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過,遊學前受家族安排,曾親眼目睹幾場慘烈戰役。”


    “有些懼了,歸鄉安心讀書幾年,出來遊學,一路西去,到了這西高草原。”


    林淵如此說,以避免此女盤根問底,這位成契貴女看起來嬌狂輕慢,卻肯定不是蠢人。


    一身錦帽貂裘的笛聲琳果然恍然,轉過了頭去。


    她道也是,“沒見過鐵血寫不出能讓宮裏貴人眼前一亮的詩詞,”


    “不過,你真是懦夫之心,戰爭哪有不死人的,戰場才是見證真男兒決勝負、定生死的絕佳之地,唯有鐵血戰火才能帶來和平。”


    林淵點點頭,承認的附和,“是,貴女賜教了。”


    笛聲琳臉上滿意,放緩了腳步,慢悠悠走。


    “打過仗,讀過書,走過路;你還是不錯的,比皇庭那些日漸忘了先輩開國之難,隻想沉淪燈紅酒綠之樂的權貴子弟強,都是景朝糖衣炮彈惹的禍。”


    “告訴你吧,今天還有一人被召見,你是詩,他是詞,蘭溟的王太後很愛詩詞之道,蘭溟妖王為了滿足母願召你們進宮,如果把王太後討好了,你的遊學盤纏乃至遊學之後一官半職也都有了著落。”


    林淵聽著,表麵點頭,內心暗歎,他似乎格外入宮廷貴女‘青眼’。


    在大景京師就不說了,大長公主估計恨他恨到了骨子裏,宸寧還在等他迴去;逛了趟江南,見到前朝皇貴妃,去了前趙,先是隱居中被霽公主招攬,後來受趙國師指使的四公主也來勾搭,現在又來個王太後?


    倒成了貴女之友了……


    世事巧然,兩人各不知對方真實身份,成契最強藩國之王女與景朝最高塞王之嫡子,卻因為此事首次接觸。


    兩人走了小半刻鍾的長長甬道,終於來到一座寬大青翠色宮殿前,殿簷與琉璃全是生機勃勃的翠色,宮女太監一應是人族,與蘭溟王宮其他地域有著顯著區別。


    步入前殿,在此見到一位與他有所相同類似打扮,不過形體一看就是妖的儒學士子。


    笛聲琳帶他來到便走。


    林淵頗為驚異,打量眼前的……鮫人,人首魚身,雙腿無法分的太開,一身特異的衣裝打扮,身上貼合衣物之處還可分辨出有魚鱗形狀。


    鮫人出水的模樣他也是第一次見。


    林淵記得據史料記載,鮫人出現的時間大概始於六七千餘年前,而在三百多年前,才與當時的大景一同建立了第一個國家政權,名為東珠國。


    鮫人也是妖,能活躍於汪洋、江湖,一身妖力無視連中三境武夫、修士都望而卻步的水下憋氣,因此水戰無雙。


    當年大景建國之初,六次統籌北征,有一次就是海上、陸地的水陸並進。


    彼時人族的寶船就已強大到航行汪洋十萬裏,無懼海上颶風海浪;大景太祖信心滿滿,發動足足三十二萬水軍,大艦小船達近千艘,大的海船足高近百米、長幾百米,寬百餘米,堪稱真真正正的海上山嶽。


    就是這樣一支在建國之初彪勇無敵,勢如破竹攻滅神洲東土因為壬辰百年之難而割據的十數個政權,一路殺到成契東北海防五百裏之時,忽然全軍後撤,沉默掉頭。


    朝廷不會明麵記載此等屈辱事件,林淵卻是從初祖魏王的起居錄中了解到,那支強悍水軍的前鋒軍全部、中軍半部,十餘萬人、數百艘巨大海船,包括領兵主帥延平郡王在內,半日之內與東珠國鮫人軍團玉石俱焚,死的慘烈。


    為保最後有生力量,當時的水軍副帥,衛國公下令退守旌郴港。


    經過大小千戰磨礪的初升朝日般璀璨的大景朝水軍,至此蒙上一層沉重陰霾,東北的東珠國成了航行禁地。


    本還沒有歸附成契的東珠鮫人國,就是那時歸附了成契皇庭。


    鮫人擅海戰,神通法力天成,不用造船,在海中一名中三境便抵得過一艘巨艦,培養一名中三境總比打造一支船隊容易,因此東珠國在海中戰力,足以排得上成契諸藩國前三,以一國打一軍,大景敗的不算窩囊,卻是敗的慘痛。


    林淵目光投向眼前的鮫人,是因為鮫人擅水,蘭溟也擅水,因此而交流上的?


