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義經過對這些運糧船旁敲側擊的了解,得知了他們是從交州那邊運過來的。交州就是現在的越南河內,這時候是歸唐朝管的。


    據船老大講,他們如果將糧食從交州運到振州,僅用十天就可跑個來迴,比運到崖州近了一半,隻是振州太窮,沒人買糧。楊義高興了,立刻拋出了購買糧食的大單,讓這些船幫他運糧食來振州。


    這些船是廣州榮家的船,可船家說自己做不了主的,要問過崖州這邊的掌櫃之後再做定奪。但楊義說這兩船糧食卸貨也要幾天,叫船家到了振州之後,騎他的馬去崖州報告。


    船家很愉快的答應了。


    他能不愉快嗎?楊義是振州的地方長官,他們作為商人能攀附到這樣州官是他們的榮幸。別的地方如果像這樣去攀附,還不知道得花多少錢呢。


    糧船在海上漂浮了五天才到達振州城外碼頭,船家吩咐同來的船工後,便騎著楊義給的馬往崖州而去。


    楊義安排好人員卸糧食後便往振州趕,當他來到這離碼頭不遠的小河時,卻看到了震撼的一幕。隻見河灘兩岸密密麻麻搭著許多帳篷延綿數十裏,而河灘上挖的坑坑窪窪,河水渾濁不堪,眾多百姓在河邊有氣無力的洗著沙子。


    楊義看得都心疼,命令是自己下的,人也是他騙來的,而看到這些人寧願餓死都不願離開這地方,為的隻是那子虛烏有的黃金。


    楊義的到來立刻引起了眾多百姓的注意,但他們並沒有覺得這是來搶他們生意的。看著楊義那穿著光鮮的樣子,以為是來收金子的人,可是他們連金子的影子都沒看見。


    孫別駕和齊主薄帶著十多個衙役匆匆而來,他們眼睛有些紅腫,像是睡不好弄的。


    “侯爺,糧食有沒有運迴來?”


    “運迴來了,正在碼頭卸船呢。”


    “太好了,可否現在放粥?有些百姓快餓死了。”孫別駕哭喪著臉問楊義。


    “放糧放粥,但要記住,每人隻能給二兩米。”


    “是,屬下馬上去辦。”


    “等等。”


    “侯爺有何吩咐?”


    “發完米之後,你隨我到人群中慰問一番,然後貼出告示,讓這些上當受騙的人醒悟。再將他們登記造冊,隻要是願意留下的,不管他們的戶籍在哪裏,都可以再次入戶,也不需要將戶籍遷過來。”


    “是,這件事讓齊主薄去起草吧!現在最要緊的去放米放粥,要不然真會餓死人的。這些天來,他們沒日沒夜拚命的淘金,可是他們連半粒金子都見不著,也不肯離開。屬下當初就想衝上去告訴他們事情的真象,可為了咱振州的發展大計隻能忍了下來。”


    “辛苦孫別駕了,振州以後能興盛起來必有孫別駕一大功勞,我必定上書朝廷為你加官進爵。”


    孫別駕聽了這話,滿眼血絲像似一閃而沒,他聲音有些顫抖的說道:“謝侯爺栽培。”


    “你們忙去吧!多叫些人到海邊卸船,那裏有兩大船糧食。記住,不要引起百姓的恐慌,要不然糧食就要被哄搶了。”


    “屬下謹記!”


    楊義點了點頭,轉身吩咐老二老三帶著那數十人去幫忙卸船,然後自己往那些百姓中走去。他要去看看這些被愚弄的百姓到底慘到何種程度,好為日後的安撫做準備。


    餓了幾天的百姓終於有飯吃了,他們吃了飯之後便恢複了些許理性。這時,振州官兵傾巢而出,給他們解釋這裏所謂的黃金是有心人造謠生事,讓他們有家的迴家,沒家的可以留下來……


