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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戰役總會有人犧牲,這本是在戰場上司空見慣的事,可百裏雲崢親眼看到無辜的百姓死在他麵前時,以往的淡然都變成了內疚。


    沒有人願意犧牲無辜的百姓,因為戰爭本就是為了保護他們而打的。


    自戰場上迴來以後,百裏雲崢始終沉默著,臉上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霜,渾身寫著“生人勿近”這幾個大字。


    明眼人都知道他這是在為死去的百姓愧疚,副將跟在百裏雲崢身邊,猶豫了幾迴,還是開口勸解道,“百裏大人,這件事錯不在你,你就不要想多了。”


    百裏雲崢心不在焉地點頭,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消息傳的很快,遠在後方的李初夏和旬翎兒都得到了消息。


    李初夏向來了解百裏雲崢,知道他心裏恐怕有了負擔,於是想要安慰一下人,卻不想在途中遇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旬翎兒。


    冤家路窄,李初夏在心裏嘖了一聲,打算裝作沒看見的樣子,直接過去。


    “站住,你急匆匆地去哪兒啊?見了人招唿也不打一聲……”旬翎兒攏了攏頭上的簪子,後一句故意說得大聲,像是要將李初夏目中無人的形象宣揚出去。


    李初夏撇嘴,心道怎麽又和這人糾纏上了。


    “我去哪需要像你匯報嗎?再說,你可能是記性不好,忘了以後見著我要繞道這件事,自己撞上來,不怕被教訓嗎?”李初夏炮語連珠,字字都戳在旬翎兒的傷口上。


    打蛇打七寸,李初夏向來知道這個道理。


    果然,旬翎兒說不過李初夏,就想上來動手打人。


    李初夏一把抓住對方手腕,眸色陰冷,“念在我今天有急事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若是以後你再敢挑釁,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李初夏力氣之大,輕輕推一下旬翎兒就趔趄了好幾步。


    教訓完旬翎兒之後,李初夏繼續往百裏雲崢所在的營帳走去。留在原地的旬翎兒看著李初夏離開的方向,再聯想到戰場上發生的事情,知道對方是要往哪裏去。


    旬翎兒輕咬著薄唇,臉上因為憤怒而飛上了兩片紅暈,眼見李初夏先離開,於是另外抄了條近道趕緊去了。


    等李初夏走到百裏雲崢營帳外麵時,首先入耳的便是旬翎兒矯揉的聲音。


    “百裏大哥,我知道你內疚,可這都不是你的錯,是那個該死的鳳白。”


    旬翎兒語氣憤懣,好似鳳白和她有多大的深仇大恨似的。


    李初夏附耳於門簾旁,想聽聽其他人怎麽說。


    營帳中難得的有了片刻安靜,旬翎兒見百裏雲崢不搭理自己,於是使了個眼色給旁邊的副將。


    這人和旬容交往密切,怎麽的也得給她一個麵子。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初夏就聽到一道渾厚的男聲,“這鳳白,向來心狠手辣,不把人命當迴事,我看,上次就抓到他就應該把人給殺了,再趁血旗軍團群龍無首的時候,一舉拿下他們。”


    “唉,鳳白這麽殘忍,也不知道落在他手中的那些百姓們怎麽辦?”旬翎兒嬌滴滴的聲音響起,做足了為民著想的姿態。


    “一定會想辦法把他們救出來的,我不會再讓一個百姓無辜慘死!”百裏雲崢咬著牙,這話如定海神針一般讓人安心了下去。


    可旬翎兒還不滿足,“那鳳白呢,他作惡多端,合該受到報應。”


    百裏雲崢眼神晦暗不明,對鳳白僅有的一絲異樣情愫都消散殆盡了,無論那張臉背後的秘密是什麽,現在鳳白在他這裏,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


    “我自會用他的鮮血來祭奠亡魂!”


    李初夏在營帳外心情複雜,略一思索,還是掀開簾子進去了。


    旬翎兒眼尖,一下就看到了人,同時也沒放過對方臉上一閃而過的猶豫。


    “喲,你也來了?我們正說到那殺人魔頭鳳白,你當初被他綁架到了血旗軍營,可有什麽見解?”旬翎兒將矛頭直指李初夏。


    “見解倒不至於,當初我們連話都沒說上兩句。”李初夏下意識隱瞞了真實情況,輕飄飄將這茬給揭過去了。


    隻是她心中還是有些難受。


    旬翎兒倒也沒在意,繼續說道,“我聽說鳳白為人兇殘至極,路過的城鎮無論富裕與否,通通燒殺搶掠一番,讓不少老百姓家庭破碎、流離失所。”


    李初夏聞言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這是她從未見過的有關鳳白的另一麵。


    “哼,他要是不心狠手辣,怎麽會小小年紀就當上了血旗軍團的首領。要知道,血旗軍團裏有不少有本事的人,能讓他們信服於一個十幾歲的少年,這怕是鳳白使用了不少血腥手段得來的。”