    穿文衫的鮫人也注意到麵前的人類,上下打量,露出了一抹微笑:“在下祁山榷,兄台也好詩詞?”


    林淵微微笑:“粗通一二,稱不上擅,蒙王太後看中,前來陳述。”


    水中的魚人,給自己取姓祁山,讓人感覺古怪,‘榷’字倒是符合他向文的心思。


    鮫人疑惑,“可在下不曾在前幾日的詩會當中見過兄台?若是有資格蒙王上召見,不當是藉藉無名才對。”


    林淵問:“是趙貢趙公子代呈詩賦,兄台可知趙貢公子身份?”


    鮫人一臉茫然。


    林淵暗暗搖頭,大概率就是化名了。


    “既然是王太後看中詩作,為何是王上召見你我,蘭溟國之宮闈如此森嚴?”


    這個問題鮫人顯然知道,來了興致,神神秘秘看了眼周圍大殿,最遠的侍女也站在十餘步開外。


    “蘭溟國王宮的確與別處不一樣……據在下所知,似乎是曾經發生過一次王室宮變,叛亂者乃是當今蘭溟妖王的親弟弟,據說當時連王太後也……總而言之十分血腥,導致蘭溟國大都城被妖血浸透不能居住,故而修建次都,那位王室公爵身死,王太後喪失幼子卻依然是王太後……兄台,這裏不方便說話,待出去了,你若想知不妨與我飲兩杯,你我把酒言歡。”


    談到這些王室秘史,鮫人似乎格外來興,眉飛色舞講著,也不怕隔牆有耳被拖出去砍了。


    林淵不禁好笑,心裏有了底。


    王太後因為支持宮變,被蘭溟妖王軟禁。


    那看來,趙貢口中如果能得王太後賞識借而接近蘭溟妖王,也是不現實的信口胡謅。


    未過多時,大殿內廊傳來一陣有序腳步聲,繼而是給林淵帶路的那位貴女先到,而後是一位珠光寶氣、衣袍端莊的貴婦人走進兩人視線。


    貴婦人是人形模樣,並非猜測中的蛟象族本體。


    樣貌稱不上太好看,畢竟妖與人的審美不同,何況是蛟象,妖族似乎以胖為美,王太後也是如此,不過目光格外明淨。


    “哪位是張元先生,哪位是祁山榷先生?”


    王太後開口,聲音更稱不上婉轉,說是精神矍鑠更妥當。


    兩人走出,家學夫子先向上麵遠遠的寶座拱了拱手,道一聲禮。


    鮫人卻在下一刻忽然撲通跪下,行了大禮。


    不及林淵愕然,他抬高拱著屁股,高聲道:“東珠國外臣,見過王太後娘娘!”


    “王太後娘娘洪福金安、壽與地齊!”


    上方傳下輕笑,“東珠國的小家夥,起來吧,我知道你的心了。”


    “謝王太後娘娘!”鮫人骨碌爬起,低著臉,朝林淵擠眉弄眼暗示一下,跟他學,有好處。


    林淵無語,實在學不來,便隻是拱手。


    他隻是受傷養傷隱居毓梧城,又不是的妖國人,做不來這等不要臉的事。


    祁山榷搖頭失望,自顧自惋惜的替他歎了口氣。


    上麵又道:“鎮南府的小家夥也平身吧,東穆烈威治下州郡,的確人傑地靈,才能出了你寫的詩詞。”


    笛聲琳湊在蘭溟王太後耳邊耳語,上麵年輕、年長兩個女子低聲交談。


    林淵在下方將兩人壓低的說話聲盡收耳底,“謝王太後娘娘誇獎。”


    笛聲琳忽在這時投下目光道:“太後娘娘給二位出道詩題,給予三日時限,能作出者,賞千金,賜四品官職。”


    “太後的詩題是,鴻雁蠻狄,這二者可以分開作上下闕,也可以融合,二位自尋方法。”


    王太後滿意的露出微笑,起身看了兩人一眼,慢悠悠轉而離開。


    笛聲琳走下台階,走到一臉茫然的鮫人祁山榷和凝眉沉思的林淵麵前。


    “我送你們出宮。”


    祁山闕暗中嘟囔,進宮一次,還真隻是作詩啊。


    林淵迴頭,看了看前殿裏原本那些侍女,也正要離開,卻不是王太後的方向。


    笛聲琳不聞不問,將兩人送出了太後寢宮前殿,意味深長掃視兩人一眼。


    然後招來宮監代送,自己轉身也悠悠離開。


    出了王宮,鮫人祁山榷盛情邀請:


    “兄台與我喝兩杯去?毓梧城雖是新城,還是有些地方值得一覽。”


    例如,能兼得體會妖族女子與人族美人柔情的樂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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