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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甄選之時就應隻取一人,想來你們兄弟資質確是很好,好到讓人無法取舍,索性皆允入宮學,將這個頭痛的問題交給掌尊和掌使們。”蕭景寧並未在意濮陽纓的態度,繼續言道:“正因如此,你們兄弟的考核會比旁人更為嚴苛。但不管在哪一方麵,都難不住你們。所以這該怎麽辦呢?”


    “沒有人會把你們隻能晉升一個的事實說出口,因為選才製度就是十分的公平公正的,至少看起來是如此。若是像我們大梁這樣的大國,對人才的需求很大,自是無需在意這個,但你們夜秦不一樣,若是讓你們同時成為王族親衛要臣,你兩若是聯手,你們皇庭不一定壓得住。”


    “就隻因那個虛無縹緲的可能性,”蕭景寧的話到底還是一字不落的入了濮陽纓的耳,其實他自己知道,皇後說的話皆隻是猜測,甚至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但卻該死的與他所經曆的事實吻合,按著她這個說法,這一切都有了解釋,“隻因那不知到底會不會發生的事情,就要毀掉一個棟梁之才嗎”


    “上師不是最應該明白的嗎?沒有人在意你如今是何心思,也沒有人在意你們會不會做出什麽不應為之事。”蕭景寧緩緩吐出這句話,笑容與聲音明明比平日溫柔了不知多少,卻隻讓人感到刺骨的寒意:“內閣與百官因何打壓長林王府?位高?權重?君王信任?這些都不是,他們怕的不就是將來不知多少年後,哪個長林王府的繼承人不再安於現狀,對那個位置生出野心嗎?他們也隻是想要防範於未然啊。”


    拳頭握緊又鬆開,濮陽纓鎮靜下來問道:“那你說,為何是纓離開,阿繹留下?”


    “這很難理解嗎?”蕭景寧眼裏露出疑惑,“既然你們都很優秀,什麽都不相上下,那自然得選那個對他們威脅小的人留下。”


    “威脅小?”濮陽纓隻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蕭景寧的意思,“是了,阿繹他的性子,懦弱了些。”


    蕭景寧卻是搖頭:“令弟或許並不是懦弱,隻不過是他性情不爭,即便是有人打到了他臉上,隻要未觸犯底線,說不準他還能給個笑臉問手疼不疼,心裏也並不記恨。”


    “這還不是懦弱?”濮陽纓並不能理解,“那什麽才是懦弱?”


    “懦弱那叫軟弱無能,和性情不爭是兩迴事。還是以長林王府為例吧。”蕭景寧很好心的為他解惑,“長林王府被無端打壓那麽多年,但是除了在他們對軍需動手腳之後進行反擊外,皆未出手,他們懦弱嗎?”


    濮陽纓啞然無言,蕭景寧繼續道:“令弟與你本事不相上下,能夠成功晉升夜淩子,又怎會是無能之人?上師離開的原因,是心性吧。夜秦國君與掌尊皆是性子平和,安於現狀之人,朝局上下以君王意願為重。而上師你銳意進取,不會甘居人下,若是國君雄才大略,有開疆拓土的野心,便需要你這種人。然而夜秦國君他不是,你這種有野心的人,一旦到了高位,到升無可升之時,難保不會覬覦更高的東西,夜秦國君沒有那個能夠掌控你的魄力。相反令弟那樣才能卓絕又性情不爭的就很好,易於滿足便更易君臣相宜。是以結果就是:弟弟留下,兄長離開。”


    “其實也並非就是毀掉了一個棟梁之才,即便是未能成為夜淩子,你們的際遇也不會太差。若是離開那一個能夠安然接受結果,不因一次挫折而耿耿於懷,就此發憤圖強,未嚐不會有登上高峰的機會。”蕭景寧起身,在牢中緩緩走動:“然而已經嚐到過立在高峰上時的滋味,轉眼又迴到了山底,即便比常人要爬得高些,又有幾人能做到心平氣和呢?曾經同為宮學學子,有人留下成為尊崇無比的王族親衛近臣,有人默默離開遣返原處,若是能夠從此不見倒也相安無事。然而你們是兄弟,即便你不去想,你家人也會提,每提及一次便是在心上的傷口上再割一刀,最終傷口未能結痂,反倒越發的鮮血淋漓千瘡百孔。”


    “即便是沒有那一場滅國的疫病,你們兄弟也將走上反目成仇的路,當然這更可能是你單方麵的,而以你弟弟的性情隻會對你包容。可他不知道,他如此的包容更像是一個勝利者對失敗者的同情憐憫,隻會讓你更為憤懣,他還不如與你痛痛快快光明正大的打一場,狠狠的打敗你,那樣你心裏會想,原來弟弟真的比你強,他能比你爬得高也正常,或許你的心氣也就平了。”


    淡笑著麵向濮陽纓,蕭景寧溫和的看著他,那眼裏露出的便是她所說的那種讓人覺得是同情和憐憫的包容,明明是那麽溫和,卻將人拖入黑暗,碾進塵埃。


    “然而疫病來了。”


    這一聲仿若宣判。


    “自古無論多強大的國家,皆是談疫色變,因為疫病這種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卻能悄無聲息的奪走一大片生命。這是一場看不見敵人的戰爭,沒有長槍染血,沒有利箭傷人,它不會管你是王公大臣還是黎民百姓,隻要被它盯上,就隻能等著醫者救命。”蕭景寧微微歎氣,終於收起了臉上看似溫和的笑容,畢竟大梁的疫情……其實也隻是進了尾聲,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都不是一個值得開心的事:“若要說這世上真有絕對的公平,那也隻有這種東西了,它要蔓延,管你是誰了嗎?所以大梁才會毫不猶豫的封鎖了夜秦到大梁的路,因為若是任疫情蔓延到大梁,那或許亡國的就不僅僅一個夜秦了。”


    蕭景寧忽然向濮陽纓問道:“你們怨怪大梁封路以至於夜秦亡國,那那些向著大梁逃來的人中,可有你們皇族的人?”


    濮陽纓沉默,但心裏是有答案的。


    沒有。。


    這疫情來得太快太猛,他們夜秦本就不大,當發覺後朝廷下令封閉夜淩城之時,已然太晚,疫情已經彌漫全國。皇族與朝廷百官,無人走出夜淩城,若是他們想,那夜淩子拚命將他們在大梁封鎖道路之前送入大梁是可以做到的,但他們沒有。濮陽纓其實不是不明白,將亡國之因怨怪在大梁皇室與長林軍,不過是遷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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