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放了吧。”謝安的聲音卻極為平靜。


    “迴去告訴龍庭飛,我已隱居歸田,再無意問鼎權位,他不必再憂心了。”


    小九皺眉不解,卻默默地將手放開。


    孫謙目光中一抹複雜劃過:“謝相,你下半輩子怕是難以安生了。”


    ……


    遠在皇都的龍庭飛接到了龍關傳來的急報——謝安確已歸隱西風村,過著隱居之生活。


    龍庭飛陷入猶豫,謝安真會甘心如此嗎?


    難道這才情無雙的布衣相國,真的會將前程付之東流?


    一旁的陳全看出龍庭飛的遲疑,立刻出聲勸道:“陛下,謝安不留絕對是禍根!他不過是在伺機隱忍,以圖日後東山再起!”


    龍庭飛微微點頭,眼中逐漸露出冷意:“謝安一旦有了反心,後果不堪設想。隻是……他身邊那位宗師高手在,難以對付。若能請老刀神親自出手,倒有幾分勝算,可惜刀神與謝安私交甚篤,恐怕難以號令。”


    陳全眼珠一轉,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陛下不妨賜謝安一壺毒酒。若他忠心未改,自然不會拒絕陛下的賞賜。”


    龍庭飛點頭,逐漸露出冷笑,“傳旨,命韓明即刻前往西風村,將酒賜於謝安。”


    時光轉到西風村。


    清冷的秋意籠罩著村莊,謝安已融入這片寧靜的田地,身著粗布衣衫,在田地間彎腰勞作,耕耘著一塊貧瘠的土地。


    他麵容平靜,仿佛已將過往種種拋之腦後,唯一的執念不過是這片土地和幾顆青菜。


    小九腳步輕輕靠近,打破了這份寧靜,低聲說道:“主人,韓大人來了。”


    謝安眉頭微皺,心中一動。


    韓明……此人是他當初提拔起來的,如今一職禮部尚書。


    不多時,韓明手持油紙傘,緩緩走來,身邊隻有一個隨從跟隨,顯得有些低調。


    謝安靜靜看著他,韓明走到謝安跟前,輕輕俯身行禮:“見過相國大人。”


    謝安隻是輕輕搖頭,淡然道:“我早已不再是相國,你不必如此。”


    韓明微微一笑,神情帶著幾分恭敬,低聲道:“在我心中,您永遠是相國。”


    說著話。


    他拿出一壺酒:“陛下命我來……賜相國酒。”


    謝安聽到“賜酒”,不由笑了。


    “看來,龍庭飛果然不願放過我。昔日承諾,皆成笑談,現在竟要我的命!”


    韓明深深低頭,臉上帶著難言的沉重,輕聲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話剛落音。


    隻見他毫不猶豫地抓起酒壺,仰頭灌入。


    “這酒,我替相國喝!”


    韓明放聲狂笑,似乎在宣告自己無畏的決絕。


    謝安怔住了。


    就在他愣神之際,韓明的笑聲突然戛然而止,麵色驟變,隨後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轟然倒地。


    “啊,大人啊!”隨從悲聲唿喊,撲倒在地,痛哭不已。


    韓明已無生氣,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主人,這是何故?”小九疑惑出聲。


    “原因……可能是對現在很失望吧。”謝安歎了口氣。


    謝安命小九將屍體背迴,就在此處埋葬。


    謝安為韓明購置了一口棺材,沒有立碑。


    韓明自小便是孤兒,也沒娶妻,有碑無碑沒有分別。


    “主人,你若不死,這種事便不會停止,除非他們都死去。”


    小九言辭懇切道。


    之前的卓東來、孫謙。


    現在又是賜酒。


    下次呢?


    “我已歸隱,還要我的命嗎?”謝安無奈望天。


    “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日子漸漸流逝,謝安在田間種豆,炊煙嫋嫋,西風村的家家戶戶都在忙碌。


