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冰糖蘋果江煙伣到底還是沒狠下心吃,左右看了看也不好亂丟,最後還是給了容姑。


    她說這是你家少爺賞給我的,我沒那個福分吃就轉贈給你,你快吃吧,別虧了你少爺一番好意。


    容姑看了看她家少爺,又看了看那顆啃了一半的蘋果,最後看了眼笑得無辜無害的煙伣。


    一臉視死如歸地下了口。


    古代重男輕女。雖說慕小姐是慕家嫡長女,慕家老爺還是將位置最好的東廂分給了慕家小公子作住處。


    小公子,也就是方才一幅不用石頭砸死江煙伣不罷休架勢的小豆丁,名慕獨奕,今年也不過十歲。


    容姑嫌棄江煙伣這一身落水穿著,迴了東廂之後就命人打了桶熱水,又把一疊幹淨衣裳往她跟前一丟,讓她自己梳洗整齊了再出來。


    江煙伣目送她闔上偏房的門再走遠,終於長長鬆了口氣。


    一番即興操作,沒想到就這麽討到了一家少爺的庇護……她蹬鼻子上臉的功夫真是日漸見長了。


    “騙小孩不要臉。”她歎息了聲,彎腰解下了衣衫。


    灰紫的布衫簌簌落下,露出了一片白玉似的胴體,可背一轉過來,卻見了幾條猙獰的疤痕,是美玉裂出的幾條叫人生憎的瑕。


    但江煙伣對此渾然不知,隻顧七手八腳地爬進了及胸深的木桶裏。


    身子浸入溫水的那一瞬間,她滿足地喟歎了一聲,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渴望過好好泡個熱水澡。


    她休息了一會,抬起了胳膊來,檢查了一番早些時候被華姨踢的地方。


    她那幾腳都實實在在地踹在了她身上,留下了幾道烏黑的印子。這身體的膚肉跟玉脂一樣白淨,這些淤痕也就格外地顯眼。


    沿著手臂一寸一寸地看過去,江煙伣發現,這身體的傷痕還不少,光是左小臂上就有五六道好幾厘米長的淡色疤痕,也不知道是怎麽弄的,不過都處理得很好,隻有頭發絲粗細,加上顏色淡之又淡,粗看之下還真看不出來。


    鞭痕?但鞭痕不會愈合成這樣;這更像是被什麽利器利落地割出來的。


    她又看了兩眼左胳膊,也見了幾道類似的傷,不過不如右側的重。


    她端詳了片刻,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想著不過是陳年舊疤,現在琢磨這個也沒什麽用了。


    她一抬頭,突然發現對麵有麵方才一直沒注意到的落地銅鏡。


    鏡麵這會正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什麽也照不清明。


    想著自己還沒來得及看看這副身體長什麽樣子,江煙伣撥開水到了靠近銅鏡的那一邊,伸手把鏡上的水霧擦了一下。


    霧氣被抹去。銅鏡裏的人臻首柳眉,鼻梁挺翹正好,落下來就是一枚在鏡裏都顯殷紅的唇。最好看的當屬一雙淺褐的桃花眼,顰蹙間皆在生輝。


    但這樣的眉眼透出的卻不是秋波,而是一股說不上來的清冷。


    說是被驚豔到了一點不誇張。她微微直起身,想湊近些再仔細看看,結果鎖骨剛一出水,她就在鏡中瞥見,自己胸膛靠左的位置,有著一塊巴掌大小的疤痕。


    那是一塊燒傷的痕跡,當初大約燒得很重,現在就算傷口已經恢複了,那塊的皮膚也依然呈現著一種脆弱的粉色。


    這姑娘長得好好的,怎麽對自己的身體一點不小心呢,不是切著就是燙著。


    她輕吐了口氣,望著鏡中因霧氣氤氳而眸色濕潤的女子。


    如今,也就是既來之、則安之了。


    x戲裏的姑娘大多都是家境優渥的,經濟人脈俱有,送進演藝圈好好發展。


    但她不一樣。


    十二歲時父親出軌離婚,母親傷心過度,得了抑鬱症後服藥自殺,留下她一個人寄養在伯伯家裏。


    那些人是不會明白她如何節約吃穿,再硬靠實力從零開始闖出一片天的。


    如今讓她穿到個什麽都沒有的人身上,也不過是在把她打迴原形。


    本事還在,她就不會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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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煙伣洗浴畢、迴到東廂的內堂時,小豆丁正大剌剌地坐在堂椅上玩著華容道。


    約莫是玩了半天玩不出個結果來,他氣急敗壞地把玩具往地上一摔:“哪個愚鈍東西做的這破爛!?”嚇得旁邊侍奉的丫鬟接連跪了一地。


    容姑厲聲道:“本少爺問你們話呢。”


    離他最近的丫鬟一個哆嗦:“迴、迴少爺,奴婢等也不曉得這是哪家造的……奴婢得去問問管事的,讓他查查上月的貨單……”


    “那還不快——”


    “哎,”江煙伣看那丫鬟抖得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出聲喊住他,“一個玩具而已,何必這麽興師動眾。”


    小豆丁見她來了,臉上也多了兩分笑容:“你可算來啦?怎麽沐個浴都折騰老半天。”


    “落了水一身髒,趁機洗洗幹淨。”她彎腰撿起了那塊華容道打量了一下。


    這不就是木塊版的2048麽。


    “撿那晦氣玩意兒幹什麽?”他一下就不滿了起來。


    “把這晦氣玩意解開,不比把造這東西的人抓出來罰一通解氣?”她看了眼一旁顫巍巍跪了一排的丫鬟,“讓她們做自己的事去吧,讓這麽多人看著怪不自在的。”


    豆丁把自己一條小短腿抱上了椅子,氣唿唿地揮手:“聽見了沒?都下去下去,一個個的煩死人了。”


    丫鬟們如釋重負,忙頷著首齊齊退了出去。


    他又看向她:“你會玩這東西麽?”


    “還行。”江煙伣隨手撥弄了兩下木塊,結實的脆響聽得人心生舒服。


    “那……哎,你先坐,坐坐坐。”


    於是江煙伣直接把衣擺一理,施施然在小豆丁對麵坐了下來,半點不像一個奴仆的姿態。


    看得容姑牙癢癢。


    “造這破爛的人其心可誅,”他適才還跟吃了炸藥似的,到了江煙伣麵前,語氣竟成了埋怨,“一個遊戲還做這麽難,專欺負我。”


    “確實其心可誅。”江煙伣把遊戲板擱在了桌麵上,抬頭對他笑了一下,“我若能解開,替少爺出氣,不知少爺有什麽賞的?”


    豆丁來了興致:“你想要什麽賞?但說便是!”


    “我想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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