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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至小年，年味越發的濃鬱起來。方家的都是講究人，這日一大早方川便過來接魏家一家子去吃小年飯。楚嬌娘同魏軒二人將家裏收拾好好後，一家人提了手禮便去了。
然方家到底是也做豆腐的人家，一張大八仙桌上，整一桌豆腐盛宴，煎的，炸的，煮的，不重樣，一連看花楚嬌娘。
這也勞的方二叔家的兒媳婦，有一手好廚藝本事。若是她，可沒這個玲瓏手藝。畢竟連魏軒都曾嫌過她做的菜不好吃。
“來來來，一道坐下吃年飯了。老頭子，去放一架鞭炮。”方二嬸熱情招他們入席。
方二叔應聲，同兒子兩個入門口掛了一架鞭炮，火引子一哧，瞬間劈裏啪啦轟響不斷。隨後二人關上門入了席。算上剛剛學會走路的二叔二嬸家的小孫子，共十二人圍著一道吃喝暢聊，有滋有味。
半月不見江玉，這小姑姐倒也是有十足的一個轉變，沒了之前的嬌縱蠻橫，眉間隱隱透露初為人婦的婉約，舉手投足間也變得世故麻利不少。
席桌上，與方川一起給幾個長輩敬酒，祝福的話說得叫人舒心。
別說是魏老頭見著了稀奇，劉氏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看著長起來的歪苗兒，竟然是這般懂事的一個，不住欣慰起來。
席間，親家公方老大當著劉氏魏老頭的麵，直誇江玉好，說方家這是撿了寶，家中娶了個好媳婦迴來，連方二嬸子也說川兒這媳婦懂事聽話。這可是給劉氏長了不少臉。
不過也瞧得出，多是客套禮尚往來之舉，畢竟新挖的茅坑三天香，誰不曉得這個道理？江玉怕也是初次到人家裏，裏裏外外還不熟，小心的拘著自己的性子罷。
“聽說玉兒上頭還有個哥哥？”席上，方二嬸問了話，順著給劉氏碗裏夾了菜。
劉氏拖著客套：“是，參軍去了。”
“喲！參軍服役那可是個苦差事。”
“可不是呢？這還不是為了盡忠報效國家嘛！”其實是想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好讓劉氏有麵子。
方二嬸點頭誇讚，“這可行，有誌向，有出息，不像咱家這倆小子，盡鑽在豆腐坑裏了，這若是讓他們幹點什麽，怕是一個都拿不下，甭說去參軍了。”
方二嬸一麵誇著別家兒子，一麵痞一下自己兒子，順帶又將方川抬了一下，讓劉氏覺著她閨女沒嫁錯人。說得人心裏舒服，挑不出毛病。
楚嬌娘隻覺得此人世故圓滑，應該是頗會見風使舵的那類人。
方二嬸又道：“那他舅哥可有說幾時迴來，瞧著都是年跟前了，總歸要一家人聚聚才行。”
說起這個，劉氏見了難。她也不知幾時迴來，亦想著江峰能迴來才是。
方歎了氣，要迴話，然這話卻被方二叔打斷道：
“這些婆子你就不知曉了，參軍服役之後，哪能說想迴就迴的？三五年都是說不準的。除非是當上將領將軍，或是贏下幾場戰役，營中方有個釋假。但據說也就那麽幾日，能不能迴來也是看看罷？”
劉氏才曉得有這個說法，三五年竟也是個說不準的？整個心兒瞬時跌宕在底，一下子仿佛直戳了痛一樣。手中端碗拿筷，順感無力，嘴裏好大一塊肉，嚼著嚼著也是食無甘味。
心想，若是不能迴來，她這日後怕真要全心全意仗著魏家，伺候魏家了罷？
劉氏內心幾乎是仰天長嘯：兒子呀！娘當時怎就送你去參軍了呢？娘想你啊！日後你可一定要當上將領迴來看娘啊！切莫辜負了娘啊！
且說江峰逃出軍營後，心中心虛不安，恐懼難耐，一直往南下去了，想著躲得越遠越好。期間為防被人認出抓到，江峰化名王全，還蓄了胡子。
然在往南的途中，江峰遇到了一隊走鏢的人，正往泉州碼頭押送運貨。
