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算是看透了黎秉澤,這個與他做十幾年夫妻的枕邊人,對自己的親兒子都如此狠毒,她對他還有什麽念想呢?


    兒子年僅五歲,本該依偎在父母懷中撒嬌的年紀,卻在此刻被迫承受著超乎年齡的孤寂與沉重。


    父親,本應是他最堅實的依靠,竟忍心將他獨自遺棄在幽暗而陰森的靈堂之內,讓他小小的身軀在冰冷的石板上,度過漫長而淒清的夜晚。


    說明什麽?他根本不在乎黎宿野的死活,在乎的隻有他自己!


    江氏心中暗自懊悔,不該應允賈也那般的爽快,就應該讓那負心之人嚐嚐應有的懲罰與煎熬,在他心上緩緩切割,讓其體會錐心之痛。


    賈也見狀,眼神中似乎能洞悉人心,嘴角勾起一抹溫柔而深邃的微笑,靜靜地凝視著江氏,那笑容中既有理解也有寬慰,讓江氏心中的不安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羞赧。


    於是,她輕移蓮步,帶著幾分釋然,步入了自己的主院。


    還未進門,就聽見孩子們一陣的歡聲笑語傳出來,打開門就見:


    “阿弟,給你看我的小木馬,這可是舅舅親手給我做的!”一個姐姐興奮地跑過來,手裏舉著一隻小巧玲瓏的木馬。


    “弟弟,我將娘親和我一起做的風箏送給你,等春天來了我們一起去放風箏哦!”另一個姐姐笑著遞過來一隻五彩斑斕的風箏。


    “小弟,以後大姐罩著你,誰要是欺負你,就告訴大姐,大姐幫你出氣!”稍大些的大姐姐拍著胸脯說道。


    “文娘,文娘,小櫻妹妹,怎麽這般的瘦小,莫不是弟弟把屬於她的奶都喝光了吧?”大姐姐又調皮地問道。


    見著江氏進屋,又齊刷刷的將目光投向了江氏。


    江氏溫柔地將黎宿野抱進懷裏,輕聲問道:“天璣觀的道人建議我們去靈堂給老夫人守靈,你想去嗎?”


    看到黎宿野臉上露出狐疑的神情,江氏緊接著解釋道:“他說老夫人已經知道自己的錯誤,如果不解開這個死結,可能對你也會產生不良影響。娘親不太懂這些,但一切都聽你的決定。”


    自從黎宿野能夠托夢給她,又能在老夫人的棺材上畫下血咒,連天璣觀的道人都無計可施之後,江氏就深知她的兒子並非凡人。因此,她並不把他當作普通孩子對待,而是希望他能夠獨立自主地做出決策。


    黎宿野撅起小嘴,然後樂嗬嗬地迴答:“沒關係,娘親,我們去看看吧。”


    一旁三個接濟興奮地嚷嚷起來:“我要去!”


    “我要去陪弟弟……”


    “我也要去,帶上我的小木馬,我們可以一起在靈堂玩耍……”


    聽到孩子們天真無邪的話語,江氏不禁好氣又好笑,嗬斥道:“怎麽哪裏都有你們啊?大姐兒你都是大姑娘了,還跟著妹妹們一塊瞎鬧?”


    大姐兒一臉的無所謂,弟弟迴來了,娘親又會開心的笑了,她也想恣意的感受這份喜悅,還朝著江氏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乖乖在這裏待著,向小櫻妹妹學習,聽話一點。”江氏話鋒一轉,溫柔的看向文娘的閨女小櫻。


    小櫻羞澀地躲在一旁,卻敢偷偷將手中的糖糕遞給黎宿野,並輕聲說道:“等會兒如果肚子餓了,可以吃這個。”


    黎宿野朝著她點點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待江氏牽著黎宿野移步到靈堂時,靈堂已非昔日模樣,周圍人再一次被清空了個幹淨,門窗緊閉,隻留下天璣山的道人與黎秉澤在迴廊處等待。


    黎宿野的眼眸驟然間圓睜,他能肉眼可見的發現靈堂周圍一股渾厚而純淨的靈氣屏障悄然升起。


    將外界的紛擾隔絕於外,心中震撼難掩,仿佛見證了仙俠劇中超脫凡塵的一幕。這場景,絕非熒幕上後期的五毛錢特效所能企及,其瑰麗與浩瀚,黎宿野覺得起碼一塊起步。


    每一縷都蘊含著天地至理,令人歎為觀止。他不由自主地踏前一步,周遭彌漫的濃鬱靈氣如同實質,絲絲縷縷纏繞心間,難怪連天璣山那些自視甚高的弟子,也難以窺其門徑,更遑論踏入半步。


