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壬寅,被後世稱為南唐開國皇帝的烈祖李昪終於入葬永陵。隨著他的離世,這個生氣勃勃,在那個混亂的時代就如同東升旭日的南唐王朝,忽然就停滯了下來,再也沒有了原本的那股蓬勃生機。


    而望舒的生活在迴歸正軌的同時,也有了許多新的變化。


    隨著兩位姑母的迴京,望舒在宮中的生活日漸豐富了起來。隔三差五的,幾位姑母都會帶著自家女兒入宮給宋太後請安,常常一待就是一日的光景,招待表姊妹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宮中的三位公主身上,即使是望舒課業繁忙,也還是需要忙中偷閑的和姊妹們一起玩鬧。


    大表姊華亭縣主馬清還好,她比望舒整整大了7歲,整日裏就和太寧公主李靈若膩在一起,兩人性情相似,愛好也相同,喜歡插花和下棋,常常坐在一起一下就是半晌,兩個少女坐在一起凝眉沉思,倒也頗為賞心悅目。


    二表姊臨安縣主徐瓏比永寧公主李婉柔大了一歲,兩人常常手拉手的坐在馬清和李靈若的旁邊,兩人從小就以李靈若為榜樣,現在又來了一個端莊大方的馬清,兩人更是像找到了人生目標一樣,整日裏纏在兩人身邊,幾乎是寸步不離。


    三表姊昌化縣主嚴菀就不同了,雖然和李婉柔是同歲,但兩人明顯說不到一塊去,反而是喜歡和生性灑脫的望舒待在一起,加上徐瓏的妹妹新城縣主徐珩,還有燕王府的永安縣主李靜怡,四人常常一起在榮福殿的後花園裏招貓逗狗,好不快活。


    “永嘉,你上次給我的那個桂花糖還有沒有啊?”嚴菀眨巴著一雙圓圓的大眼睛,期待的看向正帶著李靜怡和徐珩一起摘著梅花的望舒。


    正在仔細和兩人說著怎麽選花的望舒,扭頭看向嚴菀,笑著搖了搖頭:“三表姊也吃太快了吧,我八月裏和玉山姑姑一起摘的花就剩了那麽些,製好的糖可是都分了出去,我自己都沒留呢。”


    嚴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愛吃極了,一時沒忍住,就多吃了些。”


    李靜怡聞言也停了手裏的動作,歪頭看向了嚴菀說:“我那裏還有些,迴頭讓婢子給表姊送去好了。”


    徐珩也笑著說:“我也有些,也給表姊送去。”


    嚴菀看著兩位年紀最小的妹妹都要勻給自己,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那阿姊就謝謝兩位妹妹了,我阿娘那裏還有些從江州帶迴來的雲霧茶,雖不是妹妹們常喝的那些貢茶,但是滋味也很是清香,我迴去讓人送些給幾位妹妹,也嚐嚐鮮。”


    望舒聞言調皮的問道:“我沒有桂花糖給表姊,那這茶,我有沒有份呐?”


    嚴菀點著望舒的額頭笑著說:“必少不了你的!”


    “那永嘉就謝過三表姊啦!”望舒笑著拱手做了一個江湖禮節。


    “哪學的這些禮,讓大姑母看見,又要說你!”嚴菀笑著打掉了望舒的手,捂嘴笑著打趣道。


    聽見“大姑母”三字,幾個女孩子都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噤,自興國長公主迴京以來,隻要見了幾位女孩兒,那必是要認真教導皇家禮儀的,能達到她的要求的,好像目前為止也就一個李靈若。眼前這四人在興國長公主眼裏,那禮儀規矩可是最差的,平日裏沒少挨說。


    “快些摘花吧,等這些梅花晾幹了些,我就試著讓劉嬤嬤做些梅花糖梅花糕什麽的,和桂花糖比肯定不會差到哪裏去。”望舒看著幾個心有餘悸的縣主,笑著拉迴了正題。


    “要做吃食啊!”嚴菀一聽梅花糖和梅花糕,立馬來了興致,“劉嬤嬤就是做桂花糖那位嬤嬤吧?”說著還不由自主的舔了下嘴。


    望舒點了點頭:“是啊,劉嬤嬤會做的可多了,自我小時候起就一直給我做吃的,她是阿婆專門從尚食局裏要過來的人,現在就專做榮福殿裏的茶點。”


    嚴菀羨慕的看著望舒:“好羨慕你啊!我不管,以後有好吃的,你都要給我送一份才行。”


    望舒看著麵前這個嬌憨的表姊,無奈的點頭保證道:“三表姊放心,以後有我一口吃的,絕對不會少了你的。”看著李靜怡和徐珩也看過來的目光,急忙又接著保證道:“還有你們的!”


    在三人滿意的目光裏,望舒無奈的歎了口氣,那一副快要被吃窮了的小模樣,讓姊妹四人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那朵好,可是有點兒高誒。”嚴菀跳了幾次都沒有夠到上麵那朵梅花,“紅綃,你試試看能不能摘到,就是上麵最紅的那朵。”


    在邊上候著的紅綃聞言,立刻走到了梅樹下,看了看距離,苦著臉說:“昌化縣主,那個婢子也夠不到啊,太高了些。”


    望舒走到嚴菀身邊,抬頭看了看她心儀的那朵花,點著頭說:“的確是不錯,看著就很好吃。我來試試。”


    嚴菀抽搐著嘴角低頭看了眼比自己還矮上一頭的望舒:“你?”


