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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渡。”他出聲叫住她名字,沉緩而有力。


    她特別想逃,可是腳步就像被灌了鉛一樣再也走不動。


    所以緊緊掐著手指,轉過頭去。


    關穆州來到她麵前,明明還隔著一米的距離,她卻已經聞到他身上的煙酒味,也不知是他自己身上的還是沾染了裏邊的味道。


    她下意識的退後一步。


    關渡從來都是精致的,她是那種冬天都會穿著小洋裙化著濃妝去酒吧玩的女孩兒,他從沒看過這麽狼狽的她。


    發絲濕了,褲腳也濕了,人都在微微發抖,不知是不是冷的。


    他盯著她看了許久,然後脫下西裝外套罩在她身上:“先迴去吧,我用手機幫你叫車。”


    關渡揉了揉鼻子:“我來都來了。”


    關穆州說:“你這樣怎麽進去吃飯?”


    他一出口便後悔了,本來兩人的關係最近就一直僵持著,他還說這樣的話。


    本想說些什麽補充,關渡卻在此時抬眼,觸及到關穆州眼眸,他隻覺得她像隻小獸,還是被丟到路邊被遺棄的那種。


    她扯出一點笑:“也是。”


    關穆州突然對她的憐更多了些,正思量著要不要親自送她迴去,卻不料她涼涼的開口:“可是我想進去吃飯,我是關家人不是嗎。”


    關穆州未語,他甚至沒有想到這次見到關渡是她是這個態度,他以為關渡會對他發脾氣,但是沒有。


    關穆州壓低聲音:“那去換套衣服,我叫服務員給你個吹風機,把頭發吹幹。”


    關渡說:“不用了,我不難受,也不會感冒。”


    她推開他,想徑直走向大門,關穆州卻直接出聲:“你在跟我賭氣嗎。”


    關渡唇角動了動:“怎麽會。”


    他伸手,想幫她把那件快掉的西裝攏上一點,卻被她側身避開。


    他在空中的手並沒有任何尷尬,隻是不留痕跡的放下後,對她道:“我走不開。”


    他想了很多,隻說出了這麽四個字,他沒辦法解釋,責任和情感,他甚至都沒辦法兩全。


    沉默許久,沉默到包房的歡聲笑語都傳進關渡耳朵了,她將目光看向遠處,突然發出一絲笑聲。


    笑完,她將目光重新鎖迴關穆州臉上:“這麽沉重幹什麽,你本來就沒有義務對我做什麽,不用自責。”


    關穆州說:“我寧願你對我發脾氣。”


    罷了,伸手將她臉龐的水珠抹去,有些蒼白的臉居然被他擦的有些發紅。


    她說:“我懶得換衣服了,你讓我就這麽進去吧。”


    再抬眼時整個人狀態都好了許多,她對他笑了笑,隨後將西服脫下來還給他。


    關穆州說:“你好好穿著,我裏邊是長袖。”


    “還是你穿吧,我弄髒你西服多不好,這可是見家長這種大事用的。”


    關渡說話有些陰陽怪氣的,關穆州也不甘示弱:“你已經弄髒了。”


    關渡啞言,滿肚子的悶氣,微瞪眼的模樣倒是非常有趣。


    關穆州低笑一聲,沉聲直接打進關渡的耳膜裏,明明有一定的距離,卻振的她耳膜癢癢的:“好了,不鬧了行嗎。”


    關渡突然湊近關穆州,他蹙眉看著她,天知道這是多麽一個危險的地方。


    一旦有人出來,麵對她們的可所謂是‘毀滅性’的事件。


    但是他並沒有去推開她,關渡在他臉上繞了一圈,道:“你不讓我進去吃飯,我就親你。”


    關穆州:“胡鬧。”


    關渡在他此話音落後踮起腳親了他一口,飛快的,像蜻蜓點水一般。


    關穆州有溫度的手直接拉過關渡,關渡有些緊張,以為他會發火,卻不想他卻略過一絲玩味,僅僅是因為這個吻,他心情好了許多。


    不為別的,畢竟,有心思跟他玩鬧的關渡,必定不會太低落。


    關穆州伸手觸了觸這個吻,關渡撇開頭,用很輕的聲音說:“你還是別給我希望了。”


    他沒太聽清:“什麽?”


