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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夢凝進了屋子,就見謝氏坐在上首,正在側著身子和坐在底下的夏夢然說著話,祖孫兩人似乎是聊到了什麽有趣的話題,謝氏眯著眼睛笑著,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陳媽媽走進去,到了謝氏跟前兒道:“老夫人,三小姐來了。”


    謝氏這才抬起頭,看了一眼夏夢凝,夏夢凝走到跟前,盈盈福身,“凝兒見過老夫人。”


    沒有如平常一樣叫祖母,謝氏顯然是聽出了其中的意思,出乎夏夢凝意料之外的,謝氏竟然沒有生氣,反而笑著對夏夢凝道:“凝兒來了,起來吧。”


    夏夢凝謝了恩,便站起身子,一旁有丫頭給擺好了繡凳,夏夢凝捏著帕子坐上,動作優雅得體。


    陳媽媽端上了茶水,笑道:“老夫人跟五小姐說話的時候,就念叨著三小姐呢,這念叨了好一會,三小姐總算是來了。”


    夏夢凝笑笑,這是在說自己來的晚了嗎?


    也沒接茶水,夏夢凝就這麽看著陳媽媽,陳媽媽一尷尬,便將茶碗放在了夏夢凝的麵前,夏夢凝看了看笑道:“母親身子還需調養,這府裏大大小小的事物都需要我操心,來晚了還請老夫人恕罪。”


    夏夢凝雖是這樣說著,可是鳳眸微微挑起,卻是一副及其不屑的模樣,伸手拿起茶水,再也沒有言語。


    夏夢然聞言,拿著茶杯的手不禁一陣顫抖,想起魏氏前幾日的模樣,再看看夏夢凝如今的得意,夏夢然不禁捏緊了茶杯,狠狠的咬了咬牙。


    謝氏一雙渾濁的老眼看向坐在底下的夏夢凝,隻見夏夢凝今日穿了一身紅色金線繡海棠花的衣裙,裙擺處的花瓣繡法用了時下最流行的反針繡,圖樣躍然於衣裙之上,栩栩如生,很是奪人眼球。


    謝氏看了幾眼,輕聲道:“三姑娘,聽說,你爹爹將這管家之權交給了你?”


    夏夢凝笑笑,點頭輕聲道:“凝兒不才,隻是從旁幫襯而已,爹爹說的是將這管家之權給母親的,母親身子還需要調養,便讓女兒跟著學習學習。”


    謝氏冷下臉來,道:“這府上的事情說簡單也不簡單,你年紀還小,若是忙不過來,便和你五妹妹一起,索性你們年齡相當,也是應該多曆練曆練的時候了。”


    說著,看了看夏夢然的方向,有些責怪的道:“今個兒怎麽說也是大年三十兒,你這丫頭怎的穿成這樣子就出來了,府上各個院子裏的份例不都是齊全的嗎?”


    夏夢凝聞言,轉頭看夏夢然的裝扮,隻見夏夢然穿著一身流光錦緞製成的筒裙,外麵配了一件杏黃色的馬褂,衣裙上的繡法也是上好的蘇繡,夏夢凝看了看謝氏,仔細的思量,這才知道了謝氏話裏的意思。


    還沒等夏夢凝開口,謝氏就轉過話鋒對準夏夢凝,“凝兒,這各個園子的份例,你到底是怎麽分配的,為何你五妹妹會連一套像樣的衣服都沒有?”


    夏夢然顯然也是知道了謝氏其中的意思,眼睛裏立刻蒙上了一層水霧,楚楚可憐的看了看夏夢凝,又看了看謝氏,才惶惶不安的低下了頭。


    那模樣,顯然是一副受了委屈又不敢說出來的樣子。


    夏夢凝笑笑,道:“老夫人何出此言,凝兒從未克扣五妹妹的份例,不然,您盡管問問五妹妹就是了。”


    謝氏麵色一凜,心裏極度不高興,自己和夏川淵鬧翻,可這夏川淵怎的會如此糊塗,竟然將管家的大權交給一個庶出的女兒,這樣傳出去,隻怕是會被人家笑死,謝氏越想越氣憤,要不然就重新娶一房門當戶對的千金大小姐來做繼室,要不然就將這大權先給自己代勞,可這夏川淵倒好……


    謝氏想著,越來越不舒服,覺得自己竟然被一介庶出給壓倒了下去,心裏那點以往就存在的芥蒂,更加躁動起來。


    謝氏和葛氏的母親是手帕交,可那也是在葛氏的母親是正室之前,那葛氏的母親後來成了姨娘,自己可是大家主母,怎能跟一個姨娘來往密切呢?


    自己和葛氏母親的關係擺在那裏,就算沒有去多來往,幫忙罩著夏夢凝也是會的,可這夏夢凝卻是個愛出風頭的主兒,自己又怎能容許這府裏頭有比自己還要囂張的人。


    謝氏本來還是主母之時,便曾經被姨娘陷害,差點沒熬過來,所以心裏很是討厭妾室和庶出。


    想到這裏,謝氏臉色一冷,便道:“凝兒,你這是怎麽說話的,你看看然兒的衣服,再看看你的,難道不是你克扣了然兒的份例嗎?”


