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枯木逢春的恢複之下,李新兒能明顯感覺出來,體內好像少了一點東西。雖然微乎其微,微不可察,可當痛覺彌散之後,還是能清晰感受到好像多了一片空白。


    同是有恢複之力的綠光,在衛含香手中施展出來,不知比她高了多少層次!


    她蹙起的眉頭慢慢舒展,片刻後,已再現光彩。她看著衛含香道:“我體內的追蹤印記已經消去了嗎?”


    一番施法,尤其是對靈力和劍氣細致入微的操控,衛含香也有些識海暈眩,有淡淡的疲乏之感。她沒有迴答李新兒的話,而是伸手往前一抓,即飛來一截枯枝,然後在她神念牽引之下,自己動了起來,在山洞的地麵上畫來畫去。


    李新兒也盯著那截枯枝自己在地麵遊走,她細細看了一陣,最開始還能看懂,好似是一聚靈法陣。可是在她感覺差不多已經畫完的時候,枯枝仍不停休,繼續在地麵飛走,而且速度越來越快,畫出的線條也漸漸變得玄奧複雜。到了最後,她已經看不明白,而且看去一眼,就會覺得識海中若有洪鍾之聲浩大、震鳴。


    約是一盞茶的時間,那截枯枝才停止遊走,然後一個飛起,落入火堆之中。火苗“噌”的一聲竄了起來,將昏暗的洞中照得更亮。李新兒這才反應過來,她一直盯著看的枯枝不是什麽法寶靈器,就是尋常的一根枯枝,落入火堆之後,也會燃燒。


    這個時候衛含香徐徐張目,輕啟櫻唇,重重吐出一口長氣。刹那間,整個山洞中似乎都有如蘭似麝的香氣。


    李新兒本以為衛含香施法結束,本想湊過去,可是突然之間,山洞之中好像變暗了起來。她抬眼一看,就見不大的空間裏邊若有星辰垂落,綻放出耀眼之光。這個時候才明白過來,不是山洞變暗,而是一刹那太亮,還未反應過來,就產生了錯覺。


    她細細看去,這才發現有數百枚靈石浮在半空,然後飄飄蕩蕩向不同方向落去。其中有幾個最亮眼的,竟然是中品靈石!


    她大吃一驚,她積攢多年,才有不到一千的靈石,此時亮出來的這些靈石,已經遠超她的身家。可是一想到她儲物袋盡歸衛含香之手,現在一窮二白,就無奈歎息一聲。


    飄浮在山洞中的靈石按照不同的方位一一落下,落下之處,剛好和衛含香在地麵畫出的陣法契合。然後一眾靈石一亮,那些陣紋痕跡鮮明,也發起光來。然後一股沛然靈力自中傳了出來。


    李新兒之前逃跑,再加上和追蹤印記做鬥爭,體內靈力也已近幹涸。現在靈力濃鬱,連空氣都泛著光,她還沒動什麽功法,就能感受到靈氣侵體而入,流動在四肢百骸之間,若泡在溫泉之中,說不出的舒暢。


    這個時候,衛含香疲憊的臉上才再現光澤,閉著的眼睛也徐徐睜開。


    衛含香說:“你體內的追蹤印記已經消除,隻是在最後一刻的時候,還隱隱有所悸動,想必他已經是知道我們的位置。此聚靈法陣可以幫助我們快速恢複靈力,要是吳廣元賊心不死,還敢再來,定會給他一個特別大的驚喜。”


    李新兒道:“可是為什麽我們不直接換個位置呢?這樣就是吳廣元來了,也追不上我們。”


    衛含香指了指還躺在幹草堆上的柳岩,道:“他現在禁不起折騰。”


    李新兒點了點頭,雖然不知道昏迷之人是誰,可是讓衛含香如此珍而視之,就不好多說什麽。


    衛含香繼續道:“現在我們都要快點恢複靈力,一會兒有需要你的地方,還需要你的幫助。”


    “好的。”李新兒一副乖巧的模樣,盤膝坐下,就開始在這沛然靈氣之下,恢複靈力。她現在沒有靈石,指望外界的靈氣吸納,自是比較緩慢。而且這麽濃鬱的靈氣,就是在山門之靈氣最濃鬱的修煉之地,也稍有不及。如此看來,那僅用一截枯枝就勾畫出的聚靈法陣,都已經遠超門中大部分以靈器驅動的法陣。


    這讓李新兒不得不在心中重新審視和打量衛含香,心中也是暗暗在想,這少女來自何處。


    衛含香一邊恢複靈力,一邊又施展一點枯木逢春之術,點在了柳岩的身上。這點綠光濃鬱若有實質,看去之時,宛然如一道青翠的美玉。這點生機注入到柳岩體內之後,柳岩忽然渾身劇烈一顫。衛含香一驚,連忙神念探去,這才發現,不過是一些體內髒器修複之時,帶來的本能反應。


    衛含香盯著柳岩看了半天,默念道:“現在已經有了璿龜精血,你很快就會蘇醒過來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一起返迴門中。”


    她的眼中明動異常,然後也坐了下來,吸納靈氣,恢複靈力。


    一個時辰之後,透過洞口禁製投落而下的光線變得晦暗,而且有隱隱風的唿嘯之聲。僅聽聲音,就知道外邊正是寒風肆虐,溫度很低。李心兒的靈力早已恢複完畢,她沒有打坐修煉的心,於是就坐著看外邊的天光變化。她在心裏想,應該是快有一場風雪到來了。