    這裏的人們習慣於過午不食,許多貧苦家庭甚至一天隻吃一頓。


    龍關的土地貧瘠,根本無法養活人。


    老村長馬豐收,已經五十七了,是西風村為數不多的識字人。


    近期,農稅突然加重,馬豐收心中煩憂不已。


    “邊境苦寒之地,以往征稅本就不多,為何突然加這麽多?”馬豐收麵露憂慮之色。


    謝安眉頭微蹙,暗自歎息。


    他早已心知,這是因他不在,賦稅製度才發生了變化。


    原本他所推行的輕徭薄賦,已然被權貴重新拋棄。


    “接下來隻怕更嚴重啊。”謝安沉聲道。


    加稅不過是權貴卷土重來的前奏,待時而動,必定是更為瘋狂的剝削。


    馬豐收心中更加不安了。


    滿腦子迴響的,是謝安那句話。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無疑是驗證了謝安的預料。


    不久,青壯們都被召去修城牆,不僅無薪,連飯食都不提供。


    村裏人日子愈發艱難,地荒人累,稅卻依舊催繳。


    每家每日隻能靠雜糧野菜充饑,稀粥半碗,尚不足果腹。


    “他們難道真不怕激起民怨,導致天下大亂嗎?”謝安眼神中閃過一絲苦澀。


    原以為龍庭飛會延續他的改革,如今看來不過一場空談。


    麵對權貴的複辟,謝安後悔不已,曾對他們心存仁義,如今反倒成了他們卷土重來的機會。


    幾日後,村中鐵牛在修牆時不幸摔死,官差們竟像扔垃圾般把屍體丟在家門口,毫無憐憫。


    鐵牛父母跪地痛哭,白發人送黑發人,淒慘無比。


    謝安目睹此情此景,心中寒涼,目光沉重。


    正午迴到宅院時,謝安驚訝地發現門口躺著個衣衫破舊的女子,蓬頭垢麵,像是難民模樣。


    他正要上前扶起,卻被小九攔住,冷笑著打量那女子:“偽裝還不夠到位。”


    女子聞言一愣,輕笑道:“相國之人果然厲害。可惜啊,隻要靠近,我便能取你性命。”


    “龍庭飛讓你來的?”謝安神情冷峻,眼中閃過一絲諷刺。


    女子輕歎一聲:“你不死,他睡不著。”


    話音未落,身影已化作一縷青煙。


    小九見狀欲追,謝安卻擺手道:“算了,不要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


    第二天。


    謝安默默地在田裏勞作著,除草的動作不疾不徐,臉上帶著淡淡的平靜。


    然而,遠遠地,老村長馬豐收神色憔悴地走來,歎息一聲:“狗蛋也死了。”


    謝安停下手中的活兒,目光沉重,聲音低沉:“這勞役,都是苦活重活,還沒飯吃,能活下來的少之又少。”


    “你能不能出個麵!好歹救一些人迴來。”馬豐收遲疑片刻,滿是期盼地看向謝安。


    謝安語氣平靜卻帶著無奈:“我出麵恐怕適得其反。”


    聽罷,馬豐收不由得歎息:“這日子,真是沒個盼頭了。”


    謝安沉默半晌,眼神深邃,心中清楚改革已是徹底失敗。


    權貴們肆意妄為,壓榨百姓,天下已不複當年的安穩模樣。


    就在此時,一位長者輕車簡從而來,正是他的故交鄭道元。


    一見麵,來不及寒暄。


    鄭道元就說道:“謝相,請隨我迴朝,清君側!”


    謝安眉頭緊皺,沉聲道:“京城早已被他們掌控,你們切不可輕舉妄動,否則人頭落地。”


    鄭道元聞言,神情焦灼,急切道:“謝相,難道您就忍心看著天下百姓受罪?”


    “我不過是個布衣,如何能逆天改命?”謝安歎了口氣,苦笑著道,“進屋說吧,天色已晚。”


    兩人走進謝安的破舊老宅,院子裏雜草叢生,角落處種著幾畦青菜。


    謝安匆匆做了點粗茶淡飯,一碗青菜,一碗稀粥。


    鄭道元看著簡陋的飯食,眉頭微皺,顯然不滿於謝安的平靜退隱。


    “龍關貧瘠,湊合吧。”謝安淡淡說道,臉上毫無波瀾。


    鄭道元目光灼灼地看向謝安,言辭懇切道:“謝相,我等唯您馬首是瞻,唯有您出山,方能安天下!”


    謝安輕輕搖頭,語氣平靜卻帶著深深的無奈:“清君側?你們隻是替人找口實。陳全勢力穩固,如今難以撼動。”


    鄭道元目光逐漸暗淡,最終無奈起身告辭。


    ……


    翌日清晨。


    謝安下田,卻驚訝地發現土裏的青苗竟被拔得一幹二淨,憤然道:“誰幹的?”


    “村中許多人已然餓死……”小九低聲迴道,謝安聞言頓時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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