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的燈光下,女人似笑非笑,嫵媚的麵容向他貼近了。


    “晉哥,有些事情縱然過去了許多年,可一旦爆出來,也足以引起社會轟動。”


    秦晉垂著眼眸,未曾答話。


    似乎是在拒絕迴答,又似乎是在心虛些什麽。


    隱隱之間,申酒已然猜到了幾分。


    手指輕輕劃過男人的鼻尖,她勾唇低笑,“我是不是……把你殺人挖心的事捅出來了?”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


    秦晉目光一顫,連藏在被窩裏的手也不覺抖動。


    但是很快,他又恢複了平時的冰山臉,風輕雲淡,“九年前你在殯儀館見到的那個人,的確是我,但我並不是去斬草除根。”


    “我當時過去,是因為聽說申晴的妹妹要去辨認屍首,我怕時家的人對你不利,所以也跟著過去看看。”


    “那會兒你嚷嚷著要給你姐姐驗屍,我捂你的嘴,隻是為了不讓你被時家派過去的人下手。”


    所以,她真是把他殺人挖心還想斬草除根的事給捅出去了?


    所以,他承認了九年前在殯儀館把她捂到窒息的就是他?


    當年姐姐死的時候,申酒是十分懷疑的,一到殯儀館就嚷著要驗屍,結果鬧完差點讓人捂死,還是狠狠咬了那人一口才得以逃脫。


    爾後王秀出現,噓寒問暖的說她是傷心過度多慮了,此事就這麽糊弄過去。


    此前,申酒也未曾再多想。


    直至半年多前,去給姐姐上墳,時家曾經的保姆告訴她,姐姐的心髒捐贈給了楊雪,而且楊雪還跟姐夫時越有婚外情,但換完心髒以後就把時越給踹了,時家人也因此移民意-大-利。後來申晴的屍體還是楊雪的朋友——秦家少爺給處理的。


    人是在死後第五天給送到殯儀館的,時間,地點,那股熟悉的味道,那個一閃而過的背影都吻合。


    思緒從記憶中抽身,抬眸望著男人深邃的眼睛,申酒不覺發出一聲冷笑,譏諷的反駁他,“秦晉,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不過,我信與不信又有什麽關係呢?你們這些名門望族向來隻手遮天,我能做的,可能就是……給你做情人,讓楊雪膈應。”


    當然,還有……勾引楊泓,有必要的話,她也不介意勾搭楊雪的爸爸……


    真特麽是個爛人啊……


    申酒癡癡的笑著,轉了個身,順手關上了台燈。


    黑暗中,眼淚順著眼角眼角滑下。


    真沒想到啊,心底深處最讓她害怕的不是被秦晉扔到狼山,而是確定了他是害死姐姐的兇手,確定了……他們再無半點可能。


    “真忒麽犯賤!”怒罵了一句,她重重一腳踹到秦晉腿上。


    秦晉沒說話,也沒有反抗,隻任由她一頓猛踹,直至申酒停了手,才緩緩摟住她的腰,湊到她耳畔,發誓的語氣,“阿酒,你要相信我,我當初若真是去害你的,在你進秦家的第一天就該害你了,為什麽還要護著你?”


    “我他媽哪兒知道?”


    “乖,別罵髒話,胎教不好……”


    “睡吧……”


    他輕輕撫上她的小腹,感覺到女人身體在顫抖,又握住了她的手,溫聲細語,“阿酒,你其實已經相信我了是不是?你還愛我的對不對?”


    “所以要乖乖的,別再讓自己受傷,好好生下這個孩子,我們還像從前一樣。”


    秦晉絮絮叨叨的,聲音溫柔又深情,恰如多年前那個瘋狂的夜晚,他也是這般抱著她,叫她乖乖的,說以後他就是她的男朋友了。


    說他會愛她一輩子,說他會娶她做老婆,讓她不要哭,不要鬧……


    那時候申酒被哄得七葷八素,暈暈乎乎就應了下來……


    後來想想,真他媽惡心啊……


    竟有人把強-奸說得那麽深情款款……


    這一夜,申酒睡得很不好,一整個晚上腦子裏都響著秦晉曾經的溫柔……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她腦袋疼的厲害。


    吳媽遞過來一片曲馬多,頗為無奈的指責她,“申小姐,你看看吧,讓你自個兒注意身體非不聽,這會兒受罪了吧?以後可別再作了,你現在有孕在身,也不能亂吃藥,這要是再弄出點兒毛病來,容易一屍兩命的。”


    “放心吧吳媽,我死不了的。”賤人都沒死,她怎麽可能先死?


