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淵的太祖父,初代魏王,曾經完成追亡逐北、飲馬瀚海、封狼居胥三項大功。


    並差點完成,勒石燕然。


    可惜,那時候京師已經實在無糧可供、無銀可撥、無兵可調,偌大的京師快要節衣縮食到用褲腰帶將腰給勒斷,太祖皇帝萬分無奈,讓林淵太祖父自己決定是否班師。


    初代魏王,林淵的太祖父,咬牙拚殺到燕石山百丈,眼看就要完成那曠世之功,然而造化弄人,妖國王庭援兵來襲,仰天長歎後隻得恨恨調轉馬頭,帶著僅剩一股信念的王朝最後騎兵精銳,與後方的軍隊匯合,以圖保存火種。


    沒成想,這是他第一次來到燕石山近郊,也是最後一次。


    ……


    致遠侯的話勾起了林淵對家族曆史的迴憶,恍惚中對那位從未謀麵過的太祖父感到一股萬分惋惜。


    那時候,太祖皇帝與他太祖父的君臣情誼,簡直真摯到了極點,堪稱千古楷模。


    君不疑臣,臣不負君,共同完成了不知多少朝代未能做到的震世大功。


    或許也是因為如此,皇室與林家才能將這份香火情延綿了數百年之久。


    致遠侯道:“殿下可用完膳了?”


    林淵點頭,耐心傾聽這位老侯爺有什麽‘指示’。


    他下一刻果然露出一些笑容,“老衛國公已經病的起不來床,但聽聞了殿下駕臨成康伯府,執意起身要來相見,被老朽擅自攔住……能否請殿下與我一道,去見見老衛國公?”


    “唉,論起來,他才是先魏王真正的副手,可惜卻未能見到先魏王最後一麵,當世他因傷迴京,為此悔恨了數十年,如今怕是也等不到現魏王了,殿下能否……”


    林淵一下肅然,立即點頭,“好,我隨老侯爺去。”


    先魏王就是林淵的祖父,病死在了任上,林淵父親當今魏王匆忙中去北境接任,直到兩年後才將先魏王棺槨扶迴京師安葬。


    如今這位衛國公如果真的已經不妙,怕是也一樣見不著林淵父王,這對於勳貴之間還保留的真摯感情來說,無疑很難受。


    告別成康伯及寧安長公主,林淵與身後跟著的王展年幾人,前往同在附近的衛國公府。


    不遠,隔了約五六個街巷,不到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國公府高大聳立的門樓映入眼簾。


    衛國公,是用國名‘衛’作的國公封號,足可見爵位的珍貴。


    一般來說,如果用吉祥詞語作爵位封號,含金量不如有地名的爵位,如果是前朝國名,更甚。


    因此衛國公府比成康伯府要顯赫、華美不少,規模宏大簡直不懼規格,府門樓牆雄渾大氣,廳堂寬敞古典,園林嘉善,池塘、水池一應不缺,整座府邸占地幾乎是成康伯府的兩倍。


    先得到消息的衛國公府已經大開中門等候,老衛國公的長子、次子,及幾名庶子,加上孫輩等幾十人早早等候在府門前。


    一看到魏王府車駕,衛國公長子上前行拜禮,話音激動哽咽。


    林淵下得王駕,親自將這位已經兩鬢花白的老人扶起,衛國公八十多了,長子也已經六十歲,連衛國府長孫都比林淵年紀大。


    不過身份擺著,府門外幾十人恭恭敬敬,甚至略顯激動。


    林淵用力握住麵前老者的手,“韓大人久等了,快領我進去見衛國公吧!”


    兩鬢斑白的老者答應一聲,轉身引領麵前青年跨過門樓往衛國公韓府正樓走去,一路亭台廊閣,最終停在一間重簷歇山頂的莊嚴貴氣大屋前。


    剛到房前,就可聞到房屋內傳出的繚繞藥香,看來的確是臥床多日矣。


    接近九十歲,已然算是十分高壽,說不準其中還有修行丹藥輔助在內。


    林淵跨進,穿過屋內古典精致的陳設,雕花木桌、檀香木桌椅,屋頂彩繪著的仙鶴延年等圖案,彰顯了衛國公一生的輝煌和榮耀。無論是今上還是大景的曆代先帝,對於功臣,至少表麵上都是極其優待。