    她穿的衣服單薄,僅能遮體,實則沒有其它生暖之效。她有些慶幸,還好山洞之中暖意融融,就是沒了洞口禁製抵禦風雪,也還有眾多的柴火,可以生火取暖。此時的山洞就像是浪海之中的一座孤島,雖經風浪拍打,卻是穩立不倒,讓她感到久違的心安。


    她本來想嚐試著繼續修煉,看看能不能使修為更進一步,可是在看到外邊景象之後,忽然覺得,如此也挺好,為何要為修煉而忙忙碌碌,最後迴首除了枯燥的修煉之外,不知道自己都做過哪些事呢?


    她正呆呆看著的時候,衛含香也自修煉之中醒轉過來。她知道衛含香仍對自己有警惕之意,即使衛含香閉目打坐,她也能若有若無感受到一絲灼熱之意始終籠罩在她的身上。而且,到了現在,衛含香也沒有給她解藥。她也不能強求,此時的衛含香氣勢比之前還要盛,遠勝吳廣元。雖然現在含而不發,有所內斂,可是在有一刹那,她似是感受到了接近築基修士的威壓!


    李心兒暗暗心驚,將心中不好的念頭全部壓了下去,不敢再有異心或是非分之想。在如此修為的人麵前,自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何況性命還被握在別人手裏。她現在隻希望,在做完衛含香所謂“幫助”之事後,能放過她,還她自由。


    這一個時辰,修煉之外,她也在捕捉外邊的動靜。這一個時辰除了天變得昏暗,寒風更加肆虐,沒有其它異常,吳廣元始終沒有到來。看來他也感覺出來,能輕易破除他種下的追蹤印記,自不是好惹之人。而且聽衛含香說,現在吳廣元被斷了兩條腿,還被搶了儲物袋,現在應是虛弱,更是不敢貿然前來。


    很有可能,他已經離開了山林,往宗門返迴。


    吳廣元要是先迴了宗門,一切都說不清楚,門中自沒有她容身之地。所以她現在隻希望衛含香給了她解藥之後,能放過她。在這怔怔然隔著禁製看著山林中黃昏的那一刻,她的心中就已經有了歸落之處。


    她已暗中決定,離開之後,找一凡人多的城市,隱姓埋名,過上凡人的生活。


    她天資一般,修到此種境界,很難再有進步,如此還不如早享人倫之樂。以修仙之人的種種法術,她自可以過上不錯的生活。如此,她又怔怔出神,不知所想。


    這個時候,衛含香忽然說道:“我布設的聚靈法陣靈氣濃鬱,已相當於在一小型靈脈之上修煉,你早早恢複完靈力,要是繼續修煉的話,修為亦有進益。”


    經衛含香這一提醒,李新兒忽然自遐想之中出來,她看著衛含香,笑了笑說道:“吳廣元一直沒過來,看來是真的不敢過來,那麽他肯定已經迴到了宗門。不用想,就知道他會在門中說何種話。殺害同門,竊取璿龜,都肯定會怪罪在我頭上。他在門中待的時間久,更是快要進入築基,所以備受親睞。他說的話,門中大部分人都是信的。”


    說到此,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苦笑了一下,道:“雖然現在才知道吳廣元是一道貌岸然之人,可是作為煉氣期的大師兄,他不管是在修煉方麵,還是在生活裏,都是讓我們倍感親切之人。他說的話,以前我也是信的。現在看來,是我太傻了。”


    衛含香聽著李新兒說,沒有打斷她,待李新兒說完之後,她麵露沉吟之色,然後不解道:“我不理解,可能不在局中,一直以旁觀者的身份看吳廣元的種種所為。不過你既然決定,我自不會說些什麽。待你幫我的事做完之後,我就給你解藥,放你離開。”


    李新兒歎息一聲,忽然看著衛含香,眼睛明亮的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修煉,應該過怎樣的生活?”


    “不修煉?”衛含香愣住了一下,然後沉吟,遲疑道:“如果不修仙的話,自是像我衛家的旁支,或者庶出之人,在一兩個修仙之城,經營一些坊市生意。”


    說完之後,衛含香似是又想了想,然後道:“聽家裏長輩說過,要是出生之後就沒有靈根的,還有可能被分派到城外去種一些靈穀、靈植。常和有靈性之物打交道,凡人亦能身強體健,壽命也會比一些人長一點。”


    說完這些之後,李新兒忽然覺得好像和衛含香之間的距離近了些,衛含香也不像表麵那樣看起來清冷絕麗,不近人間煙火。可是也能聽出來,衛含香其實也就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修仙之人啟慧要早,開始修煉之後,更是能接受凡人數倍甚至數十倍的知識,所以心智也要更加成熟一點。


    可李新兒知道,所謂成熟,不過是知道的多,但不見得經曆得多。所以衛含香在說的時候,都是盡量往好的地方去說,既像是在安慰,也像是在將家中長輩或書中之言原封不動複述出來。不管怎樣,李新兒聽了之後,還是覺得心中一暖,原來這小姑娘也有關心人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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