    縱然懷孕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說起來,楊泓出事之後,她都沒有去看過他,而且這幾天楊泓也沒有主動聯係她,八成是知道她懷孕了,對於她先前說過的話產生了懷疑。


    好不容易上鉤的魚,怎能輕易放走。


    吃完了早飯,申酒簡單的梳洗下,頂著一副憔悴麵容就出了門。


    咚咚咚……


    走到楊泓的住處,她更是表現得可憐巴巴,帶著濃鬱的哭腔,“楊泓,你在家嗎?”


    聽到聲響,楊泓沒有理會,他覺得自己之前腦袋被門擠了才會相信那女人的話!居然還幫忙勸他二姐離婚,甚至去秦家大鬧,害得秦家人如今對他二姐處處挑刺。


    反觀那朵被‘強迫’的白蓮花,竟是懷孕了,仗著肚子裏那塊肉,攛掇秦家老太太把他二姐趕出門了。


    正如他二姐所說,申酒那個女人就是個喪心病狂的小三,為了上位,沒什麽幹不出來的……


    “楊泓,你在嗎?”


    彼時,外麵再度傳來申酒哭哭啼啼的聲音,她伏在門上,眸光陰冷,聲音卻是楚楚可憐,“楊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覺得我利用了你。可是我沒有……”


    “我沒有辦法,我不能不要這個孩子的。”


    “我知道我這樣好惡心!我很沒有道德,可我真的不能墮胎,我要是墮胎了,我媽媽會被趕出家門的。”


    “你不要……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申酒開口閉口就是懷孕墮胎的,話說得模棱兩可,抽抽搭搭一個勁兒哭,聲音不大,卻足以引起周圍鄰居注意。


    楊泓本來就是個花花公子,平時動不動就帶女人迴來,鄰居的大媽聽了這動靜,以為是楊泓把人肚子搞大了不願意負責。


    還沒等楊泓趕人的話出口,他門就被大媽一通敲,一邊敲還一邊罵他,說什麽肚子裏的胎兒也是條命,他這樣讓人打胎是要遭報應的,大媽那嗓門兒老大了,像是要搞得整棟樓都知道他楊泓把人肚子搞大了不負責。


    楊泓鬱悶極了,被大媽給嚎得實在沒有辦法,這才罵罵咧咧的開了門。


    “哎呦,現在的年輕人啊,真夠缺德的。”


    大媽提著個菜籃子,陰陽怪氣的咕噥了一句,眼看申酒進了門,這才下樓去買菜。


    楊泓這會兒還拄著拐杖,他一肚子火,張嘴就想奚落申酒,結果申酒一脫帽子,他頓時又驚住了,罵人的話瞬間卡在了喉嚨裏。


    繃著臉問她,“你這是怎麽了?自己故意把腦袋撞破了?想要借此汙蔑秦晉是個變態,讓我勸我二姐離婚?”


    “這……的確是我自己撞的。”


    “什麽!”這個不要臉的女人,竟然厚顏無恥的承認了!


    楊泓臉都黑了,“申小姐,我發現你這個人臉皮是真的……”


    “前幾天,我……我故意摔了一跤,想把肚子裏這孩子給摔沒了……”楊泓滿臉厭惡,然而‘厚’字還未出口,女人卻低低冒了這麽一句。


    她兩個眼睛紅彤彤,聲若蚊蠅,卻因為憤恨,身體不住的顫抖,“我……我真的好惡心這個孩子!可秦晉非要我生下來!他說……說你姐姐生不出孩子,要我替他們生一個孩子……”


