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後續清掃不由林淵過問操心。


    自有各軍衙配合著將這場驚動了方圓千裏生靈的鬥法處理妥當。


    雖說如今大景王朝已曆經數百年風雨,各地州府麵對中樞不能說還如開國之初那般政令絕對通達、無絲毫陽奉陰違,但至少朝廷中樞的強大威信仍舊在,且比往前倒數的數個朝代要強的多。


    處理此事還算輕鬆,沒有將恐慌散出京畿之外。


    三頭高境妖獸軀體的分配,也讓城防軍刑部等軍、衙好生期待了一陣。


    高境妖獸的鱗、皮、骨、筋、肉,甚至內腑、血液等,都算至寶,幾乎沒有一處是廢物。


    如今人國已經不是幾千年前茹毛飲血的原始部落,已有自己的生產體係,大部分物件都有了成熟的鍛造技法,一些甚至要比妖獸粗糙的骨刃要鋒利、堅固的多。


    然而高等妖獸之物本身有一種獸性,具備一絲玄奇異樣,幾乎鍛造一成就可稱名器。


    法寶兵器分:利、名、玄、靈四等,靈器已不現世,玄器便是最高等,天生而成的‘名’器,可窺珍貴。


    修行界與江湖有明碼標價,一頭五境妖軀可值萬兩,六境飆升到十萬,七境獸軀高達百萬白銀。


    此次,林淵血戰一場,足賺百萬。


    妖軀暴利,修行界與江湖自然而然催生出一種名為‘斬(捉)妖客’的行當。


    人國與妖國之間矛盾日益漸深,斬妖客就越受尊重。


    妖視人若牛羊,人亦視妖為畜生。


    兩族互相攻伐,彼之英雄,便是吾之仇寇也。


    林淵是人,自然視自己的家國為重。


    殺妖時慈悲手軟,才是對天下人族億兆生民最大的殘忍。


    普度眾生,那是天下大統之後方才該考慮的事。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必先除之而後快。


