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一月有餘,才終於到了德化縣地界。


    李從嘉在車中伸了個懶腰:“終於要到了,可是累死我了!你也是,水路多方便,阿耶說要給你準備大船,那多舒服啊!還能一路看看江景!非要這個小馬車!也不嫌窩的慌!”


    望舒白了李從嘉一眼:“大船太耗時耗力了,我隻是去讀書,又不是遊玩,耗人力再製艘船,阿耶又要被那些禦史彈劾了!這車就很好,你不是搶著坐呢麽!而且江景也不是非要坐船才能看,我們這一路行來,不僅遠遠看了江景,還看了田野村落,嫋嫋炊煙,那不是更美!”


    李從嘉撇了撇嘴:“我和堂兄那輛車更小好不好!還不如你這輛舒適!而且我不想和那杜安言擠在一起!如今倒好,他倒是自己一輛車,美哉美哉的!”


    李從度笑著搖了搖頭:“你怎麽總看他不順眼啊?他哪裏惹到你了?”


    李從嘉往後一靠,歎了口氣:“那倒也沒有,就是莫名的不喜歡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望舒輕笑了一聲:“你這理由可真充分!”


    李從嘉不依的說道:“我總覺得他說謊了!不過是沒有證據罷了!”


    望舒挑眉看了看李從嘉,笑著點了點頭:“一會兒我再問問。”


    這時,車窗的簾子忽然被人從外掀起,露出騎著馬的李至讓的笑臉:“三娘,這會兒陽光不錯,風也停了,要不要出來騎馬?”


    望舒一聽,立刻笑著點了點頭:“要!”說著,就起身往馬車外走去,看著已經被李至讓牽過來的鵲羽,高興的摸了摸它黑亮順滑的鬃毛,一翻身,就漂亮的上了馬。


    衝著車裏的李從嘉和李從度笑了笑,輕輕夾了夾馬肚子,鵲羽開心的打了個響鼻,揚起前蹄就朝著前麵奔了去。


    “慢點兒!”身後傳來李從嘉的喊聲。


    望舒揚了揚手臂,笑著就朝前跑了去。


    李從度捂著嘴偷笑了兩聲,看著鬱悶的李從嘉說:“你還說她騎個幾次就知道厲害了!可我看她每次都開心得很!並沒有你說的又喝風又腿疼的啊!”


    李從嘉嗤笑一聲,無奈的點頭道:“那是因為,她天生就是一個瘋丫頭!”


    杜安言聽見望舒歡快的聲音,不自覺地偷偷掀起車簾朝外看去,騎在馬上的那道飛揚身影,正在金色的陽光中熠熠閃著光,令人有些頭暈目眩。杜安言看著看著,不禁笑了起來。忽然,一道淩厲的視線往他這邊掃了過來,杜安言立時放下了簾子,縮迴了頭,隻是腦海中還存留著剛剛李至讓的眼神,讓他有些心跳加速。


    李從嘉笑著衝李至讓比了個大拇指,隻不過卻收到了一個白眼。


    不過李至讓一向如此,李從嘉也不以為意,努著嘴衝李從度說:“瞧瞧,我就覺得那廝不安好心吧!還敢偷看我妹妹!”


    李從度無奈的搖了搖頭:“望舒的風采非那些尋常的小娘子可比,那些小郎君看看,有什麽大不了!”


    李從嘉順著李從度的目光又朝車外看去,騎在鵲羽之上的望舒,神采飛揚,意氣風發,本就明麗的五官更添了些顧盼生輝的色彩,讓人不由的就跟著笑了起來。這樣生動的樣子,確實不是那些尋常的閨秀能比的了的!


    “阿翁和阿婆,將望舒養成了這個樣子,我竟有些擔心,以後誰能降得住她!”


    李從度看了眼一臉憂心的李從嘉,笑著拍了拍他的肩:“幹嘛非要降住她?和她一般這樣,比翼雙飛,豈不是更好?”


    李從嘉挑挑眉:“是我說錯了,是誰能配得上她!”


    李從度低頭笑了笑:“你呀,就莫要擔心了。望舒主意大著呢!單說你我的姻緣,還有二表兄,哪樁哪件不是她的功勞?她自己的姻緣,難道就能差了?”


    李從嘉聞言,與有榮焉的笑了笑:“那倒也是!我的妹妹,聰明著呢!”


    聰明的望舒騎夠了馬,麵色紅潤的將韁繩遞給了李至讓,看著麵前即將到達的城鎮,笑著坐迴了馬車。淑女嘛,在人前還是有必要裝一裝的。


    進城後,李至讓找了家規模最大的食肆,準備先祭了五髒廟,再出發上廬山。


    “這裏雖然也是縣域,但比沿路的那些城鎮要繁華的多了呢!”望舒看著豪華的大包房,感歎的說道。


    李從嘉也點了點頭:“是啊!這德化縣竟如此之繁華,往來賓客也是絡繹不絕啊!”


    李從度笑著說:“應該是廬山書院之故。這每年往來的學子無數,家境也多是富裕顯貴,慢慢的,周邊的食肆酒坊也就多了起來。有求才有供嘛!”