    “我是個人啊,我又不是他的生育機器,我自然不肯答應。可秦晉說,我要是不答應,他就要把我媽媽趕出秦家。”


    “後來我想,如果這個孩子是不小心掉的,他是不是就不會趕我媽媽走?我就……就……故意摔了一跤……”


    申酒邊說邊哭,說到這裏,已然泣不成聲。


    不得不承認,申酒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她美豔又清純,楊泓雖然厭惡她欺負自己二姐,但是從男人的角度來看,他心裏其實是有點兒喜歡申酒的。


    何況……他之前也的確看見他那個殺千刀的姐夫對人家的動手,可能是……二姐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就把錯誤都記到了人家頭上。


    楊泓一下子有點兒心軟了,他半信半疑,臉上依舊保持厭惡,冷哼了聲,反駁她道,“申小姐,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誰知道你是不是又搞了一出苦肉計,怎麽?還想騙我說秦晉是個變態,讓我勸我二姐離婚?”


    “讓我再去秦家鬧一次,讓我二姐徹底被趕出門,好讓你上位?我說……你臉皮怎麽那麽厚啊?”


    “你……是這樣看我的嗎?”申酒眼淚汪汪,聲音更小了些。


    抿唇望著楊泓片刻,她低低哽咽,“楊泓,我真的沒有!我從沒有想過要破壞你姐和秦晉的婚姻。”


    “你要是不信,可以打電話問問你姐,秦晉之前是不是要拿板磚兒拍死我媽!他表麵上說是因為我媽打了我,但是他其實是在警告我!偏偏還有人相信他,你看你不就信了?”


    申酒說著,眼淚已經滾了出來,她癡癡的笑著,滿麵苦澀連帶著絕望,“算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命運吧,你們都是名門望族,我誰也鬥不過的。不過還好,隻要生下這個孩子,我就可以脫離苦海了……”


    “以後你就當沒交過我這個朋友吧,但之前的事還是很感謝你。”


    “……再見……”


    申酒抹著淚,跌跌撞撞奪門而出。


    一路踏出走廊,走進電梯,最後直至離開那個小區,她才收起眼淚。


    然後……刪掉了楊泓的微信。


    嗡嗡嗡……


    果然,不出十分鍾,手機響了。


    楊泓懊惱的聲音從裏傳來,“你……你幹嘛刪我微信啊?”


    果然上套了,倒真是名副其實的草包。


    申酒滿眼不屑,聲音卻極其可憐,委委屈屈迴他,“你……不是特別惡心我嗎?既然都不能做朋友了,何必再留著?”


    “我……我那個……”楊泓仿佛卡了殼,結結巴巴的,扯了好一會兒才把語言組織好,溫聲道歉,“那什麽……對不起啊,我就是氣壞了。哎,其實想想我二姐的性格也就是那麽迴事。她喜歡秦晉喜歡的瘋魔了,可從不覺得秦晉有問題,每次有什麽,都覺得是別的女人勾引秦晉。”


    “也不想想,秦晉是個什麽玩意兒,也就在她那裏是個香餑餑。就那冰山臉,那個女人會喜歡?他長得都沒我好看……”


    楊泓如今是極其厭惡秦晉的,見縫插針的拉踩起來,刻意的想要逗申酒笑。


    申酒可不輕易笑,對於男人而言,越是得不到的越是容易淪陷,越是無法征服的,便越想征服。


    她低低抽泣了聲,聲音顯得異常疏遠又苦澀,仿若沒有聽到他的道歉,淡淡道,“沒有什麽事的話,我就掛了,以後也別聯係了。反正……我應該很快就可以離開了,再不會給你姐姐造成困擾……”


    “很快……我就可以……永遠的離開了……”


    仿佛故意的,申酒嗓音悲愴而空洞,聽得叫人心驚膽戰,話說完,她重重的掛了電話,並將楊泓給拉黑了。


    楊泓再打過去的時候,迴應他的是“正在通話”,他坐在沙發上,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那傻姑娘剛才說的話怎麽聽怎麽不對勁兒呢?


    離開……永遠的離開……


    艸!她不會尋死吧!


