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的效率一如既往的高,三天後,葛朗倫特已經換了躺的地方,現住在恩賈梅納市中心,一所曾經屬於某個法國貴族的別墅裏。那個貴族是在非洲殖民時候來到這裏,建起了這所歐式風格的別墅。但他的後代經營不善,在很早便把這處地產抵押給了葛朗倫特祖先名下的銀行。老管家查了一下便查到了這個地點,正好和目的地相同,便把住處安排到了這裏。


    這裏一直有人維護,倒還算整潔,雖然樣式古老了一些,但葛朗倫特此時已沒心情計較這些問題。當天乘機抵達恩賈梅納國際機場後,便驅車來到了這裏,匆匆住下後,他便打發管家去查找江明宏現在的住址。現在他的身邊除了管家外隻有兩個人,一個跟隨多年的保鏢,還有一個長年的私人保健醫生,以處理緊急情況。他當然明白這次行動太冒險,但在聯係不到江明宏的情況下,如果在拖拖拉拉的話,那個家夥再失蹤幾年的話,他可等不了那麽久。因此聽到了江明宏的消息後,他便急衝衝地不顧身體,親自趕來了。


    這天上午,葛朗倫特躺在空蕩蕩的臥室裏,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帶著焦急而又期待的心情,等著老管家的消息。這種心情,好像一個將被押上刑場的犯人,期待緩刑的出現一樣。在有些渾濁的迴憶中,隻有一次心情和這次相同。那是上世紀70年代一次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中,他用盡了全身解數,最後一個人呆在房間裏,等待最後結果出來的前夜。


    那次,聯絡了數個盟友後,他從漩渦中掙了出來,還反敗為勝,積累了巨額資金,這次呢?沒人能給他支持,隻有一個從來不被他看重的口頭許諾。


    臥室裏的古老的鍾表分針劃過了一圈又一圈,終於在響了十一次後,臥室門口傳來一陣


    清晰的腳步聲。


    兩個人,一前一後,葛朗倫特作出了這個推斷。除了他自己外,隻有管家有進入臥室房間的鑰匙,門緩緩地被打開了。


    葛朗倫特費力地用胳膊肘撐起上半身,要看清來人是誰。雖然有些模糊,但還是看清了推門進來的正是他的管家。


    “先生,江明宏就在門外。”管家低下頭,放低了聲音說道。


    “讓他趕快進來,另外,你在外麵看著,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個房間。”葛朗倫特在管家的幫助下,重新躺好,無力的揮了揮手。


    管家沒有再說什麽話,轉身走了出去。


    “才一個多月不見,沒想到你就變成了這幅樣子,看來受到的打擊不小啊。”江明宏沒等他吩咐,便隨意地坐在了床旁的一張椅子上,然後四下看了看這個房間。靠近葛朗倫特床旁有一個書桌,有三個帶有指紋識別開關的抽屜。


    一麵牆壁上掛著幾張不知道是歐洲中世紀還是近代的油畫,同樣他也不知道是現實派的,還是印象派的,隻有一盆擺放在窗台上的紫羅蘭開得正豔,給空蕩蕩的房間裏增添了一點生氣。


    “那些事情你們都知道?”葛朗倫特突然睜開了眼睛,轉過頭去盯著江明宏。


    “當然,薛雲楚博士身上有組織安裝的信息傳感器,他身上發生的事情,我們基本上都能同時知道。”江明宏同樣轉過頭,有些居高臨下地看著這個垂暮的老人。


    “對於給組織造成的損失,我會盡力彌補,”過了一陣,葛朗倫特用手指了指床旁桌子上的一個抽屜,示意江明宏將他扶起來。


    江明宏站起身,過來扶助了葛朗倫特的背部,讓他能夠空出雙手。


    葛朗倫特傾過身子,按了一個抽屜上的指紋識別裝置,很快便打開了那個抽屜,從裏麵顫顫唯唯地掏出一遝厚厚的文件出來。


    “這裏麵有一些是不動產的產權證明,還有一些文件記錄了很多賬號密碼,它們都代表著我存放在歐洲瑞士銀行不同保險櫃的大量黃金和珠寶,提取時不需要任何身份證明。”將這些文件小心地交到江明宏手中後,葛朗倫特才重新躺好,重重地喘出了一口氣。


    和聰明人談話就是痛快,一般的商業談判,幾千萬的合同還要墨跡幾個月,真是煩透了,江明宏拿著厚厚的文件,想到了最近幾年來搞投資時發生的一些事,又看了看最上麵的一些字母,有些不認識,還需要迴去找專家們驗證。


    自己隻是提了個引子,他便明白真正的意思,還這麽大方,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博士的吩咐,不要太給他難堪。


    “其實,這倒也不能全部歸罪於你。你現在應該明白,我們為什麽不願意暴露,寧可找私人合作,也不與國家聯合。單個私人,再厲害,總歸是代表一個利益,可以一直把握住他下一步要幹些什麽。而在國家裏,可能幾天前和你談判的時候,是一個利益集團居主導,什麽時候,它們內部變了的時候,也是你倒黴的時候了。”江明宏感覺自己說地不太清晰,這些彎彎繞,博士一說,就很容易明白,輪到自己重述出來,總感覺差點什麽似的。


    葛朗倫特眉頭一皺,但很快便微微地傾了傾頭,表示同意。


    “好吧,我也不喜歡說廢話,看目前的樣子,他們應該還沒有懷疑到我身上,或者是懷疑到了,還不敢動我,至於他們具體怎麽想的,我們暫時可以不用考慮。你的身體問題,我已經作了匯報,組織作了批示,可以先給你做一次手術,”江明宏說這句話的時候,特別留意了一下對方的反應。對方隻是眉毛稍微聳動了一下,並沒有欣喜若狂的表情。


    “對了,我還想問你一個私人問題,當然你可以考慮迴答不迴答,就當是我這個年輕人向前輩請教吧。”江明宏突然轉過話題,沒有再給他說手術的細節等等這些對方目前應該最關心的話題。


    “江先生,在我麵前,就不要這麽客氣。你現在做出的成就,可遠遠超過許多和我同時代的老家夥們。”葛朗倫特對東方文化還是有相當的了解,雖然那是在幾年前為了方便與薛雲楚更好地交流時下的功夫。他並不討厭這種謙虛,相反還很欣賞,所有的大型動物捕食前都是縮起爪子的。隻不過他不理解的是,很多東方人把這種謙虛當成了做人的真正內心標準,以至於喪失了捕食者的自覺。


    “您當初進行那個計劃時做的一係列決定,在我看來,都是相當正確的,我相信您當時肯定想到過我上麵說的那些問題,不過您為什麽要下那個公布現在這種生物技術的決定呢?要知道,很有可能引發對方最大貪婪欲望的就是這種生物技術,想必現在您也看到了對它的爭奪,世界各國都在做著多麽激烈的地下和明麵上的鬥爭。剛剛曝光的間諜案,便是暗下鬥爭的最好詮釋。在未來幾年來,這種鬥爭隻可能更加激烈,任何一個正常的政府也不會把人民的生命健康交給他國來操縱的。”江明宏端正身子,帶了一絲誠懇的語氣問道。


    很久,葛朗倫特沒有發言,一直閉著眼。直到江明宏認為他要睡過去的時候,剛想用手放在他鼻孔下試試他還有沒有氣。


    突然葛朗倫特睜開了眼睛,緊接著便說了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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