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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白被下了毒,精神頭早就不如從前了,不過是一會兒的光景,就覺得腦袋昏沉,眼皮控製不住地耷拉下去。


    李初夏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眸子裏擔憂的神色更重。


    早點把這毒解了才行。


    那不加掩飾的憂心深深刺痛了鳳白的眼睛,自有記憶以來,似乎從未有人這樣擔心過自己。


    他不過是郎家培養的一個殺手,誰會在意殺死的生死?


    鳳白斂去沉思,旋即露出些明朗的笑來,溫聲安慰著麵前的人:“你放心,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這毒沒你想象中那麽可怕。”


    不說還好,這一句話險些讓李初夏紅了眼眶。


    “對不起,如果我早點發現異常的話,就能早點把你救出來,也不至於……”


    李初夏懊惱不已,她輕信了旬翎兒的話,把所有罪惡的事都歸在鳳白身上,卻沒想到當初自己被抓進血旗軍營時,對方是何等地照顧她。


    她早應該想到的,即使戰場上的鳳白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存在,可他依然是有原則的,斷然做不出屠殺無辜百姓這等毫無人性的事。


    鳳白眼皮直打架,可頭腦卻有了片刻清明,李初夏竟然把這件事怪在了她自己頭上?


    “不能這麽想,要不是你,可能我現在還被他們控製著。”許是真的困乏了,鳳白的嗓音裏都帶了些疲憊,可他還是在安慰李初夏,“這事不僅不怪你,還要謝謝你,別想太多了。”


    李初夏抬眼,看到了對方的疲倦,給人掖了掖被角,放軟了聲音:“你累了就先睡吧,這裏有我守著。”


    早已支撐不住的鳳白聞言點了點頭,緩緩閉上眼睛,開始恍惚的腦袋裏卻閃過李初夏來救他的身影。


    這是第一次感受到來自別人的愛意,即使他和李初夏分屬於兩個不同的陣營,可這人還是毫不猶豫地來幫了自己。


    鳳白感受到自己心髒的跳動,仿佛是小時候一直渴望能擁有的、來自家人的關愛,終於在這一刻來了。


    被毒藥侵蝕的身體早就不如往日強健,不過幾個吐息間,鳳白就已經陷入了沉睡。


    凝望著鳳白毫無防備的睡顏,李初夏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拉扯著,整個大腦都在叫囂著疼痛。


    不同於這裏融洽的氛圍,外麵卻是鬧翻了天。


    代理首領怒不可竭,衝著周圍一眾小兵吼道,“刺客都沒抓到!要你們有什麽用!”


    發怒的人最不能惹,更何況這人還是如今軍營裏的一把手,於是個個都放輕了唿吸,生怕被抓了典型。


    “報……報告代理首領,煉藥坊的營帳被燒了!”來人苦著一張臉,汗水一直往下流,和滿臉的灰塵交織在一起,顯得分外狼狽。


    他眼睜睜看著火起,卻不知道煉藥坊裏到底堆了什麽,竟然怎麽也撲不滅。


    聞言,代理首領拍案而起,臉上的憤怒更甚,對著下麵的小兵立即說道:“帶我過去!”


    煉藥坊裏可是他讓人研究的秘密毒藥,若真是被燒了,那前期的成果不都毀於一旦了嗎!


    代理首領緊緊捏著拳,雙目赤紅,周身的溫度驟降,讓身邊的士兵們愈發惶恐。


    一行人到了曾經的煉藥坊營帳前,可惜這裏已經成了一片焦土,除了滿目黑色的灰塵,再無其他東西可見。


    親眼見過這片焦土,代理首領臉色異常難看。他中的毒本就沒好利索,如今氣血上湧,竟然一下沒站穩趔趄了幾步。


    代理首領拂過想要攙扶他的人,問道,“有沒有東西搶救出來了?”


    其實這話隻是懷著僥幸,都燒成這樣了,還能有什麽。


    果然,負責撲火的人上前搖搖頭,“報告代理首領,火勢太大,我們根本來不及!”


    “還有,我們在旁邊的一座小營帳裏發現了一具屍體,但屍體幾乎被燒焦了,認不出來是誰。”


    有幾人聞言抬出來一個燒的焦黑的人,“我們發現他的時候時,人已經成這樣了。”


    人群一下炸開了鍋,他們這些當兵的,死在戰場上是魂歸其所,可被火活活燒死又是另一件事。


    “一定要把兇手抓出來給他報仇!”說的人赤紅著雙眼,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昭示著主人的憤怒。


    此言一出,得到了許多附和。


    “沒錯,抓到兇手!”


    “給我們的兄弟報仇!”