    關渡說:“沒什麽。”


    她將視線定在前方,用手指了指,岔開話題:“就在前麵的大門進去對吧?”


    關穆州點頭,關渡便快步走了進去。


    關穆州緊隨其後。


    包房裏仍舊談笑風生,關渡走進去之時包房才驟然停了下來。


    關渡站在原地,即便是罩著關穆州的衣服,仍然掩蓋不了淋成半隻落湯雞的事實,她倒是不在意,收拾好剛才完全失落的心情,對包房裏的人大方一笑:“不好意思,來晚了。”


    所有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半天都沒離開,畢竟這是個高雅無比的私人場所,關渡的穿著和打扮都不太得體,是會讓人猜測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的那種。


    李汝因愣了兩秒,隨後笑著說:“關渡,我家的那位金枝綠葉,我從小當親孫女寵大的,之前都沒有正式介紹過呢,現在正式給大家打個招唿。”


    關渡一一問好後,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在,空下的那個位置挨在關穆州身邊,關穆州坐迴她身邊時,看到關穆州的外套轉移到關渡身上後,秦晴的臉色稍微陰了陰。


    不過她隻是不動聲色的喝了口茶,當作什麽都沒看到。


    其實關穆州出去了那麽久,她也差不多能夠猜到發生過什麽。


    那老爺子許是很喜歡小孩子,又把關渡當小孩子了,她進來後便把從北方帶迴來的禮物遞給了她。


    是一條質地很好的白色裙子,很符合關渡這個年齡的女孩,她其實沒想到這個老爺子來還會給她帶禮物,連忙道:“謝謝您。”


    她說不出太多的客套話,尤其是麵對她不喜歡的秦家人。


    人家老爺子似乎也不怎麽在意這些,倒是李汝因補充了一句:“還讓您帶禮物,小渡她有些怕生,也不太會說話,您別介意。”


    老爺子搖搖頭:“無妨,繼續吃。”


    李汝因其實是有些微氣的,她沒想到關渡會如此過來,她一向又注意清潔幹淨,至少麵子上的東西是絕對要過得去。


    突然有些後悔讓關渡來這次的飯局,特別是秦母試探性的問起關渡是怎麽了。


    關渡倒是不介意:“我淋到雨了。”


    秦母說:“今天沒下雨呀?”


    關渡從高鐵站奔波到這沒吃東西,看著滿桌琳琅雖然餓,但也還是沒動筷,隻是說:“我剛從外城迴來。”


    秦母挑眉:“和朋友出去玩啊?”


    關渡抬眼,看了秦母一眼,看著隻是尋常的問話語氣,卻讓她很不舒服,總覺得她目光裏帶刺,還有那麽些瞧不起的意思。


    礙於禮貌,關渡還是答了一句:“上課,藝考的課。”


    秦母說:“是嗎,我記得小晴你那時候也是藝考的吧?一晃都過去好多年了。”


    秦晴淡笑:“是。”


    飯桌上突然迴憶起秦晴當年藝考的事,秦母說起秦晴的時候臉上帶了些驕傲,說她在各大學校考試都是一次過,許多學校還是前幾名的水平。


    說到這,又道:“隻可惜我那個兒子沒秦晴爭氣。”


    關渡一直埋頭挑著碗中的食物,突然覺著自己為了氣關穆州而強行來這個飯局是個錯誤,可是來都來了,又毫無辦法。


    好在秦飛沒來,其實關渡還挺想他來的,並不為別的,隻是想跟他道個謝,畢竟迴來的時候她才知道來這兒的票有多難買。


    能在這裏道謝最好了,可惜的是,如果不能,又要在學校單獨再找他一次,她不太想跟秦飛見麵。


    關穆州側眼看著女孩那副既像是隱忍、又像是左思右想,權衡著什麽的模樣,突然覺著有些好笑。


    可這種一閃而過的笑意又正好被對麵的秦晴直接捕捉到,心裏立馬警鈴大大作響,拉了拉秦母的袖子。


    秦母被女兒這麽一拉,多少也知道自己女兒的意思,於是看了秦父一個眼神,開口:“訂婚地點我們準備好了,在本市的華雅酒店辦最好,那兒的經理是我們老朋友了,親家覺得怎麽樣?”


