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柯聽他問起張琪和清風,微笑道:“她們都很好,那天之後,我們大家都很傷心,還給你在極樂城立了衣冠塚,清風要是知道你還活著,一定會很高興的!”


    何飛歎了口氣說:“她要是見到我現在這樣,一定會嚇壞的。”


    “不會的,你要是不信,我現在就給她打電話。”


    “哎,別。”何飛趕緊按住他的手,喃喃地說,“還是遲一些吧,我還沒做好準備。而且,我現在也有難言之隱。”


    淩柯詫異地問:“什麽難言之隱?”


    何飛垂頭喪氣地說:“其實,我當時就想去找你們,但是我發現我根本沒辦法長時間離開水,如果離開水兩個小時,我的腿就會幹皺疼痛,不僅如此,身體也會因為缺水而掉皮。”


    他說著,拉開了上衣,露出泛青的皮膚,他的胸膛以及腹肌都包裹著一層青色的鱗片,背後倒是正常男人的皮膚,隻不過摸上去粗糙很多。


    何飛看上去有些難堪,他自嘲道:“這樣的身體,別說你們了,就是現在,我心裏都有過不去的陰影。我沒辦法去找你們,隻能生活在這大海之中。”


    淩柯同情地看著他,眼裏有著心疼,卻不知該說什麽來安慰他。


    何飛卻笑道:“不過,老大,我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在這片大海之中,我是統領所有海獸的海皇,這座島就是屬於我的海皇島,你看到的這些海獸都聽命於我,是不是很厲害?”


    淩柯沒想到何飛竟然能夠統領海獸,不過剛看到他指揮龍淺,以及他坐在王座上睥睨眾生的模樣,他的確是這麽猜測的,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來,淩柯心中有驕傲,同時越發心疼他。


    “要成為海皇,一定很不容易吧?”


    何飛眼神一暗,說道:“一開始確實挺難的,不過我們這的規矩也簡單,就是弱肉強食,沒有人類那些彎彎繞,一切憑實力說話,每年的九月,所有海獸都會聚集在海皇島,有想爭奪海皇之位的,隻要擊敗上屆海皇身邊的三名護衛,就可以獲得挑戰海皇的資格,很簡單也很血腥。”


    “那你……”


    “因為我的外形,常常受到海獸們的排擠和欺負,所以我發誓,一定要成為海皇,不是為了至高的榮譽,也不是為了海皇所享有的特權,隻是為了能夠自由自在的在海裏生活,不被欺負而已。”


    淩柯能夠想像他一路走來有多麽的艱辛,忍不住半摟住他:“你受苦了,何飛。”


    何飛咬著牙拚命想忍住淚水,他迴想當年,他瘋狂想往岸上跑,差點在烈日下曬死,那時候他沒有哭,隻是忍著鑽心的疼痛,一步步不甘心的挪迴海裏;在他被海獸欺負的時候,他沒有哭,隻是握緊雙拳,心中暗暗發誓要讓它們全都還迴來;在海皇爭奪戰中,他渾身是傷,即使斷了五條腕足,他依然沒有哭,幾乎是拚的半死,才打敗上屆海皇,成為新的海皇。


    可是今天,他遇到了淩柯,淚水卻再也止不住,嘩嘩的往外流。


    岸上的顧曼曼三人和海裏的海獸們都靜靜地看著他痛哭流涕,淩柯也沉默著,他抱著何飛,一下一下地撫摸著他的頭發,像是一位慈祥的老母親在安慰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


    何飛發泄夠了,這才抬起淚流滿麵的臉,抽抽搭搭地對淩柯說:“老大,你要忘記我今天的醜樣子,不可以跟清風說,她會嘲笑我的!”


    淩柯見他都這樣了,還那麽要麵子,不由笑道:“知道了,我不會說的,來,先擦擦臉。”


    何飛見他突然變出一條毛巾,震驚地問:“你這毛巾哪來的?老大,你還會變戲法啊?”


    淩柯給他解釋了空間鏈的妙用,然後給了他一個空間鏈和一個通訊器,教他如何使用之後,接著說道:“何飛,你跟我們迴極樂城吧,大家都很想你。”


    何飛有些猶豫的樣子,淩柯問他:“有什麽話不妨直說?是有什麽牽掛嗎?”


    “牽掛倒談不上,隻是……新的海皇選拔快到了,跟著我的這些海獸我得有個交代,而且還有個問題,我沒辦法長時間待在陸地上,極樂城那麽遠,我恐怕沒辦法去了。”


    淩柯像是胸有成竹,對他說道:“去極樂城你不用擔心,不就是水嘛,周東是水異能者,你隻要跟他在一起,要多少水就有多少水!”


    何飛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周東,有些遲疑地說:“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去了極樂城,一定會嚇壞很多人,在海獸當中還好一些,可是人類和新人類,真的能接受我嗎?”