    這一群鐵骨錚錚的漢子平日裏都相處在一起,軍營裏的人心思最是純粹,別的地方那些彎彎繞繞在這見得倒不多,反而個個都把對方當成過命的兄弟。


    英雄沒能死在沙場,而是在火光中慘叫著死去。


    代理首領露出一個詭異的笑來,然而現在眾人都沉浸在傷痛之中,沒人注意到。


    他終於不再是“代理首領”,而是堂堂正正的,統領整個血旗軍營的首領!


    不過,這事還不著急宣揚出去。


    “好了,大家靜一靜,”代理首領一臉沉痛的表情顯得格外真摯,“大家都放心,我一定不會放過兇手的,誰要是知道什麽線索,現在就說出來,晚一點要是刺客跑了就麻煩了。”


    人群果真漸漸靜了下來,還有不服的人見周左右都沒發話,也隻好把質疑代理首領的話重新咽進肚子裏。


    “兇手線索我是不知道,但是這場大火來的太奇怪了。”有人撓撓頭,說道。


    他沒看過全程,隻知道忽然間一股大火躥起,仿佛帶著不可湮滅之勢,將這座營帳燒的幹幹淨淨。


    “奇怪?”代理首領目光凜然,他看向眾人,“到底是怎麽迴事?”


    難不成是內鬼?代理首領氣勢全開,震懾住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突然,有個小兵鼓足勇氣,大聲說了出來,“我們都沒看到刺客,倒是看到……看到初夏姑娘出現在那兒,也是她說的有刺客。”


    小兵飛快地瞥了一眼代理首領,李初夏作為大夫,在軍營裏的地位自是不一般,也不知道這番話有沒有人信。


    代理首領沉吟一會兒,說道:“除了她沒別人了嗎?”


    “沒了,而且我看她行事慌慌張張的,像是在掩蓋什麽東西。”


    隻要一人發了聲,剩下的人也紛紛說出自己的看法,總的來說,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事蹊蹺,李初夏嫌疑很大。


    代理首領不禁皺眉,叫了身邊的人,“去,把李初夏給帶過來!”


    鳳白睡著後,李初夏左思右想,覺得自己一直在這裏守著人也不是個辦法,畢竟她現在在血旗軍營裏也算叫的出名字的人,無緣無故消失了,難免會讓人想到些什麽。


    是以,李初夏給鳳白留下一張紙條,便出去了。


    由於之前煉藥坊被燒,大夫們無處可去,隻得暫時集中到另一個地方,然後等代理首領再做安排。


    李初夏悄無聲息地混入這些人其中,裝作一直都在的樣子。


    這時,有幾個帶刀的士兵走了過來,“李初夏在哪,跟我們走一趟。”


    李初夏心裏咯噔一下,沒想到這麽快就找過來了。


    剩下的大夫眼光或懷疑或不解地投向她,李初夏隻好說道:“幾位軍爺有什麽事啊?”


    “問那麽多幹什麽,讓你去你就去。”


    這幾人態度不耐,看來找自己的真不是什麽好事。


    到了曾經的煉藥坊營帳前,那裏圍了幾圈的人,李初夏直接被帶到了代理首領麵前。


    “不知首領找我有何事?”李初夏問道。


    說來也神奇,不知是那晚代理首領倒地時磕壞了腦袋,還是毒藥的副作用,代理首領醒來後竟然不記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自然也不記得是誰向他們噴了毒藥。


    不過這倒是讓李初夏放心下來,當初她還在想要不要在代理首領醒來之前跑路,但人醒來後卻壓根忘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因是李初夏救了自己,即使現在有人覺得李初夏奇怪,代理首領的態度也不算惡劣,“初夏姑娘,你能否講講你看到的刺客長什麽樣?”


    李初夏麵上裝作在迴憶的樣子,腦筋轉的飛快,想了想說道,“那人長得十分瘦弱的樣子,也十分高,比起首領你來也差不多,還長了一雙三白眼,看人的時候怪嚇人的。”


    “還有嗎?”代理首領問道。


    “沒了,我當時在藥房裏配藥,隻瞥到一眼,他見我發現了他,就迅速放火跑了,之後的事大家也知道了,我跑出來後叫大家滅火,”李初夏歎了口氣,“沒想到還是被燒了。”


    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李初夏都像是為了藥房而惋惜似的。


    代理首領內心其實已經有些信了,不過為了讓其他將士信服,他還是繼續問道,“真是這樣?”


    李初夏眼中霎時積滿了淚水,“首領居然懷疑我?”


    這樣的人怎麽會是兇手?剛開始言之鑿鑿的人,現在一個個好像都啞巴了,一個字都蹦不出來。


    見人不說話,李初夏收起了懸淚欲泣的表情,問道,“首領,還有什麽事情嗎,您的毒還沒完全解好,我剛剛又想到了幾味藥……”


    代理首領大手一揮,“行,那麻煩初夏姑娘了,等這個毒解了,我重重有賞!”


    “多謝首領。”


    李初夏嘴角含笑,心裏卻是嘲諷無比,這麽容易相信別人,怎麽當得了一軍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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