    ……


    殷溪蘭丟棄了所有妖獸軀體,三頭大妖斬殺所得全歸了林淵。


    各大衙門、軍府對天生的堅韌皮甲、兵刃很感興趣,爭相高價購入,最後經司隸府主持,共賣得白銀二百一十萬兩。


    其中自家司隸府包攬了整具七境虎軀,府牧鍾會做主,拿出一百五十萬兩給予林淵。


    這個價格算得上厚道,畢竟虎妖戰鬥時都被林淵捅了個對穿。


    禦林軍、城防軍、刑部、大理寺、宗正府等也有武力執法機構的軍府、衙門分了另兩頭六境妖獸,湊足六十萬兩。


    哪怕是以林淵的身家,看到足足二百一十萬兩雪花銀送上門,也是忍不住倒吸涼氣。


    這些京師的府衙果真有錢。


    皇帝陛下對此視而不見,顯然這些銀兩還都是來自正途。


    不愧是天下首善之城。


    世間最富裕、最底蘊、最繁華之城。


    錢款兩三日就到了,林淵差遣韓青等幾十騎將其中六十萬兩送到天禮寺。


    殷溪蘭不要,但他不能裝作沒看見。


    最初若不是有她阻攔,事情不會結束的這麽爽利,秦中已脫逃的可能也要大大增加。


    對於這個女子,林淵感覺到一股複雜。


    她明知道寧王府將要慘遭滅門,但仍舊選擇去阻攔幾個大妖。


    或許在她心裏,一座寧王府、一個寧王郡主,與偌大京師比起來,不過是微不足道。


    這種絕對理性,被眾皇子稱之——冷麵冷心,也就不為過了。


    她似乎也受了傷,一人麵對百獸之王的虎妖、占據天空的鷹妖、盤踞地表的蟒妖,本命玄兵還不在身側。


    林淵陷入考慮,要不要把那柄青鋒長劍還她算了。


    ……


    喜氣的戰利品瓜分結束。


    就到了哀事了。


    禁軍一連慘談數日,連妖獸軀體的競價都沒有參與。


    有功就有讚揚,有錯就有攻訐。


    司隸府官員們連續上書稱讚林淵此次解京師之危,堪當大功。


    都察院的禦史們則連奏數十疏,猛參丞相府、禁軍。


    丞相府長子秦中已罪大惡極,殘害宗室,屠大宗正寧王半門,乃大不忠、大不孝、大不仁、大不義之徒。


    丞相秦成林包庇子嗣釀成大錯,該當同罪。


    禁軍府衙鬆懈散漫,以致寧王闔府遭難,又看管失誤導致賊子之一,不知名白衣修士自盡,實乃重大失職。


    都察院眾禦史請立斬禁軍大統領張昭。


    流放其餘統領、副統領。


    一時間京師再度激流湧動。


    哪怕市井中小民也能感受到,天上烏雲仿佛沉下京師,凝重的令人心驚膽戰。


    張昭根本不敢辯解,連上三道請罪書,自請解去官職,往邊關州府做一總兵。


    地方總兵不過是四品,而禁軍大統領之職乃正二品,且一個是地方官,一個是京官,近乎天壤之別,地方州府總兵無詔令,一輩子都不得入京,林淵知曉後也是感歎這位有過一麵之緣的糙漢子,夠果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總好過降職或開缺留在京師被報複。


    至於家眷,寧王這樣的人物,不至於會不顧臉麵對付他一個失職官員的親屬,該報複也是報複秦家。


    如果說防守皇城、內城的禁軍府衙,還能勉強歸為失職。


    那丞相府這座風暴中心裏搖搖欲墜的府邸,就沒有絲毫狡辯的可能。


    中書左丞相秦成林隻上了一道奏疏請罪,而後在禦林軍、司隸府、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五法司締結的審議班子到來之前,這位秦丞相就自行脫去了官服,與紗帽、官印一同擺放在府中正堂大木案上。


    一句辯解反抗也沒有。


    儒文思想中,父為子隱,子為父隱;論的便是父債子償,子債父償,一人犯罪,宗族連坐。


    的確沒什麽可辯解的餘地。


    五法司來人望見這樣的中樞宰輔,後者仿佛一下蒼老了十年。


    心中亦歎惋連連。


    平心而論,當代丞相不算一個庸官,反而是個頗有能力手段的幹臣。


    酒、色、財一一不愛,唯獨愛權。


    在皇祖的支持下操控朝局、任人唯親、黨同伐異,霸占宰相之位長達二十餘年。


    總體上卻不曾出過大差錯,算的上一個,在國家曆經數百年風雨慢慢沉朽之時,勉力維持的縫補匠。


    可惜出了這麽個逆子,數十年仕途風光,一朝化為烏有。


    秦成林隻穿一件素服,頭上已經花白的長發用一根木簪紮起,披散在背。


    他看向已經泣不成聲的大長公主,可見年輕時俊朗的麵龐上,竟流露出一絲溫柔,伸手輕揩去妻子不斷湧出的淚水。


    “佛門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們夫妻共渡三十餘年算不錯了,世事無常,誰也沒有一定不倒的道理,不要為我傷心,我死而無憾了。”


    “丞相府住不得了,好在你的大長公主府還在,是為夫連累了你,反倒希望你怨我,心裏才好過一些。”


    大長公主已經年過五十,此時在秦成林麵前卻依然像當年初見榜眼郎的小女子。


    潸然淚下泣不成聲。


    五法司的人有些尷尬,隻好沉默站在堂外扭過頭去。


    廟堂官員間都傳言,大長公主妒霸,不許堂堂宰相納妾,甚至連府中侍女都不要容貌美的,此時看來,丞相反倒像坦然接受的?


    眾人也不急這點時間,既然秦成林已經主動伏法就不會逃,讓人家夫妻作個告別,這點人情還是能給的。


    約半盞茶功夫,大長公主停止了梨花帶雨,秦成林的袖口也濕了半片。


    他平靜轉身,朝堂下昔日的下屬、同僚輕輕點頭,一人在前,向刑部天牢走去。


    京師中各府、衙都有自己的監牢,作用不同,京兆府的隻管京師地界平民百姓之流或作過渡用;大理寺監牢於複查案件之時所用;司隸府的通常關押罪大惡極且武力高強之輩,要拷打審訊,或者由司隸府自己抓的也在。


    秦成林作為國之重臣,自然知道自己該去哪。


    以素身走出那等閑五品官都沒資格跨入的門檻,他腳步微頓,最後迴頭高望一眼高聳門樓、寬闊府門、以及白牆青瓦飛簷鬥拱的大府建築。


    秦丞相在這兒住了二十年,秦中已在這兒長大,這裏曾是他權柄最耀眼之時的見證。


    隻一眼掃過,他便轉身,不理會周遭逐漸聚攏的南城文官,步履不緊不慢登上五法司準備的簡陋馬車,充作囚車所用。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一人持槍,萬世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隨風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隨風刀並收藏一人持槍,萬世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