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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兩道身影朝著小乞兒猛然衝去,望著對麵黑紅光芒激蕩的嗜血目光,兩人心中都不禁震了震,可腳步卻不改,毅然提刀前砍。


    人未至,刀先臨。月色下的兩道刀芒凜冽地朝著撐在地上的小乞兒痛劈而去。


    口中的鮮血還在不斷往外淌,前時二人那兩刀可是並不好擋的,小猴子也僅僅是為他攔下了那最慘烈的第一波刀氣,便驟然紅光破碎。那手臂和肩頭的血水染在地上,黑夜裏的土地便愈發深邃了。


    左小臂處拉出一道血肉翻飛直連左胸,右肩的傷口又被痛豁開,骨頭都給砍入大半。渾身染血的小乞兒臉上卻並沒有多少痛楚,隻有汗水滿掛,刺入平靜的目光中。


    不疼。


    身上的黑紋流轉,小乞兒慕然改劍左手,劍身輕微晃了起來。


    借月飲血,一片波瀾在盈盈雉圭上蕩漾而起,引得漫天皎月銀光都聚攏過來,於林間炸起。


    猛追而上二人自有防備,全身氣流完全蕩開,一手虛掩在前,淩厲攻勢不曾變化。那最後的兩人在接近小乞兒的同時也在不斷靠近著對方,隱隱形成守望。


    縱然此時的小乞兒在他們看去已是強弩之末,可依舊不得不防,他那一手厲害手段可實實讓人心顫啊!


    兩方距離本就不遠,這轉眼的功夫,就猛地撞在了一起!


    刀芒鋒利,一股股劈砍攻去,全都沒在那片亮光之中。小乞兒麵對四周飛來的破風曆嘯,手中雉圭翻騰攪動,繞在周身,腳下步伐卻不再詭異四轉,而是直直朝著左側衝了去。


    這一切都是在極短暫的時間內發生的。


    小乞兒的雉圭並不能完全擋下割來的鋒利刀芒,渾身血光又炸了開,黑芒緊隨騰起。


    刺——


    雉圭從左側身影的腰間劃過,揚出一道鮮血痛灑而開。雖然那男子已是做足了準備,但當小乞兒速度突地一提,渾然不顧傷勢直直衝來時,依舊讓他一愣,縱然急急退去,卻還是被割在了腰上。


    左側身影猛退的同時,右方男子手中的刀芒便一步跨前綻了開,向著小乞兒絞去。


    撐地不支的小乞兒隻覺身旁風聲淩厲,氣流擦在破開的血肉間,卻沒有牽起幾分疼痛。


    黒眸中的紅光猛然點亮,變得越發嗜血起來。小乞兒的右手頓然一掙,朝著左胸口痛錘而下!那肩膀處入骨的傷勢又碎裂去,小乞兒麵上雖不露神色,可手臂卻在不斷抽搐著。


    噗!


    一口鮮血朝前痛然噴出,胸口的紅光再次一凝,卻還沒撐開,又立馬破滅了去。那左手中欲甩出的雉圭隻停在了手中,最後的一絲力氣終歸沒能擠出來。


    周身皮膚在壓迫而來的刀芒下,有血珠不斷從其中滲出,鋒利氣流朝著小乞兒全身絞了過去。


    目中沒有害怕!


    此時小乞兒那毫無波瀾的眼眸依舊十分平淡,唯獨不同的是激蕩起的血光衝撞著原本的黑芒,將近占去三成的眼瞳。


    擊退開的一人手中也不停,雖是腰間被割了一道,但那劈去的大刀也臨近了小乞兒。


    絕路!


    砰!


    小乞兒左手處那柄顫巍巍抬起的雉圭驟然碎裂,淩厲的碎塊朝著迎來的兩人急速刺了過去。


    那兩道身影尚未反應過來,才剛炸開的雉圭碎片竟已到了胸口!


    來不及了!


    二人隻能匆忙凝氣去擋,可那碎片卻不再像小乞兒前時拋出的那樣,直接割破了氣流沒入肉中!可才入胸口卻又猛地從後背穿出,二人的目光永遠凝在了那一處,眼眸深處滿是驚顫。


    早該想到的……


    轟然倒地。


    隨著兩道身影一同栽下去的還有小乞兒,隻覺自己的意識模糊,眼看著那淩厲刀芒朝著自己鋪蓋而來,再也沒有反抗的力氣了。


    林間無聲,一道白衣身影立在月下,安靜望著那地上的小乞兒,緩緩蹲了下去。


    前時被三人刀劍臨近的男子,此時尚未斷氣,隻有他看到了這道白衣,如何也沒想到六人中居然是自己最晚閉上眼。隨著那白衣一眼看來,男子猛然覺得被扼住了喉嚨,唿吸漸漸斷了去。


    那道眼神很平靜,甚至帶著些儒雅溫和的笑容,可這笑容卻不敢讓那男子活下去。


    在最後朝小乞兒攻去的二人倒下時,他們已經感受到了,在場的並不隻有他們幾人,那刺進心髒的碎片帶去的感覺是不同的。


    也對,以小乞兒的年紀,如此修為,身旁怎麽可能沒有護道者呢?