    李汝因正好想說起這件事,被秦母這麽說起來,自然是滿臉歡喜。


    “自然是好的,這些就麻煩你們操心更多了。”


    秦母說:“不麻煩,畢竟是自己女兒,就是操心多一點也願意,我此生最大的願望啊,就是想看著我們家小晴幸幸福福開開心心的出嫁。”


    兩家其樂融融,關渡覺得自己不怎麽容得進去,接下來的話題大半部分是圍繞著‘婚禮’來說的,說完訂婚典禮,便說結婚要怎麽辦,甚至還說到蜜月。


    她們說蜜月的時候差不多已經到冬天了,所以去熱帶一點的地方比較好。


    “馬爾代夫如何,我去年去過一次馬爾代夫,穆州似乎沒去過,我看蜜月選那裏挺好的。”


    “正好,我們小秦也喜歡馬爾代夫。”


    該聊的都聊完了,他們都喝了不少酒,關渡看著窗外,即便是那麽遠的地方,她似乎還是看到了一顆流星的劃過。


    她有些意外,沒想到在城區這塊地方還能看到流星。


    想什麽也不想的跑出去許願,但看了眼包廂,還是止住了這樣的動作。


    關穆州發現了她的異常,微低下頭問她:“怎麽了?”


    關渡側眼看他,發現他麵部有些泛紅,她知道他酒量很好,能讓他到微醺的地步,也不知是喝了多少了。


    她說:“我看到流星了。”


    關穆州問:“許願了嗎?”


    關渡說:“許了,在心裏。”


    關穆州問:“許了什麽?”


    關渡說:“實現了再告訴你,現在講出來就不靈了。”


    包廂裏的人越談越歡,所有人都多多少少喝了點,就連秦晴也喝了些許,不知是不是太開心了,為這兩家大勢力的家庭聯姻欣喜,為以後可能兩家的孩子光明之路而欣喜。


    好像整個包房隻有關渡最清醒。


    她僅僅的抓著酒杯,看著那老牌而醉人的酒,想:要不我也喝一點算了,她雖然也很能喝,但這種酒她知道,是最醉人的。


    想到這裏,關渡不由的準備去倒酒瓶,關穆州直接奪過她想倒的酒杯,重新放到了一邊。


    關渡再去看他時,發現他眼中的微醺已經不見了,仿佛剛才的醉態隻是一種恍惚。


    “我想見萍芳一麵。”


    關渡和關穆州正無聲的對視時,微靜的包房突然出現這麽一句話。


    蒼老而有力。


    關渡抬頭,不知是誰說的這句話,卻發現是秦爺爺說的,秦爺爺似乎也喝了些酒,他說:“萍芳來南方許久了,前兩年來的時候跟我聯係的就少,我現在想見她一麵。”


    他這一番話讓秦父秦母以及秦晴都正了正神,似乎一瞬間酒也醒了不少。


    接著,秦父秦母對視了一眼,似乎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了什麽。


    關渡正好捕捉到了。


    包房裏寂靜的可怕,還是秦晴柔著聲道:“爺爺,今天太晚了,您想見的話我們改日再去吧?今天先送您迴家睡覺好了。”


    “其實你們不用瞞我,我知道萍芳的身體不大好,這次聚會沒來可能是身子走不動。”


    老爺子平日那麽健談、亦或者說是一個精神抖擻,連白發都梳的一絲不苟之人,說到自己老伴,居然還濕了眼眶。


    “不過沒關係,她既然走不動,那我就去看看她就好了,我這次來南方不止是為了小晴的婚事,為的也是看萍芳一眼,我知道你們為了不讓我擔心可能一直隱瞞著她的病情,但是我也是大風大雨過來的人,沒有什麽是承受不住的。”


