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時間飛逝。


    在陣中的淳於厝等人,絲毫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距離他們入陣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夕日也即將落入西山。


    然而他們現在的情況並不是很好,和簡原入陣時一樣,呈現在他們麵前的就是混沌一片。


    不過,李績麾下這五萬乾坤軍顯然還不能完全將自己身形隱藏,尤其是六萬大軍湧進來,大陣甚至差點崩潰。


    幸虧李績修為較高,硬生生憑借乾坤無極陣盤穩住了,但是效果顯然是打了一個折扣。


    所以這一戰,乾坤軍固然占據了陣法的優勢,但是也殺得極為艱難,一番廝殺下來,大宛軍僅剩一萬餘人,而乾坤軍,也隻剩不到兩萬了。


    這還是軍陣加持的前提下才達到的戰果,若是沒有了軍陣,恐怕乾坤軍的傷亡更大。


    李績托著陣盤,臉色有些蒼白,即便是他凝元一重的修為,也難以支撐這麽大的軍陣這麽長時間。


    連忙運功將自己的氣息穩定下來,李績通過軍陣將聲音傳遞出去:“老將軍,敗局已定,投降吧。”


    李績突然的聲音,讓靖軍、大宛軍雙方都很默契的停了下來,紛紛退後十數步,雙方拉開了一個安全距離。


    淳於厝神色落寞,滿頭白發也有些淩亂,還沾上了一點血跡。


    看了看周圍大多受傷的士卒,還有倒在自己腳下的親信將領,他內心充滿了蒼涼。


    想他一代大宛軍神,熟讀兵書,心懷天下,胸藏大誌,卻因為大宛國內部的鬥爭,無法施展自己的才能,最終竟然敗在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手上。


    當然了,輸在李績手下,他並不覺得恥辱,他隻是為自己的誌向,為跟隨自己十數年的兄弟而感到悲涼,為前景不明的母國感到擔憂。


    “大帥,將士們……頂不住了!”副將渾身浴血跑過來在他耳邊說了一句。


    他的臉色變了變,最後深唿了一口氣,說:“李績,老夫縱橫沙場數十載,即便是當年薑太一都未曾勸降老夫,你可知為何?”


    “為何?”


    “因為他知道,老夫生是大宛的人,死是大宛的鬼,老夫即便戰死,也絕不會降,所以,戰吧!”


    李績默然了好一段時間,才繼續說:“老將軍風骨,是李績妄言了。可是老將軍,你不為自己,難道也不為大宛國這些士卒們想一想嗎?”


    淳於厝沒有說話,副將也沒有說話,大宛軍的士卒也沒說話,就這麽靜靜地聽著不知道從哪傳來的聲音。


    “他們是丈夫,是兒子,亦是父親,更是家中的頂梁柱,他們死了,家裏的頂梁柱就倒了。”


    不少人聽了,臉上有些動容。


    但是卻沒有一人有異動,李績居高臨下,看著這一幕,有些奇怪。


    這時淳於厝說道:“你可知道,大宛國的每一次出征,他們在國內的家人都會被官府看起來,一旦他們出現投降或者逃兵的現象,他們在大宛國的家人就會立即成為冷冰冰的屍體。”


    李績聞之,瞬間感到毛骨悚然,大宛國此舉,太狠了。


    那也就是說,勸降是不可能了。


    他固然與淳於厝似一段忘年交,淳於厝也不像連冠那般心狠手辣之輩,可以說是一個行事光明的將領,但是敵我雙方,既然上了這個戰場,就沒有情麵可講。


    李績心中一定,眼神逐漸變得陰冷,右手緩緩抬起:“殺!”


    乾坤軍立即收到了命令,頓時間,整齊劃一的喊殺聲,響徹天地。


    封閬一馬當先,一連砍翻數人,鮮血四處迸濺。


    血戰,再次掀起!


    混元河洛大陣在李績的主持下,仿佛一座巨大的磨盤,盤踞在大地之上,不斷的磨動,不斷的絞殺敵人,無數的敵人在這磨盤裏耗盡所有的生機,流幹所有的血。


    天地間,仿佛隻剩下了機械般殺戮,淳於厝撐著年老的軀體,像一杆大旗矗立在大宛軍之中,其錚錚傲骨,不僅大宛軍敬服,靖軍也為之動容。


    大宛軍士卒即便是已經筋疲力盡,此刻隻想倒頭大睡,但是一轉身,便看見這尊蒼老卻傲挺的“雕塑”,心底就湧起一股莫名的力量,支撐著他們再揮一刀,再刺一槍,再一刀……


    星辰爬上夜空,混元河洛大陣中,最後隻剩下淳於厝一人還挺立著。


    主持了一天大陣的李績,也解除了大陣的維持,蒼白著臉,來到了淳於厝的麵前。


    淳於厝抬頭看了看滿是星辰的夜空,眼裏留下一滴血淚。


    朝著大宛國的方向,噗通一聲猛地跪下,淳於厝將頭深深埋了下去:“臣,拜別大王。”


    這一刻,李績、封閬還有諸多靖軍將領,都沒有出聲,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位遲暮的老將軍。


    盡管當他們得知連冠連屠靖國七城的時候,他們內心對大宛國充滿了憤怒和殺意,但是今日麵對這位老人,可敬的敵人,卻生不出一絲殺意,反倒有幾分悲意。


    對於這位老將在大宛國的境遇,封閬有些了解,所以對於這個熟悉的敵人,他心中充滿了敬意。


    敬淳於厝的忠,敬淳於厝生命最後的堅持。


    良久,淳於厝才抬起頭,此時的他,已經老淚縱橫。


    隨即,他毫不猶豫用自己的佩劍,抹向了自己的脖子。


    鮮血,很快就染紅了他的盔甲,他的心跳、唿吸,也迅速的停止。


    李績抬了抬手,最後還是沒做什麽,待淳於厝徹底斷了氣息之後,才說:“將淳於厝的遺體抬迴城內,用上好的棺槨,明日,派人送迴大宛。”


    “是。”封閬微微低首。


    “其餘眾將,救治傷兵,打掃戰場、敵軍軍營,如遇大宛軍未死的。”說到這,他頓了一下,“殺!”


    慈不掌兵,在他初學兵法的時候,就已經將其牢牢記在心裏,與其讓這些士卒活著反害其家人,不如讓他們做一個戰死沙場的烈士。


    “李帥,這是一柄上品人級法器。”封閬提著淳於厝的佩劍走了過來,“如何處置?”


    李績結果佩劍,入手重量適合,寒光依舊,隻是上麵沾滿了血跡,劍身上還刻有一列字:“大宛王親賜佩劍”。


    想了想,他說:“將此劍,送去給陛下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有係統問天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古安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古安歌並收藏我有係統問天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