唐漷的手臂使勁的搖了搖。


    這款江漁式的撒嬌方法,用一次就成功一次。


    江漁向唐漷眨了一下眼睛,仔細的跟他說明打紙牌的規則,好像上次他們也是一個仔細的教一個認真的聽。在別的鬼的眼中,是一對恩愛的夫妻,事實上也是如此。


    站在邊上的小鬼們看見江漁臉上的壞笑,等會肯定要被將軍完虐了,做夫人身邊的小鬼真難,開心的同時還要被虐,齊齊發出感歎。


    完勝,唐漷戰無不勝,跟他在一邊的小鬼心裏偷著樂了,沒有和牌的,是真的很厲害,至於有沒有放水就不知道了。


    不過,江漁很滿意這次唐漷為她贏的這幾把,小鬼們的臉上也滿是紙條了,狠狠地贏了迴來,心裏的不開心也驅散了。


    他們玩夠了,就起身迴房間了。江漁把她散落在石桌旁的紙張和布屑處理幹淨,一屁股坐在石凳上,唐漷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


    細水長流的愛情或許就是這樣,每天迴家的時候總有人會在那裏等著你,相互理解對方,互相促進。


    躲在唐殿外一個角落裏的某隻小鬼,偷偷的走了,過了許久,從後門走進了北城某一所王府中。


    大殿裏的天空月明星繁,一閃一閃的,照亮著整個冥界。


    江漁側身而臥,唐漷從身後抱住她,一點都不違和,他們或許真的相互接受了對方,開始接受對方的一些小動作。


    愛情最美的樣子或許就是這樣吧,江漁心裏想,閉上眼睛,往唐漷的懷裏靠了靠,不一會就睡著了。


    江漁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片白白的地方,腳上踩的是白的地板,還有一層白煙在飄,周圍是白茫茫的一片,望不到頭。


    江漁站起身來,在這裏走了一下,發現怎麽都走不出這裏,索性坐在那裏,觀察腳底下的白煙,用手捧了一縷,真的是煙,江漁一動煙就跟著她,江漁發現自己開辟了一個新的玩法,開始自娛自樂。


    過了不久,江漁癱倒在地上,這個東西不好玩了,無聊的望著天空。


    一顆小小的水珠從江漁的耳邊飄了起來,江漁跟隨著它,身旁越來越多的水珠飄起,江漁看著用手戳了戳,發現太小的會繞過她的手指跑到別的地方去。


    江漁跟隨著水珠的方向走去,發現水珠往一個很奇詭的地方走去。那裏有一張秋千,掛著它的繩子看不到頂,繩子消失在半空中,仙氣飄飄的感覺。


    秋千底下是一瓶女兒紅,旁邊有兩個杯子,杯子旁是一封信,信封上沒有任何字。


    江漁走到秋千旁,將那瓶女兒紅和兩個杯子拿到一旁。完好的封口讓江漁有點好奇,最後還是打不過心裏的那個小人打開了那瓶女兒紅,裏麵還有滿滿的酒。


    江漁拾起那封信,坐在秋千上,小心翼翼的打開了信。幾行漂亮工整的隸書出現在江漁的眼前,上麵的內容是一首楚辭。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垢恥。


    心幾頑而不絕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一首楚辭出自《說怨·善說篇》,是戀人之間表達愛意的一首詩。最後兩句常常被人用來表白。


    江漁也曾寫過這首楚辭給她的男同桌,但是她的男同桌說她是傻子,那時他有女朋友了,還笑她。


    江漁很尷尬的直接從他手裏把信搶了迴來,當著他的麵把信撕碎丟到了垃圾桶了,從此以後她有了一個外號:霸氣女王。


    雖然很無語這個外號,但是這個外號有時候很管用,那些想欺負她的人通通都被她的這個稱號嚇到了,不敢來找她的麻煩。


    這封信不知是誰寫給誰的,但應該是他們之間的信物。


    江漁將信放好,在秋千上晃蕩了幾下,從地上升起水珠,慢慢的在江漁的麵前放大,大顆的水珠停在半空中,江漁伸手戳了一下,破了。


    碎成一點小小的水珠,隨後組成了一個大畫麵,她看見了一個和她長得一摸一樣的人,走在柳樹下,身後出現了一個藍衣男子,等他走過來,看清了臉,原來是唐漷。


    這就是上輩子的他們吧。畫麵中的兩個人慢慢的走著,唐漷折下一枝柳枝給她。


    柳絮吹拂,佛在心上癢癢的,江漁微笑著接過了唐漷手中的柳枝,從此不能忘。


    迴到相遇,兩人在繁華的街道上相遇,那時的唐漷隻不是一介書生,正打算進京趕考。


    路上,唐漷在街邊看見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踢一隻瘦弱的貓貓,唐漷秉著牲畜都是有靈性的,就過去勸男子不要傷害貓貓。


    “這位官爺,這貓貓犯了什麽事,要你這般傷害它。”唐漷皺著眉頭看著他腳底下的貓貓,它的腿好像受傷了。


    “哼,它是野貓,我憑什麽不能傷害它,沒人要的東西,死了也罷,我還怕髒了自己的腳呢。”那個男子又狠狠的踢了貓貓幾腳。


    “官爺,這就不對了,貓是有靈性的動物,你不能因為你的癖好就傷害它,即便它是野貓,你也不能如此的蠻橫不講理。”唐漷微怒,放下背上的書袋,手裏拿著一把扇子,立在人群中,非常的顯眼。


    “我有什麽癖好,不就是一隻野貓嗎?你管那麽多幹嘛,從哪來就迴哪去,別多管閑事,否則你小命不保。”那個男子威脅他。


    但他一點都不怕,“我既然看見了,就沒有退縮的道理,更何況,我一介讀書人,更看不慣這種以欺淩小動物為嗜好的人,簡直有辱你是大漢的人。”唐漷打開扇子,不失風度的拋出這樣的話。


    那男子惱怒,準備帶人過去打他,隨即一聲喝令,讓他們止住了腳步。


    人稱“女中豪傑”的女魔頭來了。京城都害怕的人物,江家的二小姐,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的就必須出手,這次也不例外。


    一聲“住手”,讓所有人都看向聲音的來源處,一位蒙著麵紗的女子從馬車上飛躍而來,直直的穿過人們的頭頂,眾人一看是江家二小姐,馬上很識趣的各走各的路去了。


    那個男子眼看那劍就要到自己的麵前,飛也似的跑了,對唐漷隻留下一句話:“你給我等著”。


    看著他們狼狽的逃跑,那位女子捂著嘴巴在笑,劍都丟在了地上。唐漷的心中隻有一個想法,這女子怎不知一點禮數,以後誰會娶她?


    最後沒想到是自己擁有了這麽個講義氣且心善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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