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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從扶著景國公,好不容易地將人扶進了院子。


    待安置好了景國公,丫鬟和周氏額上都沁了汗,隨從這才忙著躬身告退。


    “你們都下去吧。”周氏長籲一口氣,扭頭向婢子們吩咐。


    青竹立馬應喏了聲,就要帶著下麵的小丫鬟們往外走,但青雲倒有些猶豫,她輕問“夫人,您一個人可以麽……”


    這話剛落,青竹就微微皺了眉,主子的決定哪裏是她們能置喙的?這丫頭是糊塗了……


    而周氏則擰了帕巾在為景國公擦臉,連頭都不曾迴一下。


    像是沒聽見她的話似的,下麵的婢子早就端手退去。


    青雲的臉陡然白了兩分。


    她自從被提拔上來後,地位就處處不如青竹,就連先前被發落的濃竹,說話都比她有分量。


    看著周氏溫溫柔柔的側臉,青雲不由地咬了咬唇,她又鼓了膽子再道,“夫人,等您洗好了,奴婢再端了水出去……”


    “哐——”


    周氏重重地將那銅盆一放,發出的震天聲響,登時讓青雲紅了眼眶,聽了動靜的青竹連折迴身來,她道“夫人莫氣,青雲不懂事,奴婢這就帶她下去。”


    說著,她便將人拉出了屋子。


    一出來,青雲的淚珠子就劈裏啪啦地掉了下來,瞧她這樣哭得難受,還沒走遠的小丫鬟們都猶豫地,想過來勸慰她一番。


    哪成想,青竹隻冰涼的眸光一抬,她們都縮了頭迴去。


    青雲還在哽咽聲不斷,青竹便冷冷地打住她的哭聲,“當初是林嬤嬤覺得你是個伶俐的,才把你從廚房裏招來的,一下子就撥了一等的例銀給你。”


    “可哪裏知道,你竟是這樣一個蠢笨的。”


    這是青雲聽她說過最多話的一次,可她的最後一句定論,直中要害,說得青雲直接蹲了下去,掩麵啼哭。


    青竹隻覺得眉心跳了兩跳,開始有些懷念起濃竹來,起碼她不會像這人一般,一說就隻知道哭。


    她來了幾分煩躁,也不管青雲是哭還是笑,徑直撩了裙擺轉身走了。


    青雲見得沒一人來哄著她,哭得更難受了,從前因著她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趙嬤嬤的侄孫女,在廚房裏頭做事,連掌廚的媽媽都要讓她兩分,更別說其他人了。


    何曾有過這樣的氣受?便是她哭了,又有誰不來安慰她?


    青雲抽著鼻子起身,握著拳頭,她在心裏暗暗下了個決定。


    屋子裏,燈還未被挑滅,隻不過蠟燭差不多被燒至盡頭了,燭火在噗嗤地跳躍著。


    “為了個丫鬟,動這麽大的氣?”低低的笑聲傳來。


    周氏瞪他一眼,語氣有些不善,“你也向著她說話?”


    “怎麽敢?”景國公翻身坐起來,揉了揉還有些昏沉的額,又摟過周氏,動作又輕又緩。


    他道“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從前安逸的日子,才是最難的。”


    周氏靠在他肩上,看著那燭火跳著,漸漸暗沉下去,周氏彎了彎唇角,闔上眸子。


    她的聲音也是極輕,“以後還有大把這樣的時候,哪裏是難得了?”


    勤王私控禁軍,囚押儲君,妄圖篡位的事兒已經鬧開了,幸好太子同景國公世子、長信伯爺,裏外聯手將勤王反控。


    內侍在朝上宣讀昭仁帝的旨意時,眾臣皆是有些唏噓。


    勤王也就是曾經的四皇子,被先後當成親子一般撫養多年,誰能料到他長大後竟要反咬太子一口呢,還險些害了陛下……


    高台的昭仁帝數日不見,徒生了鬢邊白發,眉眼間都透著倦怠,寬大的赤赭朝服鬆鬆垮垮地掛在他身上,整個人都消沉了許多。


    今日來早朝時,他都頗有些吃力,繁縟的字句一一讀完,那內侍才停下來去看昭仁帝。


    他抬起稍帶渾濁的眸子,一掃底下,心底卻沒來由地徒生股悲涼,這是報應。


    當年他以鐵血手腕殺了至親的兄弟,登上這皇位,而如今,他的子嗣亦是手足相殘。


    他為什麽獨寵謝懷錦?


    先後的情分是其一,其二是他不願讓他的兒子們重蹈當年覆轍。先帝就是未立太子,甚至連遺昭都未留便撒手人寰,才致使他們兄弟七人生恨奪嫡。


    所以他才早早就立下儲君,甚至是詔書他都藏了一份,太子隻能有一個,也隻能是謝懷錦,隻能是他榮登大統!


    “陛下!”


    看著台上的人猛然口溢鮮血,軟軟地半闔著眸子,不省人事過去,眾人皆是大驚。


    未發生這事兒之前,昭仁帝身子骨從來沒傳過有什麽問題,勤王還不至於虐待陛下啊,怎麽會……


    眾人心思百轉千迴。


    終是謝懷錦開口讓眾臣退朝,隻留了幾位大臣下來,又讓內侍將昭仁帝扶進了勤政殿的裏間。


    張太醫匆匆趕來時,額上都滲了汗。陛下被太子解救出來後,也是他診的脈,那時候陛下雖有幾分脈力,卻也很顯然是強弩之末了……


    他一進來欲向謝懷錦行禮,他的聲調依舊清冷,“先給父皇看看。”


    “是、是。”張太醫擦擦汗,看著榻上的人麵色慘白,連氣息也微乎其微,他的手都是抖著的。


    身後站著的有幾位閣老,和各部重臣,謝懷錦站在榻邊靜靜觀望。


    從劉閣老的角度看去,他整個人都是緊張的,從眉眼至下頷的弧度都是繃得緊緊。


    劉閣老不由在心中一歎,他步子上前,衝謝懷錦揖了禮,道“殿下,能否同臣至殿外一敘。”


    這邊張太醫還在施針,估計也要一時半刻才能好,謝懷錦收迴目光,微微頷首。


    餘下的臣子看著他們離去,都有些莫名,但見謝懷錦走了,皆放了膽上前去看昭仁帝的病情。


    “老師。”


    謝懷錦垂下眸子,低低喊了他一句。


    沒錯。


    世人隻知身為三朝元老的太傅,乃太子啟蒙之師,卻無人知曉他這一身武藝,就是劉閣老偷偷所授。


    “您,先前太莽撞了。”他又接著道,“那時孤尚不在京城,您當避著風頭才是,惹急了他們……可不止會咬人。”


    “這曾是老師說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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