    包房裏的人沒有人迴應他,老爺子一個人繼續說著:“她當初迴南方就是來養身子的,你們不說我也多少能猜測到她可能在哪,若不是在家,多半就是在醫院,今天太晚了,但明天一早,你們便帶我去她所住的地方。”


    包房裏還是沒有人說話,秦母握著的酒杯突然放倒,白酒流了滿桌。


    她有些慌張的直接把酒瓶扶起來,但是這個驚慌失措的舉動卻再次落入關渡眼中。


    關渡在沒人接老爺子的話的情況下,道:“萍芳是您妻子嗎?”


    老爺子抬眼看了看關渡,點頭。


    “老太太她不是已經過世了嗎?”


    關渡花畢,秦家人臉色一片發白。


    *


    因為今天這事,關渡連學校都沒去。


    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關穆州站在落地窗旁,關海慶在沙發上看著報紙,李汝因坐在沙發上瞪著關渡。


    那眼神就像是要把關渡盯穿,特別是李汝因,她看著關渡都,覺得有些看不透她,和最近關穆州的反常一般,讓她不快。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之前對關渡的氣還沒消,現在居然又來了一波!


    關渡就像是什麽什麽也不知道一般,在那裏慢慢的用牙簽吃著蘋果,李汝因氣的直接奪過她的牙簽:“別吃了!”


    關渡的手僵持在空中,緩緩的放下。


    “你知道你做錯了什麽嗎?”李汝因問她。


    關渡連澡都沒來得洗,肩上依舊披著關穆州的西裝,可已經有些冷了,她收攏了些外套,打了個噴嚏。


    她說:“不知道。”


    李汝因揚長了聲音:“不知道?”


    關渡說:“我隻是說出自己想說的。”


    李汝因說:“小渡,你是成心的吧?”


    關渡冷笑了一聲,這樣的冷笑讓李汝因覺得十分陌生,她看了眼關穆州,試圖把關穆州拉過來一起教育關渡,但關穆州似乎並不想管。


    “我不明白,親人去世這麽久了,還是至親,是自己妻子,晚輩有什麽權利瞞著他,我隻不過讓老爺爺早點知道真相罷了。”


    李汝因說:“那你也要看看那老爺子多大年齡了!已經八十歲高齡了,八十歲!他和她老伴感情多好,能承受得了這些嗎?”


    “您怎麽知道他承受不了呢?”關渡反問李汝因。


    接著,她又說:“老爺子不僅神誌清晰,談吐清晰,走路連拐杖都不需要,連五糧液都那麽能喝,怎麽可能是脆弱的人,我也聽說了他的身份,就像他自己說的,大風大浪過來的人了,您怎麽知道他接受不了呢?”


    她說罷,緩了幾秒的,道:“況且他剛剛也說了,整整兩年了,他老伴幾乎沒聯係他,也就是說秦家人並沒有把老奶奶的病情告訴老爺爺,這難道應該嗎?”


    “生老病死都是尋常事,我想他本人也是想知道自己老伴近況,而不是到死想要被瞞著。”


    李汝因突然被噎住,她也不知道平時沒幾個話的關渡今天怎麽突然變成這樣,她一時想反駁可又找不到話語,隻得拍了下關海慶:“你說兩句。”


    關海慶平日裏若不是大事,也不會插手,其實說實在的,秦家的家事與他們也無關,他們隻會擔心因為這次家事對他們的婚事又會有什麽樣的牽連。


    關海慶將報紙一放:“你看著辦,隻一點,不管如何,不能因為這等子事和秦家的關係鬧僵。”


    關渡冷笑一聲,看著關海慶遠去的背影,漫不經心道:“話說迴來,秦家人真的是為了老爺子好才瞞著他的嗎?我看不見得,不過是讓老爺子知道自己老伴去世的話,秦晴和叔叔的婚禮再會往後推罷了,我看今天聊天的架勢,秦家人恨不得明天就把她嫁給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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