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幸一緩了會兒後再次站了起來。陳江橋連忙將人按在了椅子上:“大哥,你都這樣了,不會還想去救薑霖吧?”


    紀幸一抬頭看著陳江橋,眼前再次出現重影。


    “你的眼睛怎麽了?”陳江橋發現男人的眼睛失焦,瞬間緊張了起來。


    從昨天那輪清溪弄影迴來,紀幸一的狀態就極差無比,但都過了一晚,怎麽說也得恢複了。


    陳江橋猛然驚覺:“是清溪茶影響了你?”


    陳江橋和王喆都隻喝了一碗,所以感覺不到,紀幸一比遲萱和蘇鈺檸幾人還多喝了一碗,所以出現了強烈的身體反應。


    紀幸一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卻還想著站起來。


    “於淩要誣陷薑霖,這說明薑霖當時肯定還活著。您老還是擔心擔心您自己吧!”陳江橋真是服了,再次把人按迴了椅子上:“舔狗也不能這麽不要命啊!”


    紀幸一低著頭喘息,正當陳江橋以為自己說服了紀幸一時,耳畔傳來了男人低沉的聲音。


    “陳江橋,你說的是對的,薑霖算計了我。”紀幸一的聲音很低,但在安靜的房間裏仍舊格外清晰。


    陳江橋一愣,沒想到紀幸一會突然說這句話。


    “薑霖的確在某種程度上控製了我的生活,乃至精神。”紀幸一再次抬頭,汗水順著發絲滴落。


    “我不被父母所喜愛,我也沒有朋友,我的世界裏隻有薑霖。”


    在恢複記憶前,紀幸一隻知道薑霖對他有所隱瞞,他也從來沒想到自己的最愛的人一直在算計他。


    王喆看向陳江橋,怎麽這兩人說的話他說一點都聽不懂呢?


    “你都知道了?那你為什麽還……”喜歡他……陳江橋不理解。


    “你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從旁觀者的角度,你猜對了一部分,但不是全部。”紀幸一十分認真地迴答:“你隻看到了薑霖對我的傷害,你不知道薑霖為我付出了多少。”


    “或許你們感覺不到,但薑霖是一個極其驕傲的人。他蔑視所有人類,可是他願意為我做任何事。”


    紀幸一在夢境中看到了薑霖真實力量,那種非人類的力量恐怖如斯。


    隻要薑霖想,紀幸一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反抗。


    可這樣一個人,卻任由自己對他的身體為所欲為。


    愛是性,性也是愛。


    “就算傷害和付出是對等的,可是能抵消嗎?”陳江橋將自己帶入紀幸一的處境,絕對無法忍受薑霖對自己進行精神操控。


    好比捅人一刀,又給人治好。傷勢恢複如初,但傷害是實際存在的。


    這能抵消嗎?


    “他不懂,”紀幸一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容:“他不知道,他不會。”


    在夢境中,紀幸一聽到了薑霖的那句「我是被你們製造出來的,有沒有人類的感情,你難不清楚嗎?」,他就知道,他根本恨不起來。


    「人造人」三個字解釋了所有的緣由。


    “薑霖為了我,在對抗整個新世界!”紀幸一不知道薑霖具體做了什麽,但他能感覺到,也就能猜到。


    陳江橋沉默許久,才對紀幸一悠悠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沒有薑霖,你的生活會更好。你會有很多朋友,你不會孤獨,你或許不會生病,或許也會……結婚生子。”


    “這句話,不久前也有人和說過。”紀幸一緩慢地站起身來。


    「所有的苦難都是惡魔帶給你的,你原本會過得無比幸福。」


    “但沒有薑霖,我在7歲那年就已經死了。”


    紀幸一再一次邁出更加堅定的步伐:“我的母親不喜歡我,她想殺我,如果沒有薑霖,我已經死了,你也見不到現在的我。”


    那一年,紀婉芝破天荒地帶著紀幸一和林睿安,一家人出國旅遊。


    紀婉芝特意挑選了人跡罕至的阿爾貝特雪山滑雪,然後找了個合適的機會,哄騙著年幼的紀幸一離開滑雪的雪場走向雪山深處,又隨便找了個理由,把男孩丟在了冰冷的雪地裏。


    紀幸一不太記得紀婉芝當時說了什麽,卻一直記得紀婉芝讓他等她迴來。


    年幼的男孩看著母親的背影逐漸消失,看著天上下起了大雪,看著紀婉芝的腳印徹底被雪花覆蓋,看著這個雪白的世界了無痕跡。


    年幼的紀幸一不知道代表什麽,隻知道自己要等媽媽。


    如果亂跑,媽媽萬一找不到他了呢?


    這一等,他就差點死了。


    7歲的孩子其實已經記事了。


    雖然紀幸一當時不懂,但是記得清清楚楚,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意識到,那不是意外。


    逐漸意識到那是紀婉芝的陰謀。


    也逐漸意識到他的母親想殺他。


    如果沒有薑霖,就沒有現在的紀幸一。


    他早就凍死了,活生生地凍死在雪地裏。


    或許屍體都會留在茫茫的雪山上,迴不了家。


    不,他本身就沒有家。


    “薑霖或許做了什麽,促使我生病,但這不是病源。”


    痛苦的病根在於紀婉芝,在於他的出生。


    紀幸一:“陳江橋,我不喜歡馴服這個詞。”


    “我能感受到痛苦和快樂。”


    活到二十一歲,或許這些痛楚有薑霖的行為導致,但僅有的快樂也都是薑霖給予的。


    即使薑霖算計他,即使內心很痛苦,痛苦自己最愛的人算計他。


    但他實在沒辦法恨薑霖,也實在沒辦法不心疼薑霖。


    清溪茶的作用下,夢境與現實的交織反複折磨紀幸一的靈魂,讓他疼得喘不上氣來。可是身體本能做出的最粗暴的行為,也僅僅是在床上欺負薑霖。


    “你說,薑霖在精神操控我。我的確也分不清,我是因為被精神操控而喜歡薑霖,還是因為我本身被薑霖吸引。”


    “我迷茫過,但我現在想明白了,為什麽要分那麽清楚,無論哪種,結果都是一樣的,我都喜歡薑霖。”


    無論是夢境還是現實,他都喜歡薑霖。


    3年前喜歡,現在更喜歡。


    紀幸一看著陳江橋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薑霖不懂,我可以教他。”


    誰都不是天生就會愛人的。


    “你們可以拋棄他,唯獨我不可以。”


    就算薑霖背叛了全世界,他也永遠不會離開薑霖。


    “我做不到。”


    “我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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