    “有我在,沒人敢對你說三道四,隻要你自己不介意別人說什麽就行。”淩柯見他還有些猶豫的樣子,便以退為進地說道,“如果你真的想留在大海中,我也不會強迫你,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雷鳴般的吼叫聲,那是海鵬獸的聲音,何飛微微皺了皺眉,他站起身,對淩柯說道:“老大,你先坐,我去處理一下。”


    淩柯點點頭,他雖然聽不懂海獸在說什麽,但想必何飛是要處理龍淺和海鵬獸之間的問題。


    淩柯垂下手臂,撫摸著身下的王座,他看著何飛的背影,心緒久久難以平靜。


    何飛很快就迴來了,海鵬獸和龍淺都相繼離開,他的腕足在地上滑行,看的旁邊矗立不動的三人一陣不適,那種感覺隻能用惡心來形容。


    何飛注意到了三人的目光,他滑行到淩柯的身邊,無奈地說:“還有一個最大的問題,我這樣行走,特別引人注目,想低調都不行。”


    “何飛,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想跟我迴極樂城嗎?”淩柯決定快刀斬亂麻。


    “想,我當然想!”何飛有些激動地說,“我要是一個正常人,我也不會顧慮那麽多。”


    “好,隻要你想,那一切都不是問題,我都可以幫你解決。”淩柯看著他,循循善誘地說,“你還記得清風以前受人排擠嗎?不僅人類討厭她,就連新人類也欺負她,可是她依然頑強的生活在我們中間。以前我們看到新人類就厭惡、懼怕,可是現在呢,我們不僅不害怕,還能與之和平相處。何飛,時代在發展,說不定若幹年後,跟你一樣的人比比皆是,不再被視為異類,我們都能和平相處。”


    何飛咬著嘴唇,重重地點頭道:“老大,我相信你,我跟你迴去!”


    淩柯聽他這麽說,寬慰地笑道:“太好了,你先站起來。”


    “幹什麽?”何飛站起身,不明白他想做什麽。


    “你這個腕足能纏在腰上嗎?”


    “可以啊。”何飛不明其意,但還是將四條腕足纏在腰上給他看。


    淩柯上手將他的另外四條腕足分成兩撥,然後退後看了看,解釋道:“你現在走兩步我看看。”


    何飛滑動著走了兩步,淩柯擺擺手說:“不是滑動著走,是像人類那樣走。”


    何飛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確實可以利用腕足像人類那樣行走,隻不過這麽走感覺沒什麽意義,反而顯得更奇怪了。


    淩柯見他能夠做到,微笑著從空間鏈中翻出粗布和針線,竟然比照著他的身體給他做了條褲子。


    穿上褲子的何飛看上去像是一個正常的人類一樣,大搖大擺地走來走去。


    “行啊,老大,你還有這一手呢!”何飛驚喜地轉了一個圈,不可思議地看著淩柯。


    淩柯收起針線,笑道:“從小到大,衣服破了都是我自己補,所以這門手藝我永遠都不會忘掉。”


    何飛穿著得體的褲子,在平台上歡快地蹦來蹦去,開心的像個孩子,那褲子雖然相當寬大,看上去並不好看,但是何飛很喜歡。


    袁月終於忍不住湊到淩柯跟前,說道:“老大,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居然還會縫補!”


    淩柯靦腆一笑,說道:“因為我是孤兒啊,又窮又沒人疼,衣服破了舍不得買新的,就縫縫補補湊合著穿了。”


    袁月激動地說:“誰說你沒人疼了,我們都疼你!”


    淩柯看她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笑道:“是啊,隻要你不再生我的氣,就算對我很好了。”


    袁月噘著嘴,低聲嘀咕道:“我早就不生你的氣了,你還記著呢。”


    淩柯揉了揉她的腦袋,從王座上站起身,走向何飛,說道:“先別嘚瑟了,有件事我還得麻煩你。”


    “老大,你說!”何飛還是那麽崇拜淩柯,即使他現在已經是海皇了,但他絲毫沒有架子,隻想跟在淩柯的屁股後麵,鞍前馬後。


    “是這樣,海神島離這裏遠嗎?”


    “海神島?”何飛眨了眨眼,有些迷茫。


    “就是龍淺……”淩柯說,“就是那個像海豚一樣的變異海獸經常去的那座島。”


    “哦,那個島啊,”何飛恍然道,“離這不遠,老大你要去?”


    “嗯,要是不遠的話,我想去和我的幾個朋友打聲招唿,正好你把這邊的事了結一下,到時候我們一起迴極樂城。”


    何飛點點頭,道:“好,我送你們過去。”


    何飛看了看日頭,脫下褲子放進空間鏈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我得去水裏泡一下了,你們稍等一下,我叫老龜帶我們過去。”


    淩柯看著他一個助跑,就翻滾著跳進了海裏,此時太陽逐漸升高,他衝到宮殿頂部的邊緣,看著何飛歡快的在海中遊來遊去,嘴角掠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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