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慧大師要進宮講禪的消息,一經聖口宣出,立刻像生了翅膀似的傳遍了整個金陵城。


    一時間,想要進宮聽禪的貴人們,折子像是雪花似得紛紛遞進了皇宮之中。要知道,淨慧大師雖然平日裏也會在報恩禪寺和清涼寺開堂接眾,但是那些貴人們自恃身份,也不好和尋常百姓擠在一起。如今可好了,若是能進宮聽大師講禪,那不僅是得償所願,更是麵上有光啊!


    不過如此一來,李璟倒是愁壞了。他本意是想請大師給自己的母親單獨講禪,以盡孝道。若是有個別的皇親國戚想要聽禪,也是可以的。但他真未想到,這淨慧大師竟然如此受歡迎。這麽多人都想要聽,若是答應了這家不答應那家,也不太合適。可若是都答應了,那這大殿都快要坐不下了,母親那邊要如何解釋呢!


    頭疼的李璟向來喜歡把麻煩拋給別人,這不,讓王盛昌捧著折子就來到了榮福殿中。


    “阿娘,兒是真沒辦法了。如果一家都不答應,興國和盛唐幾個肯定要鬧到您麵前。可若是答應了她們,那其他人又要參兒子一個偏心了。您看,兒子該如何是好啊?”李璟兩手一攤,鬱悶的看向了宋福金。


    宋福金搖頭一笑:“好辦,都允了吧。”


    李璟驚訝的看向宋福金:“阿娘,都允了啊?”


    宋福金點點頭:“是啊!佛家本就講究眾生平等。你我既要聽禪,又怎能將敬佛之人分出來個一二三等來呢?”


    “兒子受教!”李璟笑著一拱手,“隻是如此一來,母親就要和眾人一起了。”


    “這倒無妨,你的一番心意,我都知曉。”宋福金笑著拍了拍李璟的手說,“不過你母親也不是那等金貴之人,我年輕時還和好多人一起擠過大通鋪呢!”


    聽宋福金說的輕鬆,李璟迴憶起最初的種種,也不由的心中感歎:“是啊,想起當初,兒子也是覺得世事難料啊!這如今的一切都是父親千辛萬苦打下來的,兒子定會守好這方百姓,母親放心。”


    宋福金聞言,微笑的點了點頭,心中卻是歎了口氣。


    李璟走後,望舒從殿門口露出了個小腦袋,笑嘻嘻的看向宋福金。


    “這孩子,還不過來。”宋福金搖頭失笑。


    望舒走到宋福金身邊,晃著她的胳膊說:“阿婆,你給英姨下個帖子好不好,讓她也來聽禪啊。”


    “哦?”宋福金笑看著望舒問道,“那柴娘子也愛聽禪禮佛?”


    望舒抿嘴一笑:“我其實也不知道,不過那劉九郎倒是讀過些佛經,我想著應該是受家人影響吧。要不然,一個小郎君怎會讀那些?”想起近日自己找來的那本《八十華嚴》,望舒就有些頭疼,不謙虛的說,她算是極愛讀書的了,但是這佛經又和她讀過的那些書不同,她讀了幾次,都無奈放下了,真的是讀不明白啊。


    宋福金看著望舒笑了笑,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好,阿婆給他們一家下帖子。還有你心心念念的那常家姑娘,阿婆也給她們母女下個帖子,好不好?”


    望舒一聽開心的點頭說道:“好啊好啊!阿婆你見了常家姊姊,定會喜歡她的。”


    看著安康笑著將兩張帖子遞給了兩個小內侍,望舒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和宋福金鬧了一會兒才迴了自己的住處。


    “公主似是對劉家人極是上心啊!”安康看著望舒的背影,笑著說道。


    宋福金想到望舒曾和她說的那些淵源,笑著說道:“是啊,也是緣分吧。”


    到了淨慧大師講經的那日,一大早天剛微亮時,宮門前就排起了馬車長隊,等待著重重檢查後入宮中聽大師講禪。


    “阿娘,太後怎麽知道你信佛啊?還特意寫了帖子給你?”


    看著榕娘一臉的疑惑,柴守英搖了搖頭:“阿娘也不知,許是望舒的緣故吧。”


    “可你也沒和望舒說過此事啊!”


    柴守英看了眼一旁的小兒子,問道:“你和望舒說過?”


    劉承栩搖了搖頭:“沒有啊,我提這些幹嘛?應該是望舒多日不見您,想您了吧,這才找了個由頭,讓太後請您進宮。”


    聽著兒子的話,柴守英笑了笑:“這孩子,真是惹人心疼。”


    此時的望舒正陪著宋福金一起在昭德殿中接待淨慧大師,除了宋福金和鍾皇後等女眷,李璟帶著李弘茂也在這裏。可以說,是給了淨慧大師最高級別的皇室接待。


    這樣的接待規格,若是旁人,早就欣喜若狂或是受寵若驚了,可觀淨慧大師,卻依舊是寵辱不驚,一派淡然處之的樣子,仿佛這世間一切繁華都和他無關一樣。望舒好奇的看著他,目光炯炯。忽然,淨慧大師也向她看了過來。兩人對視時,望舒好似從他的眼中看見了大千世界,慈悲、憐憫、洞悉、恍然……好似所有情緒都蘊藏其中,可再仔細看去時,卻又什麽都沒了,好似一片空空。


    望舒衝著淨慧大師露齒一笑,淨慧大師微笑頷首,兩人之間的短暫互動並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隻有李弘茂似有所感的朝望舒的方向看了看。