本就不知何去何從的人，忽聽走鏢的鏢師們打了小差抱怨，說泉州港口碼頭眾多，幹水陸兩道的漕司隻負責轉他們押送的貨物，點點數兒就行，可比他們走鏢的輕鬆，都想托人找個關係，去轉運使手裏做活。
這話，讓江峰心裏起了動念。
而今江峰是哪兒也去不成了，迴家那更不可能。可想迴家若是讓人知曉他當了逃兵，這何止麵子，連裏子都全丟了呀。何況家中的老母還等著他升官發財當上將領，光耀門庭。
以劉氏的性子，這若是知道江峰毀了她最後的希望，那不得將他打死才罷休？
所以，迴家不可。
江峰誌氣一來，也是頗有主見決斷的人，想著自己既然當兵不成，那就另尋他路來光耀門庭。畢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他總有出人頭地的時候。到時再風光迴家，便是知道他是逃兵，那也不會再說什麽。
江峰如是安慰勉勵自己。
於是一到泉州，他便往碼頭港運處尋去，到處問人招工不招工，招人不招人。尋了幾日，尋幾處私人碼頭後，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給尋到一處正在招收水運幕員的地兒。
卻說在碼頭擺著紅簾案台，舉著招募牌招他的人叫趙大元，那人三十出頭，常年海上來往，風吹日曬，皮膚黝黑，切是精壯孔武有力。
此人自稱是此地的鹽監司，專看管轉運海上官鹽，手上隻有十幾人，私下還有兩艘貨船。江峰一門外漢，不清楚好壞真假，去報了名。隻想著這趙大元是個官，與官打交道，江峰心裏沒底，終是心虛報了“王全”這個名字。
不料這趙大元並無多問，隻問其姓名年齡後，大手一揮，似將他收入麾下一般。
此後，江峰便跟了這位鹽監司。
江峰七月初到的泉州，月末跟了趙大元，而後一直在船上與碼頭之間上下來迴，扛運官鹽貨物，直到年底。
沿海城市就算到了冬月，也不覺著有冷意，過慣了四季分明的人來到這裏，發現這兒竟是個無冬之地。江峰過著過著，就忘了時間，迴頭說起來已是到了臘月。這一下子，讓他猛起了思家情切的心。
可到底是不能迴去的。
心裏頭難受了好幾日，江峰想了想，便托人編寫了一段他在軍營之中過得不錯之類的家書，給送迴了老家。
從方家吃完小年飯，楚嬌娘一行人迴去之後，正巧遇見村長送來江峰的信件。劉氏宕了一路的心，猛然像是燃起了明火一樣，都沒請人進屋，上去就奪了信。然而拆開後發現自己不識字，隻得灰溜溜的給了魏軒。
信上的內容極其簡明，隻是敘述了尋常的一些事情，一些問候，擱在魏軒眼中，那也就是為了讓家中人放寬心，托了一個平安迴來。
甭管是真的，還是刻意報平安，劉氏隻道他總算是有了消息，不至於讓她成日沒個底的在盼著想著，心裏發鬱悶。眼角一下子淌出好些淚，著實踏實欣慰，又忙拉著魏軒道：
“大郎，你，你趕緊給他迴信，說娘很想他，說玉兒嫁了，說……娘很好，家裏都好，讓他在軍營裏頭，好好的……”
魏軒應下一聲，倒沒急著迴屋李草迴信，反而是看了書信紙張良久，末尾又看了信封，眉間一抹凝重思疑。
軍營中且用的紙張與信封都是特製，應有浮印，不能是這般平常紙張，信封也是一樣。而這信封也無特點不說，下方的官印竟是從……泉州方向過來的。
“村長，信是從哪裏寄來的？”魏軒忍不住想要確認。
村長不假思索：“從泉州過來的。”
他人不知何意，魏軒心道：果然。
轉臉，魏軒可鞠一笑，不露聲色的對村長道了聲“多謝”後，送了人。
這方劉氏還一個勁的在邊上催促魏軒提筆寫信。村長走後，魏軒便迴屋理了劉氏想說的話，握筆蘸墨，寫了二頁紙的內容。封好，當日便讓村長送了出去。