    副將和旬翎兒兩人一唱一和,把鳳白說成了是個比地獄爬上來的惡鬼還罪惡的人。


    李初夏坐立難安,手心裏出了一層細細麻麻的汗。


    “你們繼續聊吧,我先迴去了。”說完,李初夏便不顧餘下幾人沉思的眼神,徑直走了出去。


    旬翎兒心思百轉迴腸,將李初夏的異樣全都看在眼裏。他們剛才似乎隻說了有關鳳白的話題,可李初夏整個人都不對勁了。


    旬翎兒若有所思,直覺告訴她李初夏和那個鳳白關係不一般。


    走出百裏雲崢營帳的李初夏就像是丟了魂一樣,死去的那個百姓何其無辜,當初若不是她一時心軟救了鳳白,也不至於釀成今天的慘案。


    她神情恍惚地迴了自己營帳,副將和旬翎兒的話像是無孔不入的飛蟲,鑽進她的耳朵裏。


    在最初聽到“鳳白”這個名字時,也總是和“殺人不眨眼”這樣的詞連在一起,李初夏便以為是個怎樣三頭六臂的魔頭。但看到真人時,才發現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和傳說中的心狠手辣似乎沾不上一點邊。那張肖似百裏雲崢的臉,和他的年紀,都讓李初夏想起了被綁架走的兒子。


    或許,她是將對兒子的思念與歉疚遷移到了鳳白身上,以至於忘記了對方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血旗軍團首領。


    “喲,看看誰在這像是丟了魂兒似的,剛剛不還厲害嗎。”旬翎兒掀開門簾,人還未走近,幸災樂禍的聲音就先一步傳到了李初夏的耳朵裏。


    她在百裏雲崢的營帳裏磨蹭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李初夏過來,恰好在門口看到李初夏落下的釵子,這才知道對方剛才是聽見自己的話了。


    不過,這也正合她意。


    李初夏本就煩躁,看到旬翎兒就想到對方口中的鳳白,於是開口趕人,“我這不歡迎你,識相的就趕緊出去。”


    旬翎兒柳眉倒豎,短短不到一個時辰,她就被李初夏下了兩次麵子。


    “我看你現在是心虛了!”


    李初夏站起身,直視著旬翎兒,“我應該心虛什麽?”


    “哼!當初要不是你窩藏了血旗軍的奸細,現在至於讓我們處處受製於人?”旬翎兒氣勢洶洶,認定造成如今局麵的罪魁禍首就是李初夏。


    李初夏原想爭辯幾句,可旬翎兒說的確實沒錯,若不是她心軟將鳳白藏了起來,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


    李初夏的眸子漸漸黯淡下去,就像一束光在她眼中悄然熄滅了。


    見李初夏不說話,旬翎兒以為自己戳中了對方的痛處,唇邊勾起一抹得意的笑,點了鮮紅口脂的薄唇卻吐出惡毒的話來,“就因為你不肯把那個奸細交出來,那麽多百姓淪為人質,甚至還因此有人喪了性命。”


    “李初夏,你到底站在哪一邊?”


    李初夏繃著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麵對一個比一個尖刻的問題,她明明可以盡數迴懟過去,但此時的她就像是失聲了一般。


    任由著旬翎兒在耳邊說難聽的話,始終一言不發。


    “你怎麽不說話啊?難不成是心虛了,對不起那個死去的百姓?那你當初包庇細作的時候有想過這些嗎?”旬翎兒聲音尖銳,仿佛認定了就是因為李初夏,才演變成如今的局麵。


    李初夏擰眉,“如果你就是來說這些話,那請你現在就離開。那天搜查的結果你也看到了,你硬塞給我的罪名,就算我長了一百張嘴也說不清。”


    “你就是心虛!李初夏我告訴你,現在我就去給百裏大哥說清楚,看他以後還會不會再相信你!”


    “要告訴我什麽?”


    百裏雲崢深沉地聲音傳來,隻見他麵無表情的站在門口,也不知在外麵聽到了多少。


    旬翎兒麵上一喜,還以為百裏雲崢是來興師問罪的,於是興奮地說道,“李初夏窩藏奸細,我正要去告訴你,給她治個罪呢!”


    “窩藏奸細?我看你給人潑髒水的本事倒不小,有這個時間顛倒黑白,還不如跟你哥哥好好想想怎麽打贏這場仗。”百裏雲崢的聲音仿佛含了千年不化的冰塊,可見他的耐心已經到達了極限。


    旬翎兒卻不知情,依舊不怕死地說道,“我親眼所見的事為什麽你們都不信我,說不定就是李初夏告訴奸細我們的弱點的!”


    旬翎兒的聲音戛然而止,她捂著半邊臉頰不可置信地看著百裏雲崢,“你居然為了她打我?”


    言罷,旬翎兒哭喪著臉,跌跌撞撞地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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