    耳邊迴響起申酒的悲涼,楊泓感覺後背直發涼,躊躇片刻,他趕忙打電話給好友。


    “喂,周奇!你現在立刻給申酒打個電話!你……你跟她說,我有重要的事情跟她說,讓她立刻到我家來。”


    “你麻痹!我自己能打,還用得著你?”


    “額,明白了,吵架了吧?你被嫂子拉黑了?是不是在外麵偷吃被發現了?”


    “……”楊泓無語了,一想到申酒臨走時那滿臉的絕望他就焦灼,直接用吼的,“周奇你打不打?你要不打,咱們這朋友就沒法做了!”


    申酒是在幾分鍾後接到周奇電話的,支支吾吾的應了幾句,她並沒有立刻折返,而是在楊泓住的小區門口轉悠了半個多小時,這才不緊不慢的返迴去。


    看到申酒完好無損的出現,楊泓不由鬆了口氣。


    小心翼翼的關上門,他的語氣都變得溫和了許多,輕聲細語的問她,“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你真打算把這孩子生下來啊?”


    楊泓皺著眉頭,輕輕向她靠近了,歎息道,“你不能什麽都答應,你這樣他會得寸進尺的你知道嗎?”


    “那我能怎麽辦?他會把我媽媽趕出去的,弄不好……還會害我媽媽……”


    申酒低低抽泣著,試探的開口,“我不想要這個孩子,可是我不敢,我真的不敢!秦晉的手段你該是知道的,就算我告他也沒有用。我要是自己去墮胎,他肯定會……會打死我的。”


    “那你不能一輩子這樣啊!”楊泓皺眉,略微思量了片刻,似下定了決心,說道,“下個月,等我好了帶你去醫院,到時候我安排你出國去。”


    楊泓滿麵憤慨,一副我是英雄的嘴臉,話說著,又輕輕拍了拍申酒的肩膀,安慰她道,“你放心,秦晉不敢拿我怎麽樣!他還能打死我不成?我們楊家也不是吃素的。”


    嗬嗬,楊家當然不是吃素的,可秦晉也不是啊……


    申酒心中得意極了,自覺簡直堪比金馬影後,臉上依舊楚楚可憐,一邊假裝為楊泓擔憂,一邊半推半就的答應了下來。


    手術是約一個月之後的下午,下午一點,申酒就出了門,楊泓在澄園附近等她。


    一路到醫院,已是兩點半,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終於輪到了申酒。


    明亮的手術室裏,四處都彌漫著藥水的味道。


    “躺上來。”醫生冰涼的聲音穿透耳膜,申酒身體不覺一震,手下意識的捏緊了。


    “姑娘,不用害怕,放鬆點。”醫生歎了口氣,心裏暗罵現在的年輕人隻顧著玩兒,完全不知道負責任。


    這下好了吧?跑來醫院墮胎,又傷身體又傷心。


    申酒沒答話,她臉色慘白,有些顫顫巍巍。


    分明惡心極了秦晉,分明下定了決心不要腹中孽種,可是躺上手術台的瞬間,腦海裏卻忽然浮現昨晚秦晉伏在她小腹上的畫麵。


    他說,他聽見了孩子的心跳聲。


    不,這孩子是秦晉那個混蛋的!絕不能留。


    咬了咬牙,申酒麵無表情的躺上手術台,隨著醫生冰涼的手觸摸到身體,她聽到了機器的聲音。


    很快,腹中這個孽種就要沒有了,嗬嗬,是楊泓帶她來打胎的可怪不得她,是楊泓為了自己的姐姐強迫她的……


    申酒嘴角勾起滿意的笑,緩緩閉上眼睛。


    手術燈被打開,醫生護士已開始最準備工作,空氣裏的藥水味兒越來越濃烈……


    “醫生,可以開始了嗎?”


    嘭!突然一聲巨響,手術室的門被撞得一震。


    一瞬間,手術室裏的醫生護士都停住了,下意識的朝著外麵看去。


    “什麽人啊?”


    “我,秦晉,孩子的父親……”男人陰沉的聲音穿過門板。


    天哪!模範丈夫秦大少竟然搞小三?還搞出了私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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