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餘月亭醒來,顧雲安又沒了影,含煙說一大早便有人前來找他。


    餘月亭漫不經心地問道,“男的女的?”


    含煙想了想,“一個中年男子,約摸四十來歲,一身布衣,想來怕是他家中親戚。”


    “哦。”餘月亭梳著烏發,將長發高高束起戴了個紫金冠,換了身朱砂紅色的短打小衫,腳蹬牛皮短靴,十分利索。


    近來天氣越來越熱了,她懶得左一件又一件往身上套,長袖寬袍,繁冗得很。


    簡單喝了碗玫瑰碎冰米露之後,餘月亭忽而想起,昨日有個鄉民送了自己一壺藥酒,說是治風寒最為管用。


    她挑出來拿著,準備上溫府走一趟,將這藥酒拿給他。沒想到他看著人高馬大的,卻原來也是風一吹就倒。


    剛要出門,忽而想起溫衍還有個妹妹——溫蘭玨,上巳節的時候自己無意冒犯了她,至今沒有機會賠罪,今日便一並向她賠個罪吧。


    餘月亭重新折返迴來,見桌上放了一盞靈巧的小宮燈,樣式小巧可愛,於是便一並拿著,跨馬朝溫家奔去。


    聽得餘月亭在門外,溫衍趕忙出來迎接,遠遠便笑著道,“青圓兄,還想著我去府上拜見你呢,你怎麽來了?”


    餘月亭將手中的韁繩遞給溫家閽侍,笑著問道,“溫兄捎信來說染了風寒,小弟我放心不下,趕來看看,溫兄可曾好些了?”


    溫衍朗聲一笑,“無大礙了,有勞青圓老弟記掛。”


    “早知溫兄已然痊愈,昨日八裏莊社日就叫溫兄一同前去了。雖是鄉野社集,卻別有一番意思。”


    餘月亭伸拳錘了溫衍肩膀一下,“你也真是,既然病好了,怎麽也不說一聲,我好來找你吃酒。”


    “噓——”


    聽得餘月亭說“吃酒”二字,溫衍趕忙將他拉到一旁,“青圓老弟,可莫要在我家中提吃酒二字。”


    “這又是為何?”餘月亭有些奇怪。


    溫衍有些不好意思,忙解釋道,“家父今年來身體不大好,有心將家中生意交由我打理。許久沒去找青圓老弟便是這個原因,這段日子正跟著阿爹學習呢。”


    “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轉眼你也成掌櫃的了。看來以後見溫兄還須得尊稱一聲溫大掌櫃了。”餘月亭笑著打趣道。


    溫衍連連擺手,“青圓老弟,你可別排揎我了。什麽掌櫃,還差得遠著呢。這幾日跟隨我阿爹學習諸多事宜,一個頭兩個大,從前沒發現做買賣怎麽那麽複雜。”


    餘月亭笑著打趣道,“那也得看是什麽買賣。你家家大業大,買賣多鋪子也多,自然複雜。你看城角賣燒餅的小販,也是做買賣,他生意就不複雜。


    溫兄你可知足吧,溫阿叔給你打下了這麽多基業,你如今隻要好好守住這江山就好了。可比當年父輩在商場廝殺容易得多。”


    溫衍正色道,“青圓老弟你說的是。隻是說來慚愧,從前年少無知,隻顧著玩樂,半點沒有管過家中生意,如今從頭再學方才曉得後悔。


    也正是因為從前隻知道花天酒地,我阿爹現在一聽見喝酒二字就要拿我發火。青圓老弟,你可萬萬記住,一會兒見著我阿爹,千萬不可在他麵前提起。”


    “好。”餘月亭趕緊答應道。


    既然家中長輩在府上,自然要先前去拜見。且溫梅山也是青州有名的富商,也是自己一點點從無到有打拚出來的。


    雖不及後起的王啟東,但二人口碑雲泥之別。


    許多齷齪手段王啟東用的得心應手,其他有底線的商人可未必下得去手。


    王啟東在青州發家極快,僅僅三年時間,便將溫梅山踩在腳下,一躍成為青州首富。個中貓膩,也隻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青州百姓隻知從此王啟東在青州一手遮天,權力極大,青州明府換了幾迴,對他絲毫沒有影響。


    溫父溫梅山正在書房當中翻看賬簿,身著一身簡單的家居服,踏著光滑的大理石地麵,多年養尊處優的生活將他麵容滋養得極好,不見老態,依然神采奕奕。


    聽管家通報又有少年前來找溫衍,他隻道是有如前幾天那幾個遊手好閑的世家公子哥。


    溫梅山眉心微攏,不怒自威,向管家問道,“可是方家那個四郎?”


    那孩子也是個無所事事的,哪裏的花酒好喝倒是門清。


    管家搖搖頭,“方家四郎我認得,今日這個從未見過,年紀要更小些,生得倒是精神。”


    溫梅山眉頭更緊,“長得好看有什麽用,要事兒辦得漂亮才算是本事。”


    話語剛落,溫衍帶著餘月亭兩人有說有笑穿過前廳走進來,進來的少年一身鮮衣,腳蹬馬靴,一看便是富貴子弟。


    不知道又是哪家的紈絝子弟。溫梅山心下有些不快,輕咳兩聲,正要提點溫衍。


    溫衍上前恭恭敬敬一拜,恭肅道,“父親。”


    又開口介紹身後的餘月亭,“父親,這便是我同您說過的餘家小郎——餘青圓。”


    溫梅山眉心一動,輕攏的眉頭散開,“哦?你便是前些日子與王啟東打賭的餘家二郎?”


    餘月亭上前恭恭敬敬一拜,不卑不亢地答道,“晚輩餘青圓拜見阿叔。”


    溫梅山微微抬手還了半禮,輕輕應了一聲,“坐吧。”


    餘月亭也不扭捏,向溫梅山拱手一拜,端端坐在下首的交椅之上。


    “聽溫衍說,小郎君來自鶴州。”


    餘月亭笑著朗聲答道,“是。餘德堯正是家父。”


    溫梅山微微頷首,“虎父無犬子。小郎君雖是年輕,但這膽識魄力卻半點不輸你父親,頗有他年輕時的英姿。”


    “阿叔認得家父?”


    溫梅山難得地笑了一笑,“很多年前有過一麵之緣,之後世事浮沉,便兩散了。”


    溫梅山早先便聽得餘月亭與王啟東打賭之事,對這般有勇有謀的年輕人心中暗喜,今日又見餘月亭生得眉目清正,氣度不凡。


    與溫衍從前結交的世家子弟半點不同,不由地高看一眼,心中更是喜歡。


    溫梅山看了一眼溫衍,對餘月亭道,“若我兒有小郎君一般膽識,老父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餘月亭笑了,“溫兄不僅有膽色,更是個十分仗義之人。此番我能贏了王大掌櫃,全靠溫兄幫忙。”


    溫梅山有些疑惑,看了溫衍一眼,“哦?他竟有這種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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