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正說笑間,一位十歲左右的少女嫋嫋婷婷的走了進來,好奇的目光偷偷看著望舒幾人,在發現望舒也向她看過來時,急忙又低下了頭,端正的和廳中眾人行了禮。


    “三娘,這是我的小女李菀青。”李善道捋了捋胡須,笑眯眯的說道,“她和你同年,生辰隻比你晚了三個月。”


    “原來是菀青妹妹。”望舒笑著福了福身,“妹妹不愧是出身於書香世家,真真是如那出水芙蓉般清新不俗!”


    李菀青眼睛生的極好,秋水無塵的杏子眼,配上一雙春山含翠的柳葉眉,清澈中透著溫婉,給人一種清純嬌憨之感。


    此時,那雙清澈的杏眼正滿含好奇的看著望舒,甜甜一笑:“見過望舒阿姊!”


    “瞧瞧!說是親姊妹也沒人懷疑!”郭氏看著兩人親親熱熱的,心裏也高興,自己這女兒,自小就被李善道父子幾個給慣壞了,性子有些跳脫,而且對於看不上的人是不屑搭理的。在她知道有個公主要來家中常住時,內心是有些抗拒的。而望舒呢,從小就是天之驕子,受盡了嬌寵,自然也必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性格。在望舒到來之前,她還頗為擔心兩人會相處不來,如今看來,望舒的性格可比她想的要好多了,自己的女兒也真是長大懂事了!


    卻不知,李菀青隻是麵上裝的好,畢竟在這麽多人麵前,也不能真下了父母的麵子。而且這幾日她也漸漸想通了些,畢竟是公主,若是真的惹了她不高興,她去聖人那裏告上一狀的話,父親也難免會受到責罰。所以她才打定了主意,麵上過得去就行,沒必要真和公主明著做對。反正,兩人雖住在同一屋簷下,可井水不犯河水,她還是能做到的。


    此時,門外又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著像是兩個人。


    “是守拙和仲愷迴來了!”郭氏笑容滿麵的說道。


    話音剛落,兩位俊朗的少年郎君就齊齊邁步走了進來,一樣的青色襴衫,頭戴黑色方帽。年長的一個看著有二十歲左右,年少的一個大概十七八歲的樣子,隻看形貌就知道是李善道的親子。


    “快過來,見過貴客!”李善道在女兒麵前是一副標準的慈父模樣,可到了兒子麵前,就端正嚴肅了起來,麵上不苟言笑的撫須說道。


    被稱為守拙和仲愷的兩人走到眾人麵前,微笑著拱手行禮。


    “李伯庸,見過諸位。”


    “李仲愷,見過諸位。”


    一看,就知道是提前得了交待,不必以皇子公主待之。倒是讓望舒很是滿意,畢竟她還要在此住上數年之久,以親人的身份相處,反而更舒服一些。


    “這是我家大郎伯庸,字守拙。”李善道指了指年長的一個,然後又指著年少那個繼續給望舒介紹,“這是二郎仲愷,還未及冠,所以還沒取字。”


    “望舒見過兩位兄長!”望舒起身,對著兩人笑盈盈的行了家禮,倒是讓李仲愷的臉都紅了紅,李伯庸一臉和善的笑著點了點頭。


    李至讓看著李伯庸,心中倒是頗為感慨,這人比他還年長二歲,可自己都有兩個孩子了,他卻還在讀書,倒真是有書香世家的風範。


    “大公子可娶了妻?”李從嘉好奇的開口問道。李至讓見表弟問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也抬頭看向郭氏。


    郭氏笑著搖了搖頭:“親是已經定了,但是大郎執意要等到有了功名,再娶妻生子。”


    “哦?那大公子今年可要下場?”李至讓問道。


    李伯庸笑著搖了搖頭:“父親說我火候未到,還需再努力一年。”


    “那娶妻可就要等到明後年了!”李從嘉驚訝的看向李伯庸。


    李伯庸笑著說道:“某身無長物,唯有這一肚子詩書而已,若是沒有個功名,怎有底氣給妻兒謀幸福?”


    望舒笑著問道:“那未來嫂嫂可是願意等?”


    李伯庸微紅了麵頰點了點頭。


    郭氏笑著說道:“守拙的媳婦定的是江左袁氏的袁家四娘。袁家也是耕讀起家,對於子女嫁娶的年紀並沒有一定要遵循十五歲的限製。所以四娘聽說守拙想等殿試後得了功名再完婚時,倒也是十分支持守拙的。”


    “堂兄可真幸福!能找到這樣一個事事支持自己的嫂嫂,可是太難得了!”望舒笑著說道,“等堂兄取了功名後,可一定要善待嫂嫂啊!”


    李伯庸紅著臉說:“妻者齊也,與夫齊體。即成了夫妻,自該彼此相敬如賓、相濡以沫才對。”


    李菀青看兄長和望舒竟然一人一句聊的親熱,暗自裏撇了撇嘴,不過倒是對望舒的印象稍微好了那麽一點,畢竟她的話語中似乎是真心關心兄長的,而且也不如她想象的那般高高在上。


    “好啦!晚膳也準備好了,諸位一路辛苦,早些用了膳,歇息一晚。明日,讓守拙帶著大家逛逛書院,看看廬山。”郭氏笑眯眯的說道。


    李從嘉一聽能看廬山,急忙看向了李至讓。


    李至讓笑著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我等就厚顏叨擾幾日。”


    李從嘉聞言臉上頓時樂開了朵花,和李從度一起拱手謝道:“多謝諸位款待,叨擾了!”