見送了信，劉氏的心這才算是安定下來，然魏軒卻起了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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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已至小年，年味越發的濃鬱起來。方家的都是講究人，這日一大早方川便過來接魏家一家子去吃小年飯。楚嬌娘同魏軒二人將家裏收拾好好後，一家人提了手禮便去了。
然方家到底是也做豆腐的人家，一張大八仙桌上，整一桌豆腐盛宴，煎的，炸的，煮的，不重樣，一連看花楚嬌娘。
這也勞的方二叔家的兒媳婦，有一手好廚藝本事。若是她，可沒這個玲瓏手藝。畢竟連魏軒都曾嫌過她做的菜不好吃。
“來來來，一道坐下吃年飯了。老頭子，去放一架鞭炮。”方二嬸熱情招他們入席。
方二叔應聲，同兒子兩個入門口掛了一架鞭炮，火引子一哧，瞬間劈裏啪啦轟響不斷。隨後二人關上門入了席。算上剛剛學會走路的二叔二嬸家的小孫子，共十二人圍著一道吃喝暢聊，有滋有味。
半月不見江玉，這小姑姐倒也是有十足的一個轉變，沒了之前的嬌縱蠻橫，眉間隱隱透露初為人婦的婉約，舉手投足間也變得世故麻利不少。
席桌上，與方川一起給幾個長輩敬酒，祝福的話說得叫人舒心。
別說是魏老頭見著了稀奇，劉氏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看著長起來的歪苗兒，竟然是這般懂事的一個，不住欣慰起來。
席間，親家公方老大當著劉氏魏老頭的麵，直誇江玉好，說方家這是撿了寶，家中娶了個好媳婦迴來，連方二嬸子也說川兒這媳婦懂事聽話。這可是給劉氏長了不少臉。
不過也瞧得出，多是客套禮尚往來之舉，畢竟新挖的茅坑三天香，誰不曉得這個道理？江玉怕也是初次到人家裏，裏裏外外還不熟，小心的拘著自己的性子罷。
“聽說玉兒上頭還有個哥哥？”席上，方二嬸問了話，順著給劉氏碗裏夾了菜。
劉氏拖著客套：“是，參軍去了。”
“喲！參軍服役那可是個苦差事。”
“可不是呢？這還不是為了盡忠報效國家嘛！”其實是想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好讓劉氏有麵子。
方二嬸點頭誇讚，“這可行，有誌向，有出息，不像咱家這倆小子，盡鑽在豆腐坑裏了，這若是讓他們幹點什麽，怕是一個都拿不下，甭說去參軍了。”
方二嬸一麵誇著別家兒子，一麵痞一下自己兒子，順帶又將方川抬了一下，讓劉氏覺著她閨女沒嫁錯人。說得人心裏舒服，挑不出毛病。
楚嬌娘隻覺得此人世故圓滑，應該是頗會見風使舵的那類人。
方二嬸又道：“那他舅哥可有說幾時迴來，瞧著都是年跟前了，總歸要一家人聚聚才行。”
說起這個，劉氏見了難。她也不知幾時迴來，亦想著江峰能迴來才是。
方歎了氣，要迴話，然這話卻被方二叔打斷道：
“這些婆子你就不知曉了，參軍服役之後，哪能說想迴就迴的？三五年都是說不準的。除非是當上將領將軍，或是贏下幾場戰役，營中方有個釋假。但據說也就那麽幾日，能不能迴來也是看看罷？”
劉氏才曉得有這個說法，三五年竟也是個說不準的？整個心兒瞬時跌宕在底，一下子仿佛直戳了痛一樣。手中端碗拿筷，順感無力，嘴裏好大一塊肉，嚼著嚼著也是食無甘味。
心想，若是不能迴來，她這日後怕真要全心全意仗著魏家，伺候魏家了罷？
劉氏內心幾乎是仰天長嘯：兒子呀！娘當時怎就送你去參軍了呢？娘想你啊！日後你可一定要當上將領迴來看娘啊！切莫辜負了娘啊！
且說江峰逃出軍營後，心中心虛不安，恐懼難耐，一直往南下去了，想著躲得越遠越好。期間為防被人認出抓到，江峰化名王全，還蓄了胡子。
然在往南的途中，江峰遇到了一隊走鏢的人，正往泉州碼頭押送運貨。
