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房熱氣氤氳,水聲漸起,一番淅淅瀝瀝的聲響過後,精瘦的脊背靠在了木桶邊,熱水熨帖著膝骨傳來的陰濕,緩解了不適。


    江應巧抱著幹淨的裏衣,坐在屏風外凳子上,挪了挪屁股,感覺自己頭頂也在微微冒熱氣。


    裏頭安靜了下來,估計是在水裏泡著。


    半晌,低沉磁性的聲線透過朦朧的霧氣和一扇屏風傳出,在她聽來有些模糊。


    “巧巧,我今天,出去做壞事了。”


    江應巧微怔,原本懶散的身子不由得直起來,她盯著房中的一盞花瓶,盡量放平聲音。


    “哦,有多壞,說來聽聽。”


    裏麵有片刻的沉默,宋歸慈垂著眼,下巴的水珠滑落掉在水麵,發出短促細微的水滴聲。


    “我帶人……了結了葉詮。”


    江應巧鬆了口氣,撐著下巴靠迴椅子裏,輕描淡寫道:“這不算壞事吧。”


    她大概明白了,為什麽宋歸慈迴來站在門口時,身上有一種淡薄的疏離和脆弱,直到她主動上前拉住人,他才從那種狀態中抽離出來,第一反應就是抓住她。


    她暗歎了口氣,略抬高了一些聲音問:


    “所以你是借別人的手殺了他,但你又怕我不高興,所以故意淋著雨迴來惹我心疼?”


    宋歸慈聽出了她話中隱約不快,有些心虛地轉過頭,隻看到一扇屏風擋住了她的身影。


    他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一時不知道怎麽應對。


    這好像是巧巧第一次和他生氣。


    江應巧不需要他的迴應,隻繼續道:


    “賀安,你這不是在懲罰自己,是在懲罰我。”


    “你要我約束你,可你還未將事情與我說,就自顧下了定論擺低姿態,但我說了,你可以報仇,這是應該做的,不是每件壞事都是錯事。”


    她蹙著眉,語氣硬邦邦道:“你是不是沒把我的話聽進去?”


    裏麵突然響起一片水聲,宋歸慈起身走出浴桶,顧不得擦幹就扯來長袍裹在身上,繞過屏風從後麵摟住了她。


    江應巧後背貼上溫熱的胸膛,殘餘的水珠也慢慢打濕她的衣裳,宋歸慈將頭埋在她肩頸,鼻尖蹭了下溫香的皮膚。


    “我在聽,巧巧,答應你沒有下次了。”


    江應巧輕哼了一聲以示還在氣頭上,隻是迴握手背的動作出賣了她的本心。


    他輕笑起來,熱息噴灑在她頸側。


    “你現在就生氣,等會我對你做更過分的事該怎麽辦。”


    宋歸慈的手掌朝她腿上移,江應巧身體微僵,下一秒腿上的裏衣被骨節分明的手指抽走,柔軟的布料提起,緩緩擦過她的麵頰逐漸發熱。


    “迴房間去,在床上脫了鞋襪等我。”


    江應巧咽了口唾沫,故作鎮定道:“想幹嘛。”


    “送你一件禮物。”


    他後退兩步,轉身拿著衣服迴到屏風後。


    江應巧在這間熱氣升騰的浴房有些缺氧,起身暈乎地往外走,出去嗅到微涼的空氣才頭腦清醒。


    她扶牆慢慢走迴東廂房,換了最外層微濕的外衣,坐到床邊後,想了想,還是把鞋襪脫了坐到裏麵。


    沒過多久,宋歸慈合上門走過來,江應巧上下打量了一番,裏衣外袍鞋靴,一件不少的收拾齊整,就是頭發隨意的綁了發帶垂在身後,清冷神秀。


    宋歸慈隨她打量,坐下後照常替她擦藥揉腳,江應巧便也不動聲色地等著。


    屋外雨聲漸漸停歇,房簷上的水一聲聲有規律地滴在青石板上,直到江應巧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漫長的上藥才終於結束。


    江應巧想收迴腳時被他的大掌握住,宋歸慈從袖子裏拿出一條紅繩,很自然地圈上她的腳踝,慢慢係上。


    “這是什麽意思?”她微微揚眉。


    宋歸慈眉目認真,仔細將繩結係好,勾著紅繩輕輕晃了晃。


    “若你真與這個世間緣分淺薄,我需找樣東西將你拴住,思來想去,隻有這個你最能接受。”


    紅繩搭在白皙的腳踝上,被宋歸慈勾在指尖,好像她真的被扣在手中,哪也去不得。


    肌膚內側貼到一絲溫涼,江應巧湊近去看,這才注意到紅繩上麵有一小塊玉墜,上麵刻了一個字,隻有在轉動玉墜時光影變化,才能看見那一道道凹痕。


    “嗯?刻了什麽字。”


    “安。”


    江應巧彎起笑眼,拖長了腔調“啊”了一聲,好整以暇地看著他。


    “是賀安的安呐。”


    宋歸慈用掌心將那片玉墜捂熱,默了默說道:


    “亦是安順無虞的安。”


    他抬起眼,神色平靜,卻眼角微紅。


    “會疼嗎?”他問。


    “每次死的時候,是不是很疼?”


    江應巧唿吸一滯,傾身緊緊地抱住他,心中難過不已。


    “賀安……”


    “沒事的,都過去了,我不覺得疼了。”


    宋歸慈喉結艱澀地滾動了一下單手抱住她。


    “巧巧,願你歲歲平安。”


    *


    翌日,宋歸慈一大早去上朝後,直到下午都還沒有迴來,他離開的這些時日,很多事和人又一股腦的擁了上來。


    皇上身體日漸消沉,縱使將早朝的頻率從三日,改成了五日一朝,但大多時候還是不露麵,由太子主持後將群臣所報呈到病榻前。


    此時下朝後,蕭霽留下宋歸慈,將人領著往太宸殿去麵聖。


    蕭霽緊鎖著眉頭,負手走在前麵,沉聲道:


    “賀安,昨日詔獄的人跟孤匯報,你帶著葉夫人去見了葉詮,出來後他就死了,是在裏麵發生了何事?”


    宋歸慈目不斜視,淡淡謅了個故事道:“葉夫人想讓他簽下放妻書,葉詮不願,葉夫人一怒之下欲割袍斷了夫妻情意,卻被葉詮奪刀自盡,刺心而亡。”


    蕭霽看他的眼神裏是顯然不行,這番說辭能拿來應付朝臣,但自宋歸慈明確加入他的陣營後,蕭霽便也知曉了其中宋父與葉詮的恩怨。


    葉詮自盡也罷,葉夫人殺夫也罷,昨天就算是宋歸慈親自動手,他也不會奇怪,隻會一如此時,先把消息按下來,再為葉詮的死套個像樣的說法,將宋歸慈摘出去。


    畢竟葉詮的死已是定數,早日除掉這心腹之患,讓蕭昃徹底失去助力,對自己也是一件好事,父皇眼看著時日無多,若他想安穩上位,此時就該斬草除根。


    但畢竟是自己的弟弟,若他之後安守本分,蕭霽也不想趕盡殺絕。


    他提醒道:“此事孤是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陛下麵前可不能糊弄,父皇雖臥病榻,但在朝中耳目依舊清明。”


    宋歸慈微不可察地笑了下,“陛下不會追究的。”


    替陛下臥榻之側挖去這麽大一個毒蟲,或早或晚碾死,能傷什麽大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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