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月亭與溫衍站在茶館門口看著方鴻口若懸河,溫衍笑道,“從前沒發現方四這小子這麽能說。”


    餘月亭定定看著方鴻一陣,轉過臉來向溫衍笑道,“世上比說書先生還能說的,恐怕就是這讀書人了。”


    ……


    方鴻站在堂上,皺眉高聲道,“又話說上迴來城中賣山貨的那朱姓獵戶,新成婚一年,妻子剛生下一個女孩兒,粉雕玉琢,可愛得緊。


    家中妻子本就體弱,生了孩子以後更是虛弱,這年輕獵戶日日早出晚歸,每日上山打山貨迴來換了錢買些好東西給妻子補身體。


    這日上山之後,運氣不錯,看見一隻麂子,年輕獵戶鉚足了勁追了兩個山頭才追上那隻麂子,一箭倒在地,完完整整剝了皮拿進青州城來賣了錢。


    高高興興買了妻子最愛吃的東西和她一直想要的胭脂,給女兒買頂繡樣精細的虎頭帽,出了城打道迴府。


    剛走到半道上,就遇上了黑石頭山上下來的山匪,那年輕獵戶身上也沒有幾個錢,按說給了他們便罷了。


    偏生山匪中有幾個看見那頂虎頭帽,摸清了那年輕獵戶家中有個將將生產完、年輕貌美的妻子。


    幾人言語下流,惹怒了那年輕獵戶,拿出別在腰間短刀,猛地朝那個口無遮攔的山匪揮刀砍過去,一刀過去,寒光閃過,年輕獵戶一刀將那人耳朵削了一半下來……”


    聽得這話,堂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有幾個膽子小的小年輕一下抬起手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好像自己耳朵被削了下來似的。


    眾人聚精會神地聽著,方鴻繼續講道,“這還了得?另幾個山匪趕緊上前七手八腳地將他捆起來送到當家的麵前。


    那黑石頭山上的山匪哪裏是好說話的,當即就將那年輕獵戶點了天燈。”


    底下眾人有人開口問道,“點天燈?什麽是點天燈?”


    堂下坐的除了商戶也有許多公子少年,衣食無憂,自然沒有聽過這等酷刑。


    餘月亭和溫衍自然也沒有聽過,兩人悄聲進了茶館,撿了個不起眼的座兒坐下,靜靜聽著。


    方鴻喝了口茶,幽幽說道,“諸位不認得這點天燈是什麽意思,就容我慢慢給諸位道來。


    點天燈這詞聽上去與恐怖二字無關,但要是真見過或是真聽過,保準諸位日後再聽見‘點天燈”三個字渾身汗毛直豎、渾身雞皮疙瘩直往掉。


    那是一種極其殘忍的酷刑,把人當油燈點,所以也叫點人油蠟。


    先將人扒光衣服,再將浸透了油的麻布裹在身上,然後再將人用鐵鏈子倒吊在高杆上,入夜後一把火點起,熊熊火焰衝天而起,遠遠看去就像天空中的一盞明亮的天燈,直到把人燒為一塊黑黢黢的焦炭為止。


    還有一種點法叫點蠟,更是殘忍,將浸了油的麻布裹在人頭上後點燃,燃燒之後疼得人死去活來,暈過去之後再拿涼水往上澆一遍,叫那人又醒過來,然後接著蓋布澆油接著點火,直到把人活活疼死為止!”


    堂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青州鬧土匪不是一天兩天了,但這等殘忍的酷刑還從來沒有見過。


    聽說的、見過的最多也就是“老貓刑。”


    土匪闖到富戶家裏,逼問家產靠的就是這“老貓刑”


    將人和幾隻貓一同塞進麻袋裏頭,將麻袋口紮緊,用篾條在外麵使勁抽,貓吃痛就想跑、想逃,到處亂抓亂撓,好好的一身皮肉一會兒就被撓得鮮血淋漓。


    不到一刻,家裏有什麽家財珍寶,保準吐得幹幹淨淨,一個子兒都不留。


    原想著這已經夠殘忍的了,卻沒想到這黑石頭山上的土匪居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


    餘月亭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禁開口向一旁的溫衍問道,“方鴻從哪兒知道這些事情的?”


    溫衍搖搖頭,“我也不清楚,但他從前就十分愛打聽這些事情,或許聽誰說的吧。”


    堂下的眾人臉上的震驚不亞於餘月亭,不禁有人開口問道,“你說這事兒到底是真是假啊?怎麽半點風聲也沒有聽見?”


    “是啊是啊,黑石頭山離青州城這麽近,怕不會這麽喪心病狂吧?”


    “對啊對啊。”


    堂下的爭議聲四氣,方鴻不慌不忙,任由眾人議論了一陣,這才抬手示意眾人聽自己說話,“諸位莫急。”


    他甩了甩袖,看向堂下坐著的一個華服男子,“郝掌櫃,敢問府中那張麂子皮可是一個額角有痣的精瘦男子送來的?不怎麽會說官話,皮膚有些黝黑。”


    郝掌櫃臉色一白,冷汗霎時出了一身,“你怎麽知道?難道?難道是他被……”


    方鴻點點頭,“就是他被點了天燈……”


    郝掌櫃眼皮一翻,昏了過去,咚地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


    身邊幾個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茶水,郝掌櫃這才悠悠醒轉過來,嘴唇發白,半天說不上話,大口大口喘氣,喘了好一陣這才緩過神來。


    郝掌櫃被人攙著坐在椅上,冷汗從額上一股股往下流。


    方鴻神情凝重,開口向他問道,“那獵戶是不是很久沒有到你府上了送貨了?”


    郝掌櫃顫著嘴皮點點頭,“已經有兩個多月了,上迴他來的時候,興高采烈地同我說他家中娘子剛生了個女兒,我買那頭麂子的時候便多給了他幾個大錢,他高興得很,千恩萬謝……”


    郝掌櫃閉上眼惋惜地搖搖頭,長歎一口氣,對周圍的眾人說道,“那年輕人可是個不錯的,我從前還曾與他說過,招他進我府中做長工,我家鋪子正好缺人。


    這小子想了想還是不願意,說是家中妻子剛懷有身孕,身邊缺不了人。他上山打獵雖苦是苦了些,但是可以好好照顧妻子。


    從那以後他每迴來青州城賣貨都捎些小東西送我,說是我念著他,這就是份情義。


    我原本還想著這迴他來,孩子也該出生了,給他包個小紅包,也算沾沾喜氣。卻沒想到……”郝掌櫃閉上眼,滿臉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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