    可是這一路來,在他們一而再三的試探下,這人始終未曾出手,也讓眾人的心鬆了許多,更何況人為財死呢?


    但他們並未想到的是,小乞兒確實沒有所有所謂的護道者,此時站在他身邊的老叫花也不過是才到不久的。


    “你欠雉圭的一場血,總歸需要還的。”老花喃喃,看著倒地的慘烈染血身影,眼中有些笑意,卻又有些無奈,多了分淒慘的意味。


    將小乞兒背在背上,朦朧月光似乎纏上了這兩道身影,漸漸變得飄忽不定。那四散而去的雉圭碎片又聚攏來,可那晶瑩的劍身此時卻漆黑如墨,一道血線在其中拉開。


    柔軟如絲,完全變了樣的雉圭纏繞而來,係在小乞兒腰間,牽起翹尾,蕩在夏夜晚風中,哪裏還瞧見得是一柄殺人劍。


    小乞兒手腕處的三尾鯉魚隨著他滿身黑紋的褪去,重新化作了黑色,但不同是,從前的是黑透的鯉,如今的三尾鯉,目中及渾身鱗片被朱紅勾勒,濃鬱血色都要流出來,添了許多森邪靈性。


    從前的那一場夢,這才算落了幕……


    稚兒提劍月下舞,攆把圭臬量寸步。


    忽識夢裏人間故,還看斷滄淚更苦。


    ……


    小乞兒這一次的醒轉,直到過了大半個月,才沉沉睜開眼。


    渾身無處不疼,近一個月來,這滿身的傷勢卻仍未好去,或者說壓根沒好去多少。


    胸口處的大樹,在沉睡中他似乎又去了趟,對著那棵捅天而去的大樹吼了許久,也爬上樹找了許久,卻再也沒看到棕色小猴的身影。那捅天大樹上隻有一顆朱紅果子孤零零地掛著,一縷青紫盤在果蒂處,悠悠流轉。可小乞兒看不到的是,那樹上還掛著另外九百九十九顆果子的虛影。


    叫喚了半天沒有應答,小乞兒隻好自己出了去,可卻並未如上次那般醒過來,而是又來到了從前那片血色天地中。


    這天地不再是血色的,一片陰沉,可小乞兒並未多看,就確定這裏是同一片天地,畢竟在這裏,他流過太多的血,有過太多的不願麵對。


    從枯裂的土地上一寸寸走過去,沒有光點閃爍,沒有熟悉的人影,小乞兒那因為緊張而漲紅的眼眸總算漸漸褪了下去。


    入眼的唯有一柄劍,幽幽地懸在那,似等了許久。


    黑劍,小乞兒曾經想過的,可這劍卻並不如龍,似蛇陰辣,望上一眼,仿佛要有血海屍山推疊湧起。劍柄鮮紅,牽出一道血線直連劍尖,更有隱隱暗紋順著這道血線蔓延開,卻沉沉的,不易察覺。


    劍身僅一指餘寬,長二十寸有二,似圓若菱,如方又錐,閃爍不得其貌。柄與劍寬相仿,繁雜玄紋銘刻,勾印森然。


    說它是一把劍,是因為小乞兒看到它的第一眼就自然想到了那柄盈盈雉圭,可它又不像雉圭,外表比之雉圭來得更接近鞭子些。


    小乞兒駐足凝望,而那如蛇黑劍頓時纏繞過來,順著他的右手盤上去,將自己的陰辣蛇首遞在小乞兒掌中,劍身繞在臂上。


    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


    雉圭嗎?


    小乞兒有些搞不懂,握上劍柄的那一刻,一片黑光在眼前展開,漆黑不見物,不聞劍聲鏗鏘嗡鳴,卻獨獨看到這黑夜中一刹又一刹的鮮豔血光接連噴灑,牽帶著他的心髒也跟著跳動起來。


    每一道血光都踩著胸膛中的血水衝湧,那揚天鮮紅似乎就從小乞兒的心中噴薄而出一般,漸漸將臉色白了去,似要流盡體內的血液。


    小乞兒的左手猛然抓在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那目中的狠意才算褪下去,恢複了幾分清明。


    紅黑軟劍漾不起光芒,殺人的利器本就歸於黑暗,卻不是沉寂的黑暗。那陰蛇一擺蛇身,騰然而起,落在了小乞兒的腰間,化作一道腰上束帶,纏繞幾圈後結連垂下。


    有風起,風中,陰蛇飛舞。


    小乞兒繼續往前走,可這一望無邊際的枯裂大地,卻怎麽也走不到頭,但他依舊在走。


    丟了一把劍,他雖想不清楚腰間的黑紅束帶,但對那把盈盈雉圭卻明白得很,可就算找遍這方天地的每一個角落,那柄晶瑩軟劍卻再也沒有了。


    雉圭雉圭,稚兒學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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