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一間酒樓,三樓雅間。


    李銳端坐在木椅之上,瞄了眼周圍的環境。


    黃花梨木......這可從萬裏之外的崖州運來的好東西,他也隻在朱家老爺的房間見過,眼前這一套家具足足值千兩。


    “早就聽說這酒香樓的背後有高人撐腰,原來是吳瓢把子的地盤。”


    在他麵前,坐著一個滿臉胡茬、兇神惡煞的壯漢。


    此人正是清河暗八門之一,榮字門的瓢把子,吳屠。


    屠乃煞字,正經人都不用這個字做名。


    聽說吳屠這個名字是後麵改的,以前不叫這名兒。


    “老哥哥是個敞亮人,我這手下不懂事,該教訓。”


    吳屠哈哈大笑,聲音在屋子裏迴蕩了好幾輪,很是豪爽。


    站在一邊的丁亮眼睛腫得跟銅鈴一眼,欲哭無淚。


    這老頭不講武德!


    他倒是想早點說,可李銳也壓根沒給他機會呀。


    吳屠:“老哥哥放心,這裏都是自家人,隻是不知老哥哥在朱家當這麽多年馬夫,如何學的這身好功夫。”


    李銳雙眼微微眯起。


    這吳屠暗中調查他的身份!


    吳屠這人看上去大大咧咧,心思可不簡單。


    他心中輕歎。


    榮字門在清河手下早已過百,他又在清河生活了數十年,太多人曉得他,對方想要找出他並不難。


    “吳瓢把子找老朽有事?”


    李銳心裏並沒有太多驚慌。


    這吳屠名號雖然響,但也隻是九品石皮境的武者,他倒也不懼。


    吳屠:“老哥哥在朱家做馬夫有甚意思,不如咱們一起共謀大事。”


    李銳頓時明白。


    吳屠這是想拉攏自己。


    也對。


    他這一身功夫在清河不算少見,但也不多,還懂江湖規矩的那就更少。


    混偏門的又不是那些江湖大宗,從來不講究什麽潛力,即來即用才是硬道理,他確實很合適。


    暗八門“蜂麻燕雀,橫蘭葛榮”,其中麻蘭葛三門並無組織,其他五門都有所謂的瓢把子,也就是首領。


    這個幾個首領各有各的能耐,在清河城裏都是能掀起風浪的主兒。


    混江湖的,除非腦子有病。


    不然都是朋友越多越好,暗八門更是一樣,人多勢眾的道理誰都懂。


    “吳把頭,老朽就是個半截身子快入土的人,經不起用。”


    李銳搖了搖頭。


    吳屠有些遺憾:“老哥哥當真不再考慮考慮?”


    李銳再度迴絕:“我都這把年紀了,吳把頭還是另請高明吧。”


    他是缺錢,可也不是什麽錢都賺。


    至少暗八門的錢不能隨便碰,否則有命賺,沒命花。


    見李銳態度堅決,吳屠倒也沒有再勸。


    正如所言,李銳雖然有些本事,但年齡太大,他也就是碰碰運氣而已,不加入也無妨。


    “老哥哥要是什麽時候想通,榮字門的大門隨時都能進。”


    吳屠倒是個豪爽人。


    並沒有強行逼迫李銳,喝了一杯茶,而後就帶著丁亮離去。


    李銳獨自坐在雅間。


    等吳屠兩人徹底離開之後這才下樓。


    ......


    “大哥,真就放那老小子離開?”


    丁亮頂這個豬臉問。


    時不時還身後的酒香樓望了幾眼,他兩次都被那老頭陰,說不氣那是假的。


    “既然他不給麵子,不如......”


    丁亮眼中閃過一抹狠厲。


    在黑道人眼中,世上隻分為兩種人,朋友還有敵人,沒有其他。


    朋友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敵人......


    那老頭既然不願加入榮門,那就是敵人,而且他們已經調查清楚,李銳根本就不是葛字門的人,就是個老馬夫而已,很好拿捏。


    吳屠瞥了一眼丁亮。


    “收起你那點小心思,隻會讓自己顯得愚蠢。”


    “你這麽能打,能打得過入品武者?”


    丁亮一驚:“那老頭是入品武者?!!”


    一直以來,他都隻覺得李銳不過就是身子骨硬朗些的老頭,沒成想竟然是武者。


    他後背一涼。


    慶幸自己一直都是被打,沒有與李銳動手,否則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


    吳屠眼神閃動。


    “馬夫......九品武者,有點意思。”


    “叫兄弟們以後招子放亮些,莫要與那人起了衝突。”


    “好。”


    丁亮乖巧的點了點頭。


    吳屠練的是鷹抓功,可不僅僅是手上的功夫,更要練眼力,所以他見到李銳第一眼的時候就確定對方是入品武者。


    當真以為他是如此好說話之人?


    廢了如此大周章,怎會讓李銳輕易離開。


    無非就是沒把握而已。


    ......


    “被榮門盯上可不是什麽好事。”


    李銳走在街上,眼神冰冷。


    別看吳屠此人做事大大咧咧,很是豪爽,可別忘了,此人曾經可是橫門的山賊,現在還是榮門的首領。


    死在他手上的至少也過了雙手之數。


    對方花這麽多人找出他的身份,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罷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雖然不懼吳屠,可榮門的人知道他在朱家做活,那些人要對付他輕而易舉。


    這時——


    嘭!


    嘭!


    嘭!


    一束束煙花衝上高天,在空中留下道道白煙。


    “快到年關了。”


    李銳抬起頭望著。


    過年是大多數普通人家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朱家每年隻有這個時候下人們才肯定能吃到肉。


    不過今年對李銳的意義卻不一樣。


    他可以贖身了。


    依照虞國律法,一旦到了七十歲,就能脫籍,一般而言,主家為了麵子會主動在過年時賜下恩典,以示寬厚。


    他已經得罪了朱烈,繼續呆下去隻會舉步維艱。


    而且隻要脫了賤籍,那即便是榮門知道他的身份,也在奈何不了他。


    練武之人,不少都終身不娶妻生子,而是收徒。


    原因無他。


    羈絆越多,弱點也就越多,走江湖的難免會結下仇家,誰也不想看到一家妻兒老小被殺的場麵,所以大多數時候都是把徒弟當兒子看,將來是要養老送終、披麻戴孝的。


    他大半輩子都是在朱家度過。


    關係密切的人幾乎都老死,唯一剩下的也就隻有楊勇和王照。


    隻要離開朱家。


    在外人眼裏,他就是孑然一身,再無法輕易拿捏。


    自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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