    用了一頓豐盛的晚膳,望舒告別了兄長們,隨著李菀青一起往後院走去。


    “阿姊,這間朝向最好,是母親特意為你準備的。若是有什麽需要的,找我或者母親都可以。”李菀青將望舒帶到了最後一進院子的正房門前,客氣的和望舒交代了幾句,就施施然迴了旁邊自己的房間。


    “三娘,李家人可真是熱情!不僅郭夫人看著可親,菀青娘子也是溫溫柔柔的。”晴雨進了房間,看著屋內的擺設不住的點著頭。


    望舒笑了笑:“郭夫人可親不假,不過,這菀青妹妹嘛……”


    晴雨好奇的看向望舒:“菀青娘子怎麽了?”


    望舒搖了搖頭,拍著晴雨的肩膀笑著說:“看她的眼睛,就知道她對我並不是敞開了心懷的接納,不過是礙於麵子客客氣氣的罷了!”


    晴雨聞言撅起了嘴巴:“什麽意思?她是不歡迎您嗎?”


    “你想啊!我來之前,她可是這家裏唯一的女娘,肯定是被父兄捧在手心裏嬌養長大的,在書院裏,她是院長唯一的女兒,自然也是被眾人尊敬的。這樣的女娘又怎麽會是個溫溫柔柔的軟和性子!而如今,她不再是唯一那一個了,而且就身份來說,我是公主。她的優勢在我麵前蕩然無存。這樣的落差,她又怎會欣欣然的就接受了呢?”


    “原來是我看錯她了!”晴雨可是覺得天下誰都不如自己公主的,如今見公主竟然不被人歡迎,自然心中不忿。


    望舒笑著點了點晴雨的額頭:“你也別在意,小孩子罷了!過幾日就好了。等她熟悉了我的性格,知道不是多了個敵人,反而多了個人喜歡她照顧她,她自然會真心把我當阿姊的!”


    “啊?”晴雨瞪大了眼睛,“您還準備照顧她啊?您可是公主!”


    望舒不在意的笑了笑:“在宮裏,永安她們不也是由我照顧的嘛!我是阿姊,自然該照拂妹妹們。”


    晴雨本是難以接受自家主子去照顧別人,可一聽望舒的意思,原來是阿姊對妹妹的愛護,也就勉強接受了些:“好吧!我信公主的判斷。可若是她以後還是對公主不好,那我就……”說著,還在胸前使勁兒揮舞了下自己的小拳頭。


    望舒看著一臉義憤填膺的晴雨,心中暖暖的:“好了,快休息吧,東西明日再收拾也行。”


    “您先睡!我得去看看那些侍衛將行李歸置對了沒有!那一幫粗人,我可不放心!”說著,晴雨就風風火火的走了出去。


    看著她的背影,望舒笑了笑。以前有香雪在的時候,這些細致的活計晴雨可是向來不樂意管的,如今隻剩了她自己,倒也仔細了起來。果然,人還是要獨立才能長大。


    推開後窗,望舒驚喜的發現,窗子正對著花園裏的一株山茶樹。樹高4米有餘,這樹齡怎麽著也有幾百年曆史了。大朵大朵盛放的紅色山茶花,如碗口般大小,層層疊疊的紅色花瓣,鮮豔如血,熱情似火。在夜晚昏暗的燈火映照下,美的驚心動魄。


    望舒想起宮中桂林裏那棵一直沒有開花的山茶樹,還有她們姊妹之間關於花朵顏色的戲語,輕輕笑了起來。


    “三娘,睡了嗎?”


    聽見李從度的聲音,望舒從思緒中迴過神,笑著揚聲說:“堂兄進來吧,我還沒睡呢。”


    李從度手中抱著一個木盒,笑著走了進來。


    “這個給你。”


    看著李從度推到自己手邊的木盒,望舒好奇的看了看,伸手打開,裏麵躺著一張契書。


    “這是?”望舒伸手取出,展開一看,下一刻驚訝的看向了李從度,“廬山別院?”


    李從度笑著點了點頭:“阿婆臨走前,將保管的我父母的財物都交到了我的手中。但是未免睹物思人,我一直也沒有去細看都有什麽。前段時間,想著看看有沒有你能用得上的,這才發現,我阿娘的嫁妝裏竟然有一間廬山的房產。不過離書院有些距離,在大月山那裏。但偶爾去散散心還是好的。”


    “這可不行!”望舒將地契放迴木盒,又推迴了李從度手邊,“堂兄,這是二叔母留給你的,我不能收!”


    李從度笑著搖了搖頭,又將盒子推了迴去,按到了望舒的手裏:“既是我的,自然是我說送誰就是誰的!望舒,廬山的房子,離金陵太遠了,我留著也沒什麽大用處,給你最好。你如今寄居在李家,雖然對外聲稱你是李祭酒的侄女,住在這裏無可厚非。可你我都清楚,你和李家並無任何關係,若是以後你有了自己的朋友們,想有個招待的地方,總不能還用李家的院子吧?”


    “可是……”望舒感動的看著李從度,“二叔母留下的東西本就不多了,這些也算是個念想。而且大兄已經給了我好些這邊的房產地契了。”


    李從度笑了笑:“他給的和我給的並不衝突。而且,阿耶和阿娘的樣子,我都快忘的差不多了。要這些念想又有何用!人沒了就是沒了,還在的人才是應該珍惜的。望舒,你雖不是我親妹妹,可自小和我一起在阿婆身邊長大,我一直將你看作是我的親妹妹,在我心裏,你和永寧她們都不同。這些,隻是兄長給妹妹的,希望她孤身在外,能有所依,有所靠。”


    望舒看著李從度認真的眼神,終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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