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會偷偷溜進大廚房去尋找食物。有時候找到一個紅薯,有時則是一個粗糙的餅子。無論找到了什麽,我總會拿出來,和世子一起分享這來之不易的食物。”


    那些簡陋卻珍貴的時刻,成為她心靈深處最溫暖的記憶之一。


    “曾經有一迴,二公子吵鬧不休,非要得到一樣本應屬於世子的東西,但世子沒有答應他的要求。隨後,夫人直接去找了侯爺訴苦。”


    這件事最終導致了一場更大的風波。


    “而結果是,侯爺不分青紅皂白地將世子關在祠堂裏整整三天三夜,最終還是郡主強行進入祠堂內才將已陷入極度虛弱以至於昏迷狀態下的世子救了出來。”


    這段經曆不僅讓世子身心受創,還留下了難以根治的身體疾病。


    “正是從那次事件起,種下了後來困擾著世子一生腸胃問題的根本原因。”


    說到這裏,嘉沫眼中含淚,聲音微微顫抖。


    “如今他已經不能承受過於辛辣刺激的食物了,據太醫所說,如果繼續食用這類食物可能會對他造成致命性的傷害。”


    “雖然我並不十分清楚其中的具體情況……”嘉沫心中滿是對過往無知的愧疚之情,“……但實際上,在表麵上看似冷漠無情的世子,內心其實是一個極其重視感情、珍惜友誼的人啊。”


    這句話說罷,連自己也有些感慨萬分。


    不過對她個人而言,這樣的領悟似乎來得太晚了點。


    懷著無比沉重的心情,嘉沫整個晚上都沒有合眼,靜靜地守候在床邊陪伴著昏睡中的顧寒詡度過了一夜難眠。


    次日清晨,當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屋內時,漸漸恢複意識的顧寒詡睜開雙眼後,首先映入他視線的是趴在自己床旁椅子上那團散亂漆黑的長發——毫無疑問這是整夜不曾離去的小丫頭留下來的痕跡。


    或許是因為睡覺姿勢並不舒適的緣故,可以看到此時她眉頭緊鎖,臉龐上帶著幾分疲憊之色。


    感受到有人開始動彈,幾乎同時反應過來的嘉沫立刻從椅背上直起身來。


    她以尚帶朦朧的眼睛望向旁邊,關切地問道:“感覺好點了麽,世子?”


    聲音中帶著微微的疲倦,卻掩飾不住心中的擔憂。


    但見顧寒詡手按腹部,緊閉著嘴唇,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蒼白而疲憊。


    “真對不起啊,我竟不知曉你禁辣。”


    嘉沫心中充滿了歉意,懊悔自己事先沒有詢問清楚對方的身體狀況。


    “這不是你的過錯,我自己選擇去嚐試那道菜的。”


    顧寒詡心平氣和地迴應,語氣中並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


    言罷,顧寒詡強忍著不適感,慢慢轉身離床而出。


    目睹這一切後,嘉沫心裏焦急不已,緊緊跟隨在他的身後,發現他是向著浴室的方向走去了。


    過了許久,隻見顧寒詡終於從裏麵出來了,隻是他走路的姿態非常奇特,明顯是因為腹痛所致。


    盡管想要上前關心一二,但看到對方那張緊繃嚴肅的臉龐,心思聰敏的嘉沫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生怕打擾到他。


    緊接著,一整個早晨的時間裏,這樣的場景都在不斷地上演——即顧寒詡不斷地在房間與洗手間之間來來迴迴。


    最後一次返迴房間的時候,幾乎已需依靠牆麵支撐才能勉強站立,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極為糟糕。


    此時嘉沫鼓起勇氣靠近前去,並試圖扶持住他的胳膊給予支持,但隨即被他用力推開,“別管我!”


    這三個字仿佛一把利刃,冷冷地割開了兩人之間的空氣,使現場氣氛驟然變得壓抑起來。


    “這是煎好的藥。”


    墨塵恰好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端著一碗還散發著熱氣的湯藥遞給臉色難看的世子。


    接過藥碗後,顧寒詡全部倒入口中一口飲盡,然後將空碗隨意地遞給了旁邊的隨從。


    後者趕緊低頭仔細檢查了一下放置零食的器皿裏是否還有剩下的蜜餞,卻發現裏麵已經是空空如也。


    “沒了...”迴頭看向床上正半躺著休息的男子,輕聲迴報情況。


    隻見他聽到報告後揮揮手示意無需再找,接著又重新迴到了剛才那個半躺的姿態繼續休養。


    就在此刻,站在一側良久未動的嘉沫迅速掏出自己平時攜帶的一些小食品包,小心翼翼地遞給麵前這位病中的世子。


    對方瞄了一眼那裝滿了各色小零食的包裹,隨後再次緊緊閉上了雙眼。


    前一天夜裏,在明明知道禁忌的前提下,卻還是忍不住選擇了享受那份紅得誘人的火辣料理所帶來的快感;


    此刻雖然表現出了幾分怒意,但這並非針對任何具體的個體,更多的是對自己一時衝動做出如此不明智決定後的自我責備之情。


    開始反思這樣一個決策正確與否:將此女子留在身旁果真合適?


    這個問題在腦海中盤旋了很久。


    畢竟如今能辨認出來的人臉也就隻有這麽一張熟悉麵容罷了。


    每次麵對著人群,他都能準確無誤地認出那張熟悉的麵龐,而對於其餘的女子,不管她們是如何千變萬化,在他的眼中都隻不過是大同小異、重複的模樣而已。


    這個情況已經伴隨了他十餘年的時間,說起來既未造成太大的心理負擔,也未曾給他帶來過多的不便或麻煩。


    但是現在出現了一種特例,這種情況突然之間激發了他心中沉睡已久的探索欲望,這真的值得嗎?


    或者說,在內心裏深處,他對於嘉沫的情感從來都是與眾不同的呢?


    察覺到對方此刻的情緒並不算好,嘉沫明白了自己應當主動采取一些行動以示歉意。


    每迴生悶氣時,顧寒詡總會一反常態變得沉默不語,甚至會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


    既然問題出在自己的失誤上,那麽理應由她來設法解決。


    於是,帶著這樣的心思,她朝著侯府的大廚房緩步而去,希望能親手為世子製作幾道美味佳肴以求寬恕之心。


    沒想到剛一進入門廳,就受到了負責膳食準備工作的廚娘禮貌卻又堅決的拒絕。


    “姑娘真是有心了,”那位年歲已高卻仍保持著職業素養的阿姨臉上露出了勉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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