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駕迴到王府。


    林淵信步走去內院書房。


    讓一名侍女研墨、鋪紙,而後開始寫信。


    【父王在上,兒臣敬拜:


    兒自下山入京,已曆數月,今日得空,執筆修書…… 】


    先敘思念之情,後問身體安康,關心幾個家人,最後林淵才在信中寫到今日所得。


    老衛國公是林淵祖父的舊部,以前幾代人關係都很不錯,甚至可以追溯到太祖父初代魏王時期,他如此交代後事,倒也不算很突兀,不過林淵還是將此事告知了父王林硯一聲,並提一嘴關於納衛國公孫女做側室的事。


    這樣的暗衛力量無疑相當珍貴,極有利於北境對於成契的軍事謀劃,關鍵時刻或還能一擊斃命,大大減少己方損傷。至於衛國公府在朝中的聯絡策應,也頗為難得,主要是這份心。


    世子可以有正妃一人,側妃三人,其餘夫人、選侍、淑女可達幾十人。


    給衛國公府一個側妃名額不算過分,政治聯姻而已,談不上什麽感情,林淵向來也不是個很在意情愛的人。


    到時,幽州大梁城裏的魏王府派人來納采、問名過後,也就定下了,不存在衛國公府那位少女同不同意的問題。


    信件結尾,擱下筆杆,拿出火漆金印封存。


    京師、幽州大梁城兩座王府之間有單獨路線專門差送信件。


    幽州的州城名為大梁。


    看著年輕的世子寫完信,一旁秀女出身的侍女悄悄多打量了兩眼。


    她也是北方人,不過是西北女子,來到王府後原本隻是內院一個普通侍女,後來府內一些人被遣送走了,才一步步升了等級,成為貼身婢女。


    秀女,表麵聽著好聽,但無論是在宮中還是王府裏,都隻是伺候人的角色罷了,她對自己的身份很清楚,從不作其它奢望。


    將來隻要能成為一位選侍或侍女,就會擁有品級,那就已經比原本家鄉的縣令都高啦。


    “殿下,要用膳嗎?奴婢去府廚為您傳來。”她輕聲道。


    林淵聞聽見唿喚,從沉吟中抬頭,“不必了,你出去吧,我要打坐冥想一會兒。”


    秀女應誒一聲,躬身一拜,輕手輕腳走出關上房門。


    林淵伸了個懶腰,走到側旁的榻上盤腿,這間長十丈寬五丈的書房既是他平常讀書、寫字所用,也可以是冥想修煉的場所。


    對於修士而言,七境以前要做的便是夯實自己的修為根基,修煉術法、武功、神通等,積攢體內的修煉能量如真元、真氣、法力,突破一個個關隘。


    雖然七境前每個境界突破後的神異皆不一樣,但總體都是一個修煉方法,便是積攢修煉能量。


    例如一境至二境,要鍛打體魄、開辟丹田氣府,修煉出修煉能量。


    三境時一座丹田已經十分充盈,這時要另外開辟丹田氣府,所以這個境界也稱盈湖境。


    到了第六境時,人體內三座大小不一的丹田都已經充盈到了極致,經脈亦被拓寬到一定程度、體魄如山,便要開始修煉‘意’。


    以意化形,修煉超凡脫俗的更高層次手段,例如法相、投映、真身等等。


    第七境時,自身能量積攢已經到了瓶頸無法再繼續,唯有修煉‘意’,將意融入到自身的一招一式當中,乃至融入到靈魂當中,加持自身修為愈發飽滿、強大。


    這時候,修士會出現質的飛躍,隨意一招都將比空有蠻力的六境絕殺之招要強,畢竟人體有極限,然意無窮。


    這也是為何能一槍貫殺秦中已的原因。


    林淵到了七境,要領悟通往八境的意,或者說自身靈魂足夠圓滿,這需要日積月累。


    這個過程可能非常長也可能非常短,有人一輩子也無法突破至八境,而理論上也有一盞茶之間大徹大悟的可能。


    不過這種一瞬通天的美夢林淵是不做的,老老實實冥想感悟吧,遊曆塵世對這種感悟有幫助,這也是要下山的原因之一。


    當然,平時為了維持自身修為氣血不跌,也要時常交手、補充。


    人的身體越老,修為氣血便會下跌的越厲害,林淵從此可以窺見九境卻幾乎跟太祖皇帝同歲的皇祖,每年要用多少天材地寶維持。


    冥想的過程各有不同,千奇百怪,林淵的方式之一便是將感知力極致施展,刻意維持下約莫能投出幾百裏,反複消耗精神又恢複的過程就如玄兵被不斷蘊養錘煉。


    看天、看地、看眾生百態。


    看名山大川的構造,看大江大河的走勢,有時也看一些修士戰鬥。


    感知力不知不覺來到儒教的聖地,上林學宮。


    林淵忽然好奇,上林學宮三位祭酒能不能發現他的感知力,於是朝大祭酒的小院投去。


    上林學宮有一正兩副三位祭酒,分別稱大祭酒和祭酒;由於上林學宮本身也是朝廷太學,所以三位祭酒擁有不俗的官身,加太子太師、少師等銜之後不低於二品,甚至一品。


    林淵挺好奇,都說儒文學派不擅長戰鬥,那號稱儒教領頭的三位老大人呢?


