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之後不久,孫小姐就對新婚丈夫刁得誌,徹底喪失了熱情。


    遙遙相思,一廂情願的臆想,終究敵不過現實中朝夕相對,茶米油鹽、雞毛蒜皮。


    孫小姐發現,刁得誌原本讓她傾心不已的一張俊秀的臉,在一個屋簷下看久了,也不過爾爾。


    要論俊俏,南岸梨園行裏,新來了幾個俊俏靈秀的小武生,那身姿做派,都養眼極了,刁得誌的這張臉,和人家可真是沒什麽可比的;


    再說他身上,那些原本看著讓人眩暈的肌肉疙瘩。其實,不過就是出力氣的工人,被活計磨練出來的罷了,也沒什麽出彩的。哪個做活兒的出大力的人沒有呢?


    也不知自己當時,怎麽就鬼迷心竅了,居然還覺得他超凡脫俗,既健壯又秀氣;


    刁得誌不會作詩的事兒,也早早就被孫小姐發現了,之前花園約會的時候,孫小姐試著和他對酒當歌,吟詩作對,可被他含含糊糊糊弄過去了。


    當時她以為是他太緊張了,影響了文采的發揮。如今知道了,他那所謂文采,就是她自己憑空現象出來的,除了會哼哼幾句鹹水歌,他什麽都不會;


    兩人之間最大的障礙,來自不同的成長背景,造成的生活習慣不同。


    盡管刁得誌小心翼翼,苦心鑽營,可很多細節,都暴露了不是一個階層的人,強行湊在一起的不和諧。


    他在餐桌上,時不時發出的粗鄙的吞咽聲,他穿衣的不分場合,他在場麵上說話的不得體,應對客人的不周到,以及許許多多粗枝大葉的不講究,都讓孫小姐越來越失望,最後直到把他的鋪蓋挪出了臥房,二人分房而居。


    把刁得誌給趕出去,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就是孫小姐懷孕到了晚期,礙於奉子成婚,日子離婚禮太近,她不好出門,隻能窩在家裏,亂發脾氣看他極為不順眼。


    孫小姐本來挺著大肚子,身體不方便,心情就極差,凡事眾人都小心翼翼順著她的意,這麽著一天下來,還有幾場大脾氣要發。


    要是見著了刁得誌,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覺得自己長這麽大,還沒遭過這麽大罪,罪魁禍首就是這個男的,那一見了麵,是非要破口大罵的。


    老夫人怕女兒動怒傷身子,怕動了胎氣,也怕孫小姐罵的太響亮了,被人聽去了不好聽,也就讓人把旁邊的屋子收拾出來,讓刁得誌住進去了。


    為了彌補,還給刁得誌的商鋪和商隊,多討了幾個貿易運輸的通關牌子。


    這東西都是孫權謀的手下執掌的,要說拿幾個也容易,可先前孫家不屑於動這樣的心思,也沒有做買賣的人,如今有了刁得誌,也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刁得誌搬出去的第一個晚上,幾乎喜極而泣。


    離了那個瘋婆娘,手下的生意漸漸也摸到門路了,背後又有孫權謀罩著,外人擠破了腦袋,送金條送元寶都拿不到的通關牌子,居然為了安撫他獨居出來,一口氣給了他好幾塊!


    天下還真有這樣的好事兒!


    無毒不丈夫。


    當初自己做的所有決定,如今看來,都是對的。


    刁得誌把鋪子裏的生意,交付給一個值得信任的老掌櫃,然後就要帶著通關牌子,領著馬幫,去關外采貨去了。


    對家裏,他說此行的性質,相當於是開疆拓土,是出去為了新生意開路的,雖然路途艱辛,但是為了家中生意昌隆,他萬死不辭,一定要親力親為。


    事實上,哪有什麽艱辛的,拿著官家的通關牌子,頂著孫權謀妹夫的名號,一路上白住驛站,經過地方,官員也要敬他三分,他就是出去散心玩樂去了。


    老夫人自然沒有不準的道理,雖然她老人家也看出來了,這小子是出去躲災的,他被孫小姐罵的,連媽都要不認識了。


    出於禮數,刁得誌臨行之前,要去孫權謀大人那邊辭行。


    長兄如父,而且孫大人是一家之主,整個偌大一個孫府,威名赫赫,背後都靠著孫大人,靠他在官場的高位和威望,方才樹立起來的。


    雖然孫大人很不喜歡這個入贅的妹夫,之前就明確提出反對妹妹跟他,可他公務實在太繁忙了,和海盜的對戰,已經到了白熱的階段,所以連妹妹的大婚之禮都錯過了。


    孫大人之前偶爾一天,從衙門迴來的時候,在母親的大屋,撞見了挺著大肚子的妹妹,還有跟在妹妹身邊,唯唯諾諾的刁得誌。


    孫大人也很無奈,他除了嗬斥幾句,讓刁得誌入贅之後,謹遵家規,不可恣意妄為,也沒有更多的精力理會什麽。


    兒子耀祖如今在海上,與海匪鏖戰正酣,他不僅把控著一應的軍需供應,掌握著海上陸上的情報網絡,他還飛鴿傳書,經常與兒子切磋用兵之道。


    上陣父子兵,孫權謀已經過了當打之年,經不得海上的風浪了,但得子如此,孫權謀非常欣慰,自然無暇顧及其他。


    這迴刁得誌來孫權謀的會客廳拜別,本以為孫大人像往常一樣不在。


    那正好,他遙遙拜過了,全了禮數,又不用聽人訓話。


    可惜,偏偏這天孫大人迴家換洗衣物,順便迴家取一本作戰要用到的符文書籍,剛好就在家中,被他撞個正著。


    老夫人和妹妹都不在跟前,孫權謀說話也就直接的很,不必顧忌什麽了:“你給我聽著,此次出去,切不可打著我的旗號,狐假虎威,作威作福。那份生意,是小妹硬要給你置辦的,我孫家運道昌盛,本也不差這點營生,可有可無。你,要好自為之!”


    “得誌謹遵大人教誨。”刁得誌不敢開口稱兄長,他知道那就是自取其辱。


    “刁得誌?哼!刁鑽古怪,小人得誌!你爹還真會給兒子取名!”孫權謀鼻子出氣,嗤了一聲。


    “大人見笑了,請大人賜名。”刁得誌垂頭跪在地上,盡量讓自己顯得更順從渺小一些。


    “不必了。沒那工夫。就這麽叫著吧。反正我也不常見你。”孫權謀擺擺手,示意送客。


    刁得誌忙不迭的躬身退了出來。


    走了幾步,刁得誌閃身進了一處竹叢,躲在無人可見處,恨恨地望著孫權謀的主樓。


    “欺人太甚了!我爹給我起的名怎麽了?你以為自己官兒大,就哪個都得讓著你,誰都比你低一等了麽?你會起名,你兒子名字好,沒準兒海匪一個炮彈把他砸死了,讓你白發人送黑發人,再叫你牛氣,哼!”


    如果刁得誌知道,自己的這番話,後來會很快應驗,不知他會不會再多說一些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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