    轉而,黎宿野的目光落在了賈也身上,這位看似超脫物外,渾身上下散發著“四大皆空”禪意的小師弟,看來實則深不可測啊。


    他心中暗忖,僅憑這道靈氣濃鬱的氣牆結界,賈也的道行,絕非表麵那麽簡單,即便是以玄妙道人的修為來衡量,恐怕也是相形見絀。


    江氏心中並無絲毫波瀾,因她本就一介凡人,斷是看不見這濃厚的氣牆,隻覺賈也此人行事穩妥,所承之諾,皆一一兌現,心中不免生出幾分信賴。


    她牽著黎宿野,步履沉穩地步入空曠的靈堂之中,將孩子輕輕安置於柔軟的蒲團之上。


    隨後,江氏轉身,緩緩走向燃燒正旺的火堆旁,手中紙錢與元寶如雪花般輕盈落入火中,化作縷縷青煙,緩緩升向天際。


    火光映照下,她的麵容顯得格外沉靜。


    賈也則在一旁悄無聲息地封閉了入口,將不相幹的人等隔絕於外,這裏也包括他的師兄玄妙。


    外界之人,隻能遠遠眺望,賈也給他們看了一幅母慈子孝的畫麵:江氏與黎宿野兩人身影靜默地跪坐於靈堂,給老夫人恭敬守孝的場景。


    實則靈堂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黎宿野自從進了靈堂,目光始終停留在棺材板上,他被天璣山複雜的法陣所吸引。


    法陣光華流轉,如同夜空中不斷滑落的最璀璨的流星雨,每一縷光芒都蘊含著無盡的靈力,氤氳而生。


    法陣之中,老夫人獠牙利齒的魂魄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法陣將她緊緊鎮壓在棺材板上,掙紮不得。


    黎宿野見到如此高b格的法陣欣喜若狂,若得此法修煉有成,日後,但凡他心念一動,鎮壓區區一二鬼魂,定如探囊取物般輕而易舉。


    屆時,即便是那些兇神惡煞、桀驁不馴的厲鬼,也將收斂起猙獰的麵容,不再肆意咆哮,乖乖地聆聽他的每一個指令,再無半分抗拒之意。


    到時他想怎樣就怎樣,身上的這一身紫紋,想要清除幹淨,不就輕而易舉的事嘛。


    光是想想,都舒坦,日後的生活豈不美哉!


    打定了主意,那麽江氏就不能再留在這兒,萬一有危險,他現在顧及不到她,還是將她支開,讓她先到安全的地方去。


    “娘親,兒子想與祖母單獨敘敘舊,享受一番從未有過的祖孫間的溫馨時光。


    您且放心去陪伴姐姐們,兒子保證很快就會安全的迴來,好不好嘛?”黎宿野眨巴著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語氣中滿是撒嬌,仿佛能融化世間萬物。


    然而,江氏聞言,嚇出一身冷汗,她輕輕搖頭,眉宇間滿是堅決。


    “寶兒,此地陰冷幽深,娘親在這兒都感覺陰森可怖,怎能放心留你一人?你祖母生前就對你有些誤會,成見頗深。


    如今她人去了,我看她對你的偏見也不會減少。雖然為娘看不見她,但她絕對沒憋著什麽好屁。今兒就連天璣山的高人亦難以化解,萬一有個閃失,為娘該如何是好?\"


    黎宿野聞言,尷尬的嘴角微撇,他們搞不定老夫人還是拜他所賜呢。


    他露出一抹無奈卻又不失乖巧的笑容,\"娘親,您且寬心,兒子並非孤身一人。有賈也道人在側,祖母不敢造次,他必能護我周全。再說,兒子也能收拾她,請您相信兒子,也相信賈也道人,好嗎?\"


    江氏欲言又止,看了看賈也道人,終是在他那堅定的眼神中,勉強按下了心中的波瀾,緩緩起身,將沉重的靈堂門悄然合上。


    她並未走遠,而是如同門神一般,靜靜佇立於門檻之外,目光如炬,時刻準備著,一旦靈堂內有任何風吹草動,她便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入,將她的兒子抱著就逃,逃離這紛擾之地。


    “小孩兒,你我之間,不妨坦誠以對。告訴我,究竟怎樣,你才肯放了她?”賈也緩緩步至黎宿野身旁,他半跪而下,姿態謙和,與黎宿野的目光在同一水平線上交匯,試圖以這種方式,建立起一種微妙的信任。


    “她執意要留下,又能怨得了誰呢?”黎宿野輕啟薄唇,指尖微動,拂去衣袍上並不存在的塵埃,傲氣不經意間流露,帶著幾分放任不羈愛自由的瀟灑。


    賈也聞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頭輕輕一歪,目光深邃地鎖定在黎宿野身上。“可是,你想過沒?時日一久,即便你將整個靈堂鋪滿了冰塊,也難免染上異味。而你,即將成為這侯府的一員,豈不是整日與那異味為鄰,這不是給你自己平添煩惱嗎?”


    黎宿野聞言,眉頭微蹙,隨即舒展,心中暗自點頭。


    他怎麽沒想到這一點呢?


    就算是後世,那放置在水晶棺裏的偉大人物,即使被安放在大堂之上,經曆了無數的風風雨雨和時間的洗禮,依然難以逃脫歲月留下的淡淡痕跡。


    更不用說現在麵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要長久居住的地方了。


    何必要給自己帶來麻煩呢?


    異味隻是小事一樁,即便她變成了厲鬼,也不懼怕她。然而,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如果不處理屍身,她的肉身將會腐爛,甚至會滋生出各種細菌,光是想一想就覺得非常惡心。


    其實,若是賈也肯幫忙,黎宿野相信,老夫人就是放上上百年也不會毀壞,現在讓他過來解除血咒,想必他是不會與自己同流合汙的。


    如此一想,他心中便有了計較,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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