    夏夢凝不耐煩的撫撫眉心,這日子還真是一天都不能安生,每天都有層出不窮的問題和刁難,既然這樣,自己也不用千般退讓,倒要讓他們明白自己的厲害,以後還可以免去不少麻煩。


    想到這,夏夢凝便轉了身子,正色道:“五妹妹,姐姐雖然是第一次執掌家事,可卻是知道其中的重要性,每個屋子裏的份例都是一樣的,若是妹妹有什麽異議,隻管告訴姐姐便是,老夫人已經上了年紀,妹妹為何這般不懂事的來老夫人麵前告狀,平白的煩心不說,這大過年的,也怪人心裏添堵不是?”


    夏夢凝這話麵上是說給夏夢然聽,可句句都是在針對謝氏,大過年的非要爭論這些瑣碎小事,與小輩爭口舌之利,絲毫沒有長輩的胸襟和氣度。


    謝氏又怎麽會聽不出來,聞言,謝氏的臉色便立刻黑了下來,看著夏夢凝道:“不是然兒告狀,是我看出來的,你身上的料子,是今年時興的和合織錦緞子,可然兒身上的,卻是幾年前就有的流光緞子,你這做姐姐的,就是這樣表態的嗎,不要以為我老了,眼睛花了,就以為我心裏也糊塗了,孰是孰非,我看的清楚呢。”


    夏夢凝掩嘴,道:“老夫人說這話可就是冤枉凝兒了,凝兒可從未克扣過五妹妹屋子裏的份例啊。”


    夏夢然聽到這,才轉眼去細細打量夏夢凝身上的衣料,隻見夏夢凝身上的紅色衣裙雅致得體,繡了海棠花的裙擺鮮活靚麗,再反觀自己身上的,雖然也是上好的緞子,可在夏夢凝麵前,終歸是落了一大截,夏夢然咬牙,原來夏夢凝竟是這般心機歹毒,將這幾年前的緞子給自己穿,而她自己卻穿著更漂亮的新緞子,夏夢然心裏不由得冒起了一團怒火,望向夏夢凝的眼神,也變得不善起來。


    謝氏冷哼,“事實就在眼前,你竟然還想狡辯,莫非是我病重的這段日子,你就是這樣執掌家事的?”


    夏夢然瞧見了謝氏的神色,知道自己現在應該上前去添一把火,讓夏夢凝難逃這一次的責罰。


    這樣想著,夏夢然便收斂了麵上的憤恨和嫉妒,轉變了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湊上前去,輕聲道:“祖母,姐姐也不是有意的,畢竟……”說著,夏夢然怯怯的看了一眼夏夢凝,又咬了咬嘴唇道:“姐姐現在是平妻所出,也是嫡女,可然兒,隻是個卑賤的庶出之身而已……”


    說著,夏夢然便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轉過身子去,拿著帕子捂著臉,嚶嚶的哭泣起來。


    謝氏還想說什麽,就見那厚重的門簾被撩起,穿著青色朱子圓領袍的夏川淵便走了進來,謝氏要說的話就堵在了嗓子裏,沒有說出來。


    夏夢然的眼淚還未收迴,就被夏川淵看見個正著,今天本是大年三十,最忌諱的便是爭吵和眼淚了,夏川淵不由得皺了眉頭,走到謝氏身邊坐下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大過年的哭什麽哭,莫不要學那等子不入流的胚子,專門來給人添堵。”


    這番話說得有些重,夏夢然急忙擦幹了眼淚,惶惶不安的跪倒在地,“女兒知錯,女兒知錯。”


    小丫頭端上了香茶,夏川淵接過來喝了一口,道:“起來吧。”


    謝氏看著夏川淵的模樣,這一進門連跟自己請安都不曾,麵子上不由得有些掛不住,再看夏川淵對夏夢然毫不留情的一番指責,便有些惱火,道:“這事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我瞧著那然兒大過年的穿的衣服也不像樣,問了三姑娘幾句,這才鬧起來了。”


    夏川淵聽了,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夏夢然,又看了看正悠閑品茗的夏夢凝,問:“凝兒,這是怎麽迴事?”


    夏夢凝聽見夏川淵問,便放下茶杯輕聲道:“爹爹,左不過是一點小事,今個兒是大過年的,爹爹還是不要多操心了。”


    夏川淵點點頭,如今經曆了這麽多事情,自己對這個三女兒,已經十分放心了,聽夏夢凝這樣說,便也不多問了。


    見夏川淵露出了十分信賴夏夢凝的神情,謝氏不由得火冒三丈,可是心裏還是顧及著夏川淵在場,不好隨便發火,可是剛才她看夏夢凝說話之間的躲閃表情,便知道這件事一定是夏夢凝理虧,否則她也不會將此事隱瞞下來,不再多說。


    想到這,謝氏不禁麵上微微得意,伸手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正色道:“三姑娘,這樣說可不對,既然你爹爹讓你掌家,就是信賴你,如今你做出了這等子事情,怎的還想蒙混過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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