    大祭酒的小院種滿了竹樹,密密切切全是翠綠,院子隱藏在其中宛如林中小屋。


    看見了。


    穿過層層籬笆木牆,看見兩個白胡子老頭在對弈,棋盤局況正膠灼,勢如龍虎搏鬥。


    忽地,正在弈棋的一個胡子更白一些的老頭頓住手中棋子,慢慢轉過頭,一眼睹向林淵感知力投來的方向。


    仿佛一堵牆擋在眼前什麽也看不到,腦袋也好似被人一掌拍中,眩暈感突襲而上。


    感知力極速退走,消散前聽見一個仿佛天音般的敕語。


    ‘嗬嗬’


    “……”


    他有感好像是嘲笑一類的詞,但已經沒法再看兩個老頭的神情。


    心裏隻充斥一個念頭,很強!


    將他感知力強行打迴的老頭,在意之一道的領悟相當強悍。


    林淵似乎有些明白過來,儒教不是沒有戰鬥力,而是直接走修意一途,哪怕是低境修士也去捉摸這玄乎其玄的東西,因而沒有與其他類別修士那般一步一個腳印的打基礎,顯得手無縛雞之力。


    但等領悟到一定程度,卻是可以直接飛升到七境乃至更高,就如那給他不亞於麵對鍾會之感的鶴白胡子老頭。


    退迴之後。


    林淵一瞬恍然,仿佛有什麽通徹了一般,磅礴浩瀚的領悟之意如潮水倒灌入心中,靈魂也被滋養,停滯頗久的境界倏然鬆動,有踏入七境中期的趨勢。


    他迅速聚精會神吸收,不再遊逛。


    ……


    上林學宮深處,林中小院。


    兩個實年都已超過百歲的白須老頭,從京師方向收迴目光,繼續落子。


    其中一個老夫子模樣,正是被林淵贏去玉佩的祭酒之一。


    他的對麵,便是大祭酒,方才首先反應的老頭,也是將林淵感知力打迴的人。


    “這家夥膽子不小,敢擅自窺視比他領悟意更高的地方,就不怕被聯手打碎感知,落得個癡傻。”


    聽見大祭酒的輕笑話語,仍愛教書作詩詞的老夫子也是搖頭失笑。


    “年輕人,藝高人膽大,我要是如他這般年紀就能有此等境界,恐怕比他還不穩重。”


    “國朝史上最年輕的七境,比皇祖親自培養的殷君殷溪蘭都早五年抵達,莽撞點也正常,吃了虧就會成長了。”


    “說不得他身上還有天師府那個老東西的底牌。”


    提到道教第一祖庭那位當代道首,大祭酒若有所思的頷了頷首。


    道教有七宗大掌教,但隻有一位公認的道首,便是天師府當代大天師,張清素。


    如果修行界也有血脈傳承,那大天師張清素便是。


    他乃道教創始者、祖天師、號太上祖師化身,張道陵的直係後代。


    “道教內部能如此穩定,張天師有大功勞,雖出了元清宗這樣的波折,但總歸是除了朝廷以外最穩定強大的力量。”


    “壬辰之難這樣的事,不會再輕易發生了。”


    一旁老夫子認同般點點頭。


    要杜防那樣的國難再發生,光是官方朝廷強大是不成的,修行界、江湖也要能扛事。


    儒釋道三教,地位上,當然是擁有儒文學派的儒教最高。


    但低境儒修不具備戰力,因此整體戰力上,還得釋教佛門和道教道門。


    佛門太分散,八大佛宗理念不同勢如水火,難以跟擁有同一信仰、強大號召力的道教相比。


    “林硯送其子淵上天師府,的確是一步好棋。”大祭酒感歎。


    老夫子想起那個,有讀書人的機敏,又比武夫更兇狠的當代魏王,失笑擺手,“繼續繼續,別想扯開話題,你都要輸了。”


    大祭酒臉色一滯,臉色晦氣,“你這老東西也不曉得讓讓老夫,迴迴殺得我掩麵而去。”


    老夫子冷笑,“你寫出好詩詞時,不也沒見把我捎上讓我也沾沾光?”


    二老互唾揭短,另類和諧。


    ……


    京師,元清觀。


    同樣有兩人對坐弈棋。


    不過卻是兩位貌美的坤道。


    寧清秋結束這一輪閉關感悟,出來時京師風波正好結束,洛清婂結束暫管元清道,同自家掌教講述了近日所發生之事。


    兩位修為深厚的道姑,氣質卻各不相同,仿佛兩條大道。


    寧清秋清冷如深秋,端莊高潔,羽衣神聖,仙姿飄飄,仔細看才能從那極致孤高華麗的外表中,分辨出一絲她婀娜體態散發的嫵媚,這一絲氣質與其它相比,顯得格外難得。


    洛清婂卻有一股仿佛融入塵世的親和,如玉盤、玉盞般柔和圓潤,眉宇間透出懸壺濟世、悲天憫人的仁愛,另添一抹寶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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