    “聽聞大師能預言壽夭禍福,能否替吾兒看看?”李璟雙手合十,滿含敬意的朝大師行了一禮,“吾兒自小體弱,前段時間又生了場大病,我實在是擔心,還請大師憐憫。”


    淨慧大師的目光看向了李弘茂,又越過李弘茂看向了望舒,笑著說:“我倒是很想看看她。”


    眾人聞言,紛紛順著大師的目光看去,發現那目光最終指向的是望舒時,有驚喜,有驚訝。要知道,淨慧大師的預言雖然很準,但從來一次隻看一人。


    “大師,我孫女她……”宋福金又喜又怕的將望舒緊緊摟在身邊,說出口的話都在發顫。能得淨慧大師的預言,那可是難得的驚喜,可宋福金因為過於在意,生怕聽到什麽不好的消息,所以格外有些緊張。


    望舒看了看緊張到發抖的祖母,又看了看滿眼期待的兄長,再看了看臉色有些不愉的父親,笑著和大師說:“大師,我不需要預言,我的命運我自己做主。您還是給我阿兄看看吧,隻要我阿兄好,我就高興。”


    “永嘉!”宋福金和李弘茂異口同聲的開口製止。


    望舒看著祖母和兄長嘻嘻一笑,一手拉一個的安慰道:“我身體好的很,不用浪費大師一個預言啊!我最大的心願就是阿兄好好的,阿婆你知道的!”


    宋福金無奈的搖了搖頭,看向一直微笑看著望舒的淨慧大師,點頭說道:“麻煩大師還是給我孫兒看看吧。”


    淨慧大師笑著點了點頭:“既然是小施主的心願,老衲遵命就是。”


    李璟此時臉色才稍微好上一點,覺得望舒還算有良心,知道心疼自己的兄長,不枉弘茂一直以來對她的疼愛和照顧。李璟看著淨慧大師,頗有些緊張的握起了雙拳。


    淨慧大師走到桌案前,背對著眾人在紙上寫了些字。放筆後,走到了一邊。


    王盛昌上前將寫有讖語的紙張恭敬的遞給了李璟。


    “九十一。”李璟看著紙上三個大字,哈哈一笑,“好啊!好!多謝大師!”


    淨慧大師低頭迴禮,並未說話。


    望舒聽見李璟的話,開心的一蹦三尺高,拉著李弘茂的手差點兒紅了眼眶:“阿兄,你能活到九十一歲呢!太好了!永嘉很開心!”多日以來的擔心瞬間消失了,像是壓在心口的巨石終於落地一般,輕鬆極了。


    李弘茂笑著摸了摸望舒的腦袋:“阿兄也很開心,可以一直陪著永嘉!”


    “好了,時辰也差不多了,請大師上坐講禪。”李璟笑容輕鬆的伸出手,指向昭德大殿中最高的位置,“王盛昌,請眾位聽禪之人進殿落座。”


    隨著在偏殿等候的眾人陸續進殿,原本空曠的大殿瞬間變得滿滿當當的。望舒雖然有些心理準備,可看著眼前如此壯觀的“人頭”,還是驚訝的吸了口氣。


    雖說依宋福金之言,此次聽禪不分貴賤,隨意落座。但誰也不敢和太後等人搶啊,所以宋福金、鍾皇後、程貴妃等宮中女眷還是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不過對於望舒等小輩來說,聽禪的魅力並不大,所以望舒拉著李靜怡等人的手,從殿前方一路往後,直到最後一排,才笑著坐了下來。


    落座的望舒並不老實,伸著腦袋尋找著劉承栩和榕娘的身影。在自己的前方四五排的地方,看見了柴守英的背影,身邊是榕娘。


    “誒?劉承栩呢?莫非他沒來?”望舒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語道。


    “找我啊?”忽然身邊傳來一聲輕笑。


    望舒驚訝的扭頭看去,在她左邊的不正是劉承栩嘛,此刻正一臉笑意的看著她。


    “你什麽時候坐過來的?”望舒小聲問道。


    “從進殿起我就看見你了,看見你一路向後。這不,我也跟過來了。”劉承栩也學著望舒的樣子小聲說道。


    “你不是喜歡看佛經麽?還坐這麽後麵?”


    劉承栩聞言驚訝的看向望舒:“誰告訴你我喜歡看佛經了?”


    望舒癟了癟嘴,竟然不是麽?那自己還真是想錯了:“你給我的信,不是引了佛經的話麽,我還以為……不然,誰無事去看那麽艱澀的東西啊!”說著,還不高興的嘟起了嘴。


    劉承栩笑著說:“我阿娘是佛教信徒,而且是很虔誠的那種。我一開始是單純好奇,就找了些佛經來看。後來見我阿娘總是抄佛經靜心,就也好奇的試了試。試來試去的,就越讀越多了。”


    望舒聞言差點兒樂出了聲,還有這樣的!


    “那我也算是好心辦對了事兒!”望舒得意的看向劉承栩,“英姨信佛,這次的相邀就很成功嘛!”


    看著望舒得意的小模樣,劉承栩笑著點了點頭:“對,很成功。我阿娘很開心的!”


    “大師都開始講了,你們別說話了!”望舒右邊的李靜怡碰了碰望舒的胳膊,小聲說道,還用眼神示意了下,讓望舒看她右邊。


    順著李靜怡的目光看去,隻見她右側跪坐著的嚴菀正一臉虔誠的聽著,再右麵的徐珩正對著他倆做著噤聲的動作。


    望舒急忙衝著徐珩歉意的笑了笑,然後轉頭朝著劉承栩吐了吐舌頭,老老實實的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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