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芳突然之間笑不出來了。


    周昭那雙清澈的眼眸看著她,讓她頭皮兀的有些發麻。


    “謊話說多了,你自己都信了。殺死謝林娘的時候,你們在場的九個人一個不拉的全都動了手,不然的話,你以為你還能夠好好的活著站在廷尉寺中大放厥詞!”


    錢芳神色一變,她抿了抿嘴唇,拳頭握緊了幾分。


    隨即惡狠狠地看向了一旁的蘇有德,“蘇有德,當日你我並未動手,我們是無辜的。先前你是太害怕了,所以胡言亂語,對嗎?蘇有徳,如今那間屋子裏還活著的人,隻有你我二人了。”


    蘇有德腦子一嗡,一時間並沒有明白錢芳是什麽意思。


    坐在一旁錄口供的閔藏枝蹙了蹙眉頭,心中騰起了不好的預感。


    蘇有德顯然十分怕死,他若是不改口供,那便是殺死謝林娘的兇手之一。可正如錢芳所言,當日那屋子裏的十個人,隻剩他們兩個人還活著,隻要他們二人抵死不認,誰又能證明他們當時動了手?


    這下子難辦了!


    他想著,朝著周昭看了過去。


    那小姑娘還是雲淡風輕的,好似所有的難題,在她的麵前都根本就不是問題。


    閔藏枝的心一下子放在了肚子裏。


    他想,天塌下來有周昭頂著,就算是地陷了一個窟窿洞,那也有周昭填著!


    他急個啥!


    “若是你們二人當日沒有對謝林娘動手,那簽字畫押之後,就可以離開廷尉寺了。不要離開長安,若是案情有變化,我們廷尉寺還會登門調查。對了,若是發現對方遭遇了不測,也請送來廷尉寺。


    我周昭本事不濟,現在還沒有抓到兇手。現如今事情已經敗露,兇手極其有可能狗急跳牆,殺人泄憤。”


    周昭說著,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仿佛先前她指出錢芳是兇手內應一事沒有發生過一般。


    這模樣,仔細裏看,當真有些像是玩忽職守的貪官。


    恨不得將二人轟出廷尉寺去,讓他們被兇手殺了幹淨。


    讓他被兇手殺了幹淨?


    蘇有德瞬間大徹大悟了,他為何來廷尉寺投案來著,他是來這裏躲避兇手的啊!


    若他無罪被趕出廷尉寺,那豈不是出去等死!


    周昭這是拿擺爛來威脅他!他娘的,你不好好查案,為什麽可以威脅到我啊!


    蘇有德有些暈乎乎的,可是他的確是被威脅到了!


    “錢芳在撒謊,為了提防其他人出去了之後告官,那個種蘭花的老頭孫秧要求我們所有人一起殺了謝林娘,一個都跑不掉!一個都跑不掉!錢芳,你別想要自己脫身!你也是殺了謝林娘的兇手!”


    周昭滿意地頷了頷首。


    她這麽多年,看過無數的卷宗。


    人性如此,一群陌生人,誰又信得過誰?誰又願意將自己的命運,徹底地交到別人手中?


    錢芳就算是內應,也絕對無法獨善其身。


    錢芳臉色大變,她憤怒地看向了蘇有德,“你是個傻子嗎?早知道應該最先殺掉你這個傻子!”


    蘇有德一下子也火了,“你這個瘋女人,你這般害我們,對你有什麽好處?你出去了是可以逍遙快活,老子出去了,那可是要被人殺了喂豬的!我雖然麵黃,但也不是南瓜,怎地就要被豬吃!”


    周昭聽著,嘴角抽了抽。


    她總覺得,蘇有德在意的不是被殺,而是被豬吃。


    周昭看了門前的陳季元一眼,陳季元迴過神來,將有些癲狂的蘇有德帶了下去,那蘇有德一邊走,還一邊嚷嚷道,“大人大人,給我安排一個最安全的牢房可以嗎?要四周都有人的!


    眾目睽睽之下,我就安全了!”


    他一被拉走,審訊室裏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錢芳將自己有些淩亂的頭發撥到了耳後,臉上沒有了輕鬆,卻也並沒有多少惶恐。


    “四年前也發生過同樣的事情,當時我參與了其中,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死,活了下來。當時其中,應該也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內應角色,不如你猜猜,那個人是不是還活著?


    如果還活著,為何不讓她繼續當內應,而是換了你錢芳。如果她死了,明明當時我們已經破了局,為何她還會死?”


    周昭見錢芳神色微變,又繼續說了起來。


    “大啟朝這麽大,錢六並非一直待在長安,那麽不是沒有可能,在其他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也發生過同樣的事。那麽應該有一個、兩個、三個……很多個被選中的內應才是。你猜他們是不是還活著。”


    錢芳的神色難看起來。


    “殺死其他人的兇手,是謝林娘撫養長大的那些孤兒其中的一個吧。他殺了人之後,錢六幫忙處理屍體。你們告訴了他,是誰殺死了謝林娘,所以他開始報仇。


    他已經一連殺了七個人了,你又憑什麽認為,他會不怨恨你,因為你是內應嗎?你既然是內應,完全可以破壞遊戲,救出所有人,可是你沒有,你猜他恨不恨你,會不會也將你當做仇敵之一?”


    周昭神色平靜的看著錢芳,她此刻已經神色凝重了起來。


    周昭明白,她將她的話聽了進去。


    “錢六告訴你,就算廷尉寺發現你是內應,隻要你抵死不認,就不會有牢獄之災,對吧?可事實如何,你也看到了。


    你以為你是貓,看著一群老鼠在垂死掙紮。其實在錢六眼中,其他人是黑老鼠,而你是白老鼠。你覺得黑老鼠死的時候取悅了你,而錢六一定期待著你這隻白老鼠死時的美妙場景。”


    周昭說著,衝著錢芳笑了笑。


    那笑容,卻是讓錢芳毛骨悚然。


    “你會怎麽樣呢?不敢置信自己不是獵人,而是獵物,覺得自己遭受了背叛而破口大罵,還是像蘇有德一樣痛哭流涕跪地求饒……不管哪一個,都醜陋得讓兇手感到愉悅呢。”


    她說著,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地敲了敲。


    “沒有一個人,可以玩弄他人生命,而不付出任何代價。你也是一樣的,錢芳。


    你以為你還有很多條路可以選,其實你同蘇有德並沒有兩樣,兇手會找到你殺了你,然後為謝林娘報仇的。而我,可以將你推出去做誘餌,你覺得他會來嗎?”


    錢芳一個激靈,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周昭,“你不會,你是朝廷命官……”


    周昭卻是翹起了嘴角,眼中滿是興味。


    在那一瞬間,錢芳覺得自己像是在照鏡子一般。


    她仿佛在周昭身上,看到了自己。


    “你是個瘋子!”


    周昭她會,她絕對會這麽做的。


    “幫我們抓住錢六,還有那個殺人兇手,你如今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他們藏在哪裏?”


    錢芳抿了抿嘴唇,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普寧坊烏金巷,之前第一美人章若清死的地方,他們就藏在那裏。”


    周昭手指一頓,站起身來,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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