    李至讓點了點頭:“不錯!這德化縣之前也並不是這樣,確實是廬山書院建成後,才漸漸發展了起來。等一會兒吃了飯休息片刻,我們就出發去星子鎮,那裏是廬山南麓腳下,從那邊上山離書院最近。”


    望舒幾人紛紛點頭,招唿著杜安言一起坐下,看著店家逐漸端上來的美食咽了咽口水。


    店家熱情的邊上菜邊介紹:“幾位貴人一看就是出自名門,自小珍饈美食吃慣了的!剛才這位郎君交待上些有特色的來。這道魚是我們這裏的招牌,湖口糟魚。選用鄱陽湖所產活鮮青草鯉魚和上乘糯米,小磨麻油為原料,再輔以十多種天然香料,經醃製、糟製、煮蒸數道工序而成。香味濃鬱,口感豐富。各位貴人可以嚐嚐鮮!另外,這道廬山鮮筍也是別的地方沒有的,江南地區竹筍雖不少,可我們的筍味道卻要更鮮嫩一些。還有這石雞、茶餅、修水哨子……全部都是我們這裏的特色,保管您在別的地方吃不到!當然,最有名的還要數這廬山雲霧茶,香氣鮮爽持久,滋味醇厚甘甜,湯色清澈明亮,絕對是上等的茶飲!”


    望舒好奇的聽完店家的介紹,連連點頭說:“那我們真要好好嚐嚐了!光是聽就流口水了呢!”


    店家看望舒一臉的捧場和讚歎,心裏也開心,笑著給眾人做了個揖,眉開眼笑的給眾人掩上了包房的門。


    李至讓笑著看了一眼望舒:“你這樣很好,我之前還擔心你從小被捧在手心,不會和這樣的人相處打交道,倒是我多慮了!”


    望舒笑嘻嘻的給李至讓夾了一筷子糟魚:“二表兄,你放心,我一定能照顧好自己的!”


    李至讓點點頭,也給望舒夾了一筷子鮮筍。


    酒足飯飽後,望舒看著杜安言忽然出聲問道:“杜三郎,你其實是離家出走吧?”


    毫無防備的忽然發問,直接讓杜安言愣在了那裏,嘴巴幾張幾合,最後在李從嘉的冷哼聲中瑟縮了下,將頭低了下去。


    “你也別怕,既然我將你帶到了廬山,就沒準備再將你送迴去。但我想知道真相。”望舒聲音輕柔又溫暖。


    杜安言將頭又重新抬了起來,看著望舒笑了笑:“三娘猜的對,我是離家出走的。我從小就想來廬山讀書,可我阿耶阿娘對此事一直不太讚同,所以我就趁著阿耶外出公幹之際,帶著貼身侍從跑了出來。最後因為他的身份文書還在我阿娘手中,並未能帶在身上,所以他沒能成功過關。不過三娘放心,我家的傳統,是既往不咎。當初我二兄就是離家出走的,最後也沒什麽事兒。我已經讓侍從返迴家中和母親交待了,想來定能將學費和路費如數帶來。絕不會給三娘惹下麻煩的!”


    望舒好笑的看著杜安言:“你二兄也是離家出走的?你們家倒真是有意思!他也來廬山讀書?”


    杜安言搖了搖頭:“我二兄想當大將軍,從小就教導我武藝,可我對武學一途興趣不大,所以他還挺失望的!不過我還是覺得讀書好。我喜歡讀書!”


    “你信他啊?”李從嘉搗了搗望舒的胳膊,“我看他就沒說過實話!”


    望舒白了李從嘉一眼:“我覺得他這次說的是實話!”


    杜安言聞言也急忙說道:“六郎,三娘,我這次說的真是實話!你們相信我!我不是奸細,我真是來讀書的!”


    “我看你根本就不像是十四的郎君!又瘦又矮的,你真十四了?”李從嘉斜著眼睛看向杜安言。


    杜安言臉紅了紅,還是點頭說:“真的十四了,那身份文書上有我的生辰,李兄是看過的。不過是我平日裏不愛吃肉,所以長得不高罷了!”


    望舒推了李從嘉一把:“好啦!吃飽了吧,我們上路吧!下午就能上山啦!”


    李至讓笑著看向望舒:“走吧,我已經讓人先行去山上稟告了。想來,等咱們上去時,你的房間都收拾好了!”


    杜安言一直以為要去廬山讀書的是李從嘉和李從度,望舒隻是陪著兄長出來玩的小娘子。此時看李至讓竟然是對著望舒說的話,驚訝的問道:“是……三娘……去讀書?”


    望舒點了點頭:“是呀!怎麽啦?”


    杜安言得到肯定的答案,更驚訝了,語無倫次的說:“可……可是……廬山書院不收女娘啊!三娘這……莫非是要……是要扮男裝不成?”說到這裏,立刻捂上了自己的嘴,模糊的聲音卻繼續道,“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想什麽呢!”望舒好笑的說道,“我就是扮了男裝,難道還和你們住在一起不成?”


    看著杜安言瞬間變紅的臉,望舒笑著說:“我們是李院長的族人,我是他侄女,我這次去是跟著他讀書的,和他的小女兒一起,不是進書院!”


    知道自己搞了烏龍的杜安言麵色通紅,鬆了口氣的同時隱隱有些失落,看著望舒笑了笑:“原來是我弄錯了!李兄也是直接跟著李院長,不進書院嗎?”


    李從度看李從嘉不想迴答,笑著和杜安言說:“我們隻是送妹妹過來,並不留下,我們倆是在金陵讀書的。”


    杜安言看著李從度點了點頭,餘光掃了一眼不願意搭理他的李從嘉,心裏著實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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