    望舒笑著看了眼嚴菀,又看了看四周,確認沒什麽旁人在周圍,才在幾人驚訝的目光中,噌噌幾下就上了樹,一手抓著主幹,一個旋身就摘到了那朵梅花,然後笑著直接從樹上就跳了下來,在嚴菀幾人驚訝捂嘴時,已經輕盈的落了地。


    “給。”望舒把手中的梅花放在了嚴菀的籃子裏,看著她似乎石化的樣子,笑著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手,“醒來啦!”


    “永嘉!”迴過神來的嚴菀眼睛裏似乎冒出了星星的形狀,拉著望舒的手興奮的說道,“你也太厲害了吧!”


    李靜怡和徐珩也圍了過來,興奮的嘰嘰喳喳的:“早就聽阿耶說三堂姊一直跟著師傅學武,沒想到已經這麽厲害了呀!”


    “永嘉,你剛才那個是傳說中的的輕功嗎?”


    望舒點了點頭:“算是最基礎的輕功吧。我三師傅說我也就剛入門而已,以後,我還會更厲害的!”


    三人聞言都使勁兒點著頭:“已經很厲害了呢!”


    李靜怡晃著望舒的手說:“三堂姊,我可不可以學啊?”


    望舒看了看李靜怡胖乎乎的小身板,發愁的說:“我也不知道啊,要看你阿耶阿娘讓不讓你學了,學武很吃苦的,以你阿娘著緊你的態度來看,估計難啊。”


    徐珩笑著摸了摸李靜怡的小肚子:“永安啊,你還是想想吃喝就算了,學武這事兒,既要看根骨,也要看毅力的,可不是咱們說說就能學成的。”


    望舒驚訝的看向了徐珩:“新城,你怎麽知道這麽多的啊?”


    徐珩得意的晃著小腦袋,然後壓低了聲音說:“我阿耶書房裏有好多閑書,我偷看的。別告訴我阿娘啊!”


    望舒幾人聞言,立刻偷笑著點頭:“放心放心。”


    嚴菀忽然想到了什麽,也叮囑幾人道:“今日永嘉上樹這事兒,咱們可也要保密啊!不然,給大姑母知道了,永嘉又要成她的主要目標了。”


    幾人一聽,頓時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絕對要保密才行!”


    “永嘉,以後你也要小心些,畢竟你剛才那行為,可絕對稱不上端莊嫻雅。”嚴菀笑著和望舒說。


    “我學武這事兒,可是阿翁和阿婆當時定下來的,她可管不著!”望舒撅著嘴巴說道。


    “真是的,也不知道大姑母是要做什麽,見天的盯著我們!”徐珩也撇著嘴不高興的說。


    嚴菀想了想,也沒想明白,雖然也從心底裏讚同妹妹們的話,但是長輩的閑話,她還是不太敢說的。


    李靜怡歪著腦袋忽然說了句:“我裝睡時聽到我阿娘和我阿耶發牢騷,說她就是想以此來給華亭表姊建立個好名聲,讓京中眾人明白,華亭縣主才是真正的皇室公主風範。我阿娘說的時候挺生氣的,後來還是被我阿耶勸了下來呢。”


    望舒聞言急忙比了個“噓”的手勢,還向周圍看了看,確認了沒人後才小聲說道:“長輩的事情,咱們就不要議論了。”


    李靜怡憨笑著點了點頭:“我聽永嘉阿姊的。”


    徐珩不屑的說道:“什麽皇室公主風範!真正的公主誰講那個!”


    嚴菀摸了摸徐珩氣哄哄的小腦袋,笑著安慰道:“別氣了,我們做好自己就好了!”


    “就是!”望舒笑著招唿道,“我們找劉嬤嬤去!”


    “劉嬤嬤”三個字明顯是吸引力更大些,幾個小夥伴立刻拎著自己的小籃子蹦蹦跳跳的就跟著望舒往榮福殿裏小廚房的方向跑了過去。


    紅綃和慧行見狀,也急忙跟了上去,心裏卻悄悄鬆了口氣,剛才幾位小主子的話,要是真被人聽了去,非議長輩的罪名雖然不要命,可也真不是什麽好事,還好自家主子聰明,知道轉移話題。不過那興國長公主確實是挺煩人的,每次入宮都端著一副高人一等的樣子,在宋太後麵前也絲毫不給麵子,逮著永嘉公主就訓,還說公主怎麽能拜男子為師,簡直不成體統。這些話氣的紅綃幾人都想上去撓她。


    還好自家公主心大,扭頭就把不高興的事兒都忘了。宋太後也從來不把她的話放在心裏,該怎樣還是怎樣,有時候還去旁聽李家明的授課,還和望舒一起問些問題,絲毫沒有想給望舒再找一位女先生教導女子閨範的想法。


    紅綃看著正帶著姊姊妹妹圍著劉嬤嬤打轉的望舒,心裏覺得,還是自家公主最好,活潑可愛,聰明伶俐,放眼這宮內宮外,能和自家公主相提並論的,還真沒有!大公主美則美矣,人卻太溫柔了些,不夠活潑生動;二公主雖機靈,卻總顯得有些過於小聰明,心思忒多了些,少了些可愛良善;燕王家的永安縣主又過於嬌憨,傻裏傻氣的;至於興國長公主家的華亭縣主嘛,簡直是大公主的翻版,一個模子刻出來;盛唐長公主家的兩位縣主,一個嬌氣一個刁蠻;至於太和長公主家的昌化縣主,紅綃嘖嘖了兩聲,搖了搖頭,那根本就是一個小吃貨嘛!


    還是自己的永嘉公主最好!


    得出了這個結論,紅綃滿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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