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外傳


    文/麻雀張小靜


    第二十四章尊嚴盡失,顏麵掃地


    這天,吳王和西子在越娃宮閑聊,忽然一人鬼鬼祟祟溜過來,湊到夫差身邊,附在他耳邊,嘰嘰咕咕老半天。一邊說一邊還從袖子裏掏出一張紙條,得意地展示在他麵前,一五一十指給他看,看著看著自己咪咪笑,夫差聽著一咧嘴笑了,夫差看著又一咧嘴大笑了,聽完看完一尋思禁不住哈哈,哈哈大笑了:


    “天哪天哪,這個勾踐、這個勾踐,太可笑了,太可笑了,可笑的有點傻,有點萌,有點可愛勒,就是嗎,伍老頭真是多慮,真是多慮了”到底是什麽事這麽開心?西子倒是起了好奇,輕輕走上前、輕輕抽出那紙條、隻見上麵寫著:


    美哉,我吾王夫差,我對您的仰慕,宛如滾滾東逝水,滔滔不絕


    壯哉;我吾王夫差,我對您的敬重,宛如巍巍珠穆峰,高山仰止


    善哉,我吾王夫差,我對您的感恩,宛如傾盆大暴雨,鋪天蓋地……


    後麵還有呢,還列舉了夫差十大功德,二十大善舉,三十大政績,四十大……最後甚至總結了一下,總之這樣的君、這樣的王……天下少有,世間楷模。怎樣表達他的尊敬都不為過,怎樣表達他的崇拜都遠遠不夠,他願意終身為奴,而且下一輩子、下下輩子還願意繼續侍奉這種仁君,並以此為榮……下麵,落款是勾踐,天呐,如此卑躬屈膝的文字,如此奴性十足的語氣,這竟然出自勾踐之手,出自越國大王勾踐之手,西施看著看著,心裏說不出的難受,說不出的膈應……迴頭無意間,發現雅魚臉上,掠過一絲淡淡極其不易察覺的什麽神情?好像在笑,又好似沒笑,好似在哭,有好似沒哭……總之那樣子說不出的很古怪,說不出的怪異,怎麽會這樣呢?西子心裏直犯嘀咕,但也沒有往深裏想,自從見了範蠡,她常常的心不在焉,有了牽掛,有了擔心,有了心疼,也有了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又是一個風和日麗,注定沒有波瀾的平淡日子,這天,夫差似乎又去攻打別國了,西子閑來無事,走出越娃宮,剛在後花園、假山間觀花觀魚,遊玩了一小會兒,突然間就撞見了一個白胡子老頭,老頭停在她麵前,吹胡子瞪眼,一臉兇相,兇巴巴氣哼哼的;


    “你是誰?”


    “我是西施”


    “啊,你就是美人計的西施,你就是專門來禍害我們吳國的西施,你就是專門來禍害我們吳王的西施,你就是禍國殃民的西施,看我不殺了你,殺了你這害人的東西……”老先生怒目圓睜,怒不可歇,鏜浪浪拔出寶劍,舉劍就刺,啊,西子嚇壞了,可是嚇壞了,嚇得趕快逃跑,用力過猛,撲通一聲,被什麽絆倒在地,老先生一步搶上前,舉起寶劍就刺,刷一道寒風突的橫在西子的脖子上,借著一道寒光撲麵而來,躲是來不及了,跑更是不可能,完了完了,我命休矣,西子絕望地閉上眼,就這時猛地聽到一聲驚唿,幾個人一躍而上,一把抱住了老人,把他的寶劍扔出好遠,一邊扯著他一邊大叫:


    “吳相國伍相國,不可不可呀,這是西子姑娘,傷害了西子姑娘,大王還不得心疼刹……”


    “就是這個妖精,禍國殃民,迷惑的我們大王,都無意霸主,無心霸業了……”老頭被死死抱住,仍然憤恨不已,怒罵不止,一時間眾人也沒有辦法阻止,隻是不停地給西子使眼色,西子心靈神會,立馬跑開,跑到越娃宮,緊緊地關緊宮門。


    又過了幾天,出差大王歸來,好多人外出宮門迎接,其中就包括西子和伍子胥,伍子胥依然怒目圓睜,狠狠地看著西子,西子裝作沒有看見,夫差下馬,一手輕輕拉住西子,一手輕輕拉住伍子胥:


    “老相國,本王不在這幾天,您監國辛苦了,本王等下要嘉獎你”