    蓋著被褥的床榻上,有一張溝壑蒼老的麵龐。


    林淵快步走過去。


    魏王,衛國公,魏和衛的讀音幾乎一樣,甚至先秦春秋時期衛國就是魏國的屬國。


    理論上來說,韓家應該和林氏很親近,但林淵走的道路與曆代先祖父都不同,數月以前才從天師府下山,與這些勳貴並不太相熟。


    不過現在親近也不晚。


    似乎是聽見進來的腳步聲,病榻上的老國公微微張開了眼睛,望見那一道深紫棉袍玉帶的身影,目光上抬,一張卓然於群的俊朗麵龐顯現,天庭飽滿英氣卻不失柔和,劍眉星目棱角又並不生硬。


    一張天生富貴的麵龐。


    病榻上的老國公倏然一怔,陷入了一陣恍惚。


    他伸出手虛空一抓,掙紮著要站起,忽然老淚縱橫,哽咽出聲:


    “王爺……您迴來了啊?”


    林淵心底忽生一股酸澀,大步上前,雙手握住那一隻已經枯瘦成爪的手掌不讓其垂落,並將他扶起。


    “老國公,我不是祖父,我是世子林淵啊。”


    征戰沙場幾十年最終卻要死在病榻上的老人,眼前那份樣貌忽然破散,林淵年輕的麵孔映入眼簾。


    兩份樣貌卻似乎在某一瞬間重疊。


    老者清醒,苦笑一聲,早已不剩幾兩肌肉的臉上滿是歉意。


    “原來是先魏王的長孫,老朽看錯了,世子勿怪。”


    “你實在太像汝祖了。”


    林淵搖頭歎笑,“怎會怪,能與祖父相似是子孫的榮幸。”


    老衛國公渾濁的眼眸中露出幾絲淡淡欣慰,“我時日無多,世子能代父看望老朽,老朽感慨無盡,隻是有幾句話想說。”


    林淵道:“老國公盡管說,難聽之言吾也當是逆耳忠言。”


    老國公顫巍巍做起,雙手按住青年人飽滿修長的手掌,仿佛用盡力氣在說話,唿吸都急促了,“大景風雨飄搖,世子一定要幫助魏王鎮好北境,萬萬不能重現壬辰之難,不然老朽死不瞑目!”


    “隻要邊境守的好,朝廷就還有幾分轉圜的希望……幾百年兜兜轉轉,我大景又處在一個關隘,妖人、胡人、西域人、南疆人,虎視眈眈,一個不慎,將比陳朝末年還要悲慘……”


    “世子要答應我,死也要死在戰陣!”


    林淵麵對那雙慢慢褪去渾濁變得異常明亮的眼睛,手掌被抓的愈發用力,感覺像是在托孤。


    這位老人,難不成還怕他投降麽。


    林淵沉默一下,道:“老國公過於憂慮了,大景不是昔日的陳朝……”


    老人激動的打斷,“不!比陳朝要更危險,如今的成契也絕不是昔年妖國,它太強了,隻有與它真正交過手的人才知道這個國家已經到了何種地步,兵戈之鋒絕不亞於全盛時期的大景!”


    “其境內十大妖藩國,每一個都遠遠強於一座胡國……”


    老人一口氣喘不上來,林淵隻好伸手去捋。


    他臉色如同迴光返照般出現一抹紅光,“世子最好有一日能親自到成契去看看,看看它的妖藩國,看看它的都城王庭,這樣才有更具體之感受。”


    “好在當代魏王還能替你抗住一陣,去吧,去親自看看,先魏王讓我建立了妖國暗線,我老朽了,全部都交還與你。”


    林淵有些錯愕,繼而又恍然,大景在妖國內部也有暗線。


    這樣才對,憑什麽隻讓妖國在大景內部肆虐。


    老者伸出手顫巍巍指了指自己床榻的牆角,林淵定睛一看,有暗格。


    他真元覆掌,淩空一攝,地磚挪開,一個木盒飛來。


    老人打開,亮出裏邊一枚虎符模樣的東西,用力按在了林淵手裏,昏黃的眼眸中閃出灼灼光芒。


    “北境妖國一百二十三名暗衛、整座衛國公府,從今以後,都歸你。”


    “要看好大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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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今天爆發啦,兩章四千六百字,一個好書評?(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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