本就不知何去何從的人，忽聽走鏢的鏢師們打了小差抱怨，說泉州港口碼頭眾多，幹水陸兩道的漕司隻負責轉他們押送的貨物，點點數兒就行，可比他們走鏢的輕鬆，都想托人找個關係，去轉運使手裏做活。
這話，讓江峰心裏起了動念。
而今江峰是哪兒也去不成了，迴家那更不可能。可想迴家若是讓人知曉他當了逃兵，這何止麵子，連裏子都全丟了呀。何況家中的老母還等著他升官發財當上將領，光耀門庭。
以劉氏的性子，這若是知道江峰毀了她最後的希望，那不得將他打死才罷休？
所以，迴家不可。
江峰誌氣一來，也是頗有主見決斷的人，想著自己既然當兵不成，那就另尋他路來光耀門庭。畢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他總有出人頭地的時候。到時再風光迴家，便是知道他是逃兵，那也不會再說什麽。
江峰如是安慰勉勵自己。
於是一到泉州，他便往碼頭港運處尋去，到處問人招工不招工，招人不招人。尋了幾日，尋幾處私人碼頭後，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他給尋到一處正在招收水運幕員的地兒。
卻說在碼頭擺著紅簾案台，舉著招募牌招他的人叫趙大元，那人三十出頭，常年海上來往，風吹日曬，皮膚黝黑，切是精壯孔武有力。
此人自稱是此地的鹽監司，專看管轉運海上官鹽，手上隻有十幾人，私下還有兩艘貨船。江峰一門外漢，不清楚好壞真假，去報了名。隻想著這趙大元是個官，與官打交道，江峰心裏沒底，終是心虛報了“王全”這個名字。
不料這趙大元並無多問，隻問其姓名年齡後，大手一揮，似將他收入麾下一般。
此後，江峰便跟了這位鹽監司。
江峰七月初到的泉州，月末跟了趙大元，而後一直在船上與碼頭之間上下來迴，扛運官鹽貨物，直到年底。
沿海城市就算到了冬月，也不覺著有冷意，過慣了四季分明的人來到這裏，發現這兒竟是個無冬之地。江峰過著過著，就忘了時間，迴頭說起來已是到了臘月。這一下子，讓他猛起了思家情切的心。
可到底是不能迴去的。
心裏頭難受了好幾日，江峰想了想，便托人編寫了一段他在軍營之中過得不錯之類的家書，給送迴了老家。
從方家吃完小年飯，楚嬌娘一行人迴去之後，正巧遇見村長送來江峰的信件。劉氏宕了一路的心，猛然像是燃起了明火一樣，都沒請人進屋，上去就奪了信。然而拆開後發現自己不識字，隻得灰溜溜的給了魏軒。
信上的內容極其簡明，隻是敘述了尋常的一些事情，一些問候，擱在魏軒眼中，那也就是為了讓家中人放寬心，托了一個平安迴來。
甭管是真的，還是刻意報平安，劉氏隻道他總算是有了消息，不至於讓她成日沒個底的在盼著想著，心裏發鬱悶。眼角一下子淌出好些淚，著實踏實欣慰，又忙拉著魏軒道：
“大郎，你，你趕緊給他迴信，說娘很想他，說玉兒嫁了，說……娘很好，家裏都好，讓他在軍營裏頭，好好的……”
魏軒應下一聲，倒沒急著迴屋李草迴信，反而是看了書信紙張良久，末尾又看了信封，眉間一抹凝重思疑。
軍營中且用的紙張與信封都是特製，應有浮印，不能是這般平常紙張，信封也是一樣。而這信封也無特點不說，下方的官印竟是從……泉州方向過來的。
“村長，信是從哪裏寄來的？”魏軒忍不住想要確認。
村長不假思索：“從泉州過來的。”
他人不知何意，魏軒心道：果然。
轉臉，魏軒可鞠一笑，不露聲色的對村長道了聲“多謝”後，送了人。
這方劉氏還一個勁的在邊上催促魏軒提筆寫信。村長走後，魏軒便迴屋理了劉氏想說的話，握筆蘸墨，寫了二頁紙的內容。封好，當日便讓村長送了出去。
見送了信，劉氏的心這才算是安定下來，然魏軒卻起了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