    “哼,嘉獎,不要,等一下你不會懲罰怒罵老臣,老臣就謝天謝地了”


    “老相國,何出此言?!我不在的這一段,你把朝政國事治理的井井有條,我何故還要懲罰你呢?”夫差大惑不解,有隨從宮女就欲上前,告訴夫差那件事,西子慌忙使眼色製止,他們便也知趣的閉了口,


    “你居然沒有在大王麵前狀告我,還行,做人還行,但是我依然會殺你,一有機會我就殺了你,我們這些越國奴才”有一天伍子胥碰到西子,雖然沒有拔劍,依然怒目而視,西子知道無法化解這種仇恨,便也采取了敬而遠之的態度。


    且說,有一天,西子和雅魚正在寬敞的越娃宮內,閑話家常,慢作女紅,悠悠地度著時光,突然間雅魚的臉色一沉,現出了一種極其難受極其難看的表情,西子一愣,繼而看見了一個人,鬼鬼祟祟著從假山後探出頭來,接著亦步亦趨小小心心的向這邊走過來,走到麵前對著西子,深施一禮,然後靜靜地望著雅魚,那眼光意味深長,一聲不吭,沉默裏似乎有著某種交涉,原來這是勾踐,勾踐這時候過來有什麽事呢?西子還沒有明白過來,就看雅魚臉上露出了比死還難看的絕望,也露出了你這種絕望還無望的順從、認命,她就帶著這種表情帶著這種認命,跟在勾踐後麵,緩緩向宮外走去,這個臉色,這種表情,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情,什麽事什麽事,到底是什麽事?西子趕上前阻攔,雅魚卻一臉決絕,似乎前方有一種神聖的召喚,誰都不能阻止她,西子無奈隻好眼睜睜看著她前去,到了天黑時分,幾個人抬著,抬著王後雅魚走了進來,西子湊上前一看,不由愣住了,隻見那個剛才還臉色紅潤的王後雅魚,此時臉色蒼白,嘴唇咬出來血,閉著眼,眼角有未幹的淚痕,神情卻是死一般的絕望,身子軟軟的,癱成一團動都不能動了,西子再往下看,驚叫一聲不寒而栗,隻見王後雅於潔白的裙裾上,殷紅殷紅的一片血,撩開裙子,天哪,心揪成了一團,隻見大腿腫脹,撕裂,一道一道傷痕,一片一片血汙,濃濃的腥臭,濃濃的汙濁,還有一股這說不出的陰穢氣。說不出的怪異,說不出的驚悚,也說不出的惡心,怎麽了?西子隱隱的感覺到了什麽,想問一下,可見雅魚那比死還絕望的神色,便又住了口,不忍心的住了口,拉過一個宮女,拉到僻靜處,直直的望著她,一字一句的: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夫人,西施夫人,我不敢說,我不敢說呀……”宮女連連搖頭,連連擺手,諱莫如深,根本不敢說:


    “說吧,告訴我,我絕對不會出賣你,共事這麽久,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西子輕輕拉住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真誠的:


    “夫人,夫人呀,雅魚王後太可憐了,真是太可憐了……”天哪,這是人幹的事嗎?勾踐……還能算是個正常人嗎?西子聽完,脊背嗖嗖的發涼,有一種寒徹心底的悲涼,不行,不行,我不管雅魚是不是曾經的王後,現在的階下囚,就憑她是女人,是一個柔弱的女人,我也不能讓她受如此傷害,遭此淩辱,因為我們同是越國人,同是越國女人,我就得想法保護她,西子暗暗的咬著牙,想找夫差或者勾踐算賬,就這時,他走到夫差宮殿,卻又看到了更為惡心的一幕……隻見夫差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憔悴,臉紅紅的還發著燒,還不時的咳嗽幾聲,看樣子是病了,也不知道病的嚴不嚴重,幾個太醫進進出出,那表情說不上是悲是喜,宮女們更是忙碌,一會兒捂著冰袋給他退燒,一會兒捏著被子怕他著涼,一會兒拿著布擦著他咳出的痰,一會兒拿出痰盂倒掉他排泄的髒……反正,隻因夫差得的病,整個宮裏都慌亂緊張了,西子不便打擾,悄悄退出來,剛走到門口,就碰見了一個人,一個頭低著隻看腳的人,那人一把搶過宮女手裏痰盂,揭開蓋子,臉湊上去,鼻子貼上去,使勁地看,用力地聞,似乎還不過癮,最後竟把手伸了進去,伸進去攪啊攪啊,攪了半天抽出來,那手已經是汙黃濁臭的,穢不可聞了,他把手放到鼻上,使勁地聞,使勁地聞,臉上沒有一絲嫌棄,還挺享受,似乎那是什麽濃香似的,接下來接下來,西子都差點看不下去,差點哇地一聲吐出來,隻見他把手指伸到嘴裏,輕輕地抿一口嚐一嚐,再抿一口再嚐一嚐,一口兩口,輕輕地嚐,細細地品,竟然如同碰到了什麽美味佳肴似的,品著嚐著好一會兒,臉上露出欣慰的笑,然後就這麽洗幹淨了手,擦幹淨了嘴,高高興興地走到裏麵去了,一邊走一邊還拱手作揖,拜謝上蒼:


    “大王,大王,夫差大王呀,恭喜您,恭喜您了,您這個病真不打緊,不出三天保證痊愈”夫差搖了搖頭,有點不相信的歎口氣:


    “不可能呀,不可能,我現在是全身疲軟,全心無力,整個人都不對付,怎麽會?不出三天就痊愈呢?我不相信,你憑什麽這麽說?憑什麽這麽肯定呢?”


    “夫差大王,您有所不知!有道是人吃五穀雜糧,誰有不生病的,生病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和季節相悖,因為人是自然之物,季節之子,順應天時地利方可通達順暢,神情氣爽,百邪不侵。反之,如果與自然、與季節相悖,那麽則堵阻鈍挫,心鬱氣結,百病從生,壽命不久矣,今秋冬交際之時,穀物成熟,樹葉凋零,菊花盛開……季節的味道應該是清、淡,還有一點若有若無的香一縷捉摸不定的苦,今我品嚐了大王的糞便,正是這個味道,這是順應自然和季節相和諧的,所以就算大王偶然有恙,也無大礙,不日即可恢複,並且比以前更加強健……”


    “什麽?什麽?你品嚐了我的糞便!你竟然品嚐了我的糞便?這,這……”夫差一時間有些驚詫,但看著勾踐的一臉真誠,又轉變成一絲感動:


    “勾踐呀勾踐呀,想不到你居然如此待我,這種事,連我的心腹,心腹太醫都做不出呀,連我的兒子,我親生的兒子也做不出呀,隻有你,肯為了我的健康,能,這麽不管不顧的,這,叫我怎麽說呀?”夫差說著,眼圈有點紅,聲音變有點哽咽……那一刻,夫差感動了,真的感動了,他感動的一把抓住勾踐的手:


    “勾踐,勾踐,你可以提個要求,我一言九鼎,一定答應你”


    “大王大王啊,夫差大王啊,您真是千古難遇的仁君啊”勾踐咚地跪下來,連磕三個響頭,滿臉淚水,泣不成聲:


    “大王大王啊,夫差大王啊,想來我已離家三年,離國三年了,不知故國可安好?不知故園可安在?亦不知我那被父王拋棄在鄉下的老母親,現在可安在否,每每想到這些,就覺得作為兒子,我實屬不孝,便徹夜難眠,心如刀絞,如若大王放我迴還,我一定找到母親,好好侍奉,也一定把大王像母親一樣的孝敬侍奉,我越國終身為吳國的奴,年年向吳國納貢,歲歲向吳國敬獻,可好”


    “這個,這個嘛”夫差略微皺下眉頭,但馬上放鬆下來,下定決心似的“好吧,朕說過,朕一言九鼎,答應你的一定做到,況且我觀察了你三年,試探了你三年,確實沒有一點反叛之意,違背之心,也放心了,那麽好吧,等我身體好了,如果真的好了,我親自送你出城,迴你的越國吧,”


    還真讓勾踐說中了,三天之後,夫差的病果然好了起來,他一下跳下床來,伸伸腿彎彎腰,唿吸一下新鮮的空氣,突然覺得身清氣爽,精神愉悅,便想起了,想起了答應勾踐的話,立馬召喚他和範蠡前來,語重心長,似乎還有點不舍的:


    “果然如你所言,我病全好了,那麽我也不食言,送你們出城,迴你們的越國去吧”


    吳宮門外,夫差親自挑選了三匹馬,三匹駿馬,送勾踐、範蠡和雅魚歸去,三人跨上駿馬,轉身行禮,剛要策馬揚鞭而去,就這時,突聽一聲大喊:


    “且慢,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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