    來到這裏的人絕大多數都是沒田沒地的流浪人,或者是被別人剝奪了田地的人,他們都是抱著一絲希望來這裏尋找所謂的黃金,夢想一夜暴富後,好為日後能夠活命。


    可他們來到這裏找了幾天,除了沙子還是沙子,傳說中的黃金並沒有看到。他們心裏不甘,生怕自己一離開,別人便挖出黃金似的,所以他們就這樣留了下來。


    可今天聽官府這樣一解釋,他們才豁然開朗,知道自己等人是被騙了。而崖州那邊也沒有了家,有家的人也迴不去了,因為自己出來時是抱著發財的目的,所以和家人吵翻了天。


    有非常多的人心裏崩潰了,在河灘上嗷嗷大哭起來。也有想不開的人,正醞釀在哪塊地方上吊。還有急性子幹脆跳到河裏去,可河水不深,他們隻得在河裏發泄著心中的不滿。


    正在他們絕望時,振州的官府貼出告示承諾,想留下來的人都會劃給他們田地耕種,並第一年不收稅。這令他們興奮不已,一個個踴躍報名,絕大部分人都要求留下來。


    這些人的行為在楊義的意料之中,卻在孫別駕的意料之外。他認為,即使有人來,也不會來那麽多人,哪怕是來了那麽多人,也不會有那麽多人留下來,畢竟故土難離。


    可今天他終於知道了謊言的力量,更知道了這些無家可歸的人,哪怕有一點點希望給他們,他們就要死命的抓住,為的是更好活下去。


    孫別駕、齊主薄、識字的士兵上百人,記錄著這些要求留下來的百姓,一直忙到半夜才登記完成,又算了一天之後才得出了個總數,願意留下來的人總共有三萬八千多人。


    孫別駕這下高興了,他捧著賬目來到楊義麵前:“侯爺,三萬八千多人啊,哈哈哈!這麽多人該如何分配?”


    楊義像似早有腹案似的,不加思索便開口:“一萬五千人留在州城周邊,萬縣剛成立,地盤也很大,他那裏送八千人過去,其他三個縣每縣五千人。”


    “可是糧食不夠吃了,這兩船糧食最多隻能維持五六天。這麽多人要吃飯,這如何是好?”


    “這個你不必擔心,糧食在這兩天就會運來,而且以後每隔三四天便有兩船糧食運來。讓他們克服一下,你下發公函讓各縣自己派人來領人吧!”


    “是,屬下馬上去辦。”


    雖然招了近四萬人,但楊義並不滿意,可他也沒辦法,要想招到更多的人,這裏一定要發展起來。隻要這裏生活好起來了,到時候不必再用什麽謊言來騙人家,人家自己就會跑過來。


    隨即,楊義便開始實施自己的計劃,他命人將這一萬五千人當中挑出五千壯勞力。讓他們在海邊十裏範圍內加快墾荒屯田的速度,將那些高大的樹木留下來,其他的全部砍伐掉。高的地用作果園,平坦的地用作水稻田,低窪的用作養魚的魚塘。如今就快入夏了,他們要利用這段時間趕緊將種子播下去,為秋糧得到豐收做準備。


    他還要利用台風沒來之前,將沿海的灘塗築壩圍堰,然後平整地麵,將地麵夯實之後好放海水進來曬鹽,這些巨大的灘塗就是他的曬鹽場。


    而萬縣那邊派過來的人正是那齊縣令的女兒齊鳳,和她交接的卻是老三這個一麵之緣的人。他二人一見麵就像仇人見麵似的,沒兩句便爭吵起來。


    可吵著吵著,老三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他發現這母老虎並不是真正的找他吵架,而是想找個人說說話。這一發現非同小可,他心裏不由怦怦直跳,總感覺這女人是在喜歡自己。可自己卻自卑呀,自己一事無成,隻是小叔父的跟班,而對方卻是縣令的女兒,自己可高攀不起。


    再說了,對方被太陽曬得烏漆麻黑,雖然從表麵看起來還算漂亮,可是對著那一張大黑臉讓他起不了一點興趣。可這女人像是粘上了他似的,其他人都已經把那八千人帶迴去了,她還留在這裏三天兩頭找老三吵架,這讓他苦惱不已。


    沒辦法,老三隻得來到府衙後堂找楊義哭訴了:“侄兒拜見叔父。”


    楊義看著這個比自己大幾歲的侄子,有一股無名的親切感。有可能這就是離家久了,身邊有一兩個親人,由此產生了些許的依賴吧!


    “老三,你今天來有何事嗎?”


    “沒,沒事。有,有事。”


    “你到底有事沒事?”


    老三這時候卻扭捏起來了,抓著袖子揉搓著,像極了個未出閣的小媳婦兒:“侄兒,侄兒想求叔父個事情。”


    “有事快說,別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們似的,一點都不痛快。”


    “是,是這樣的,前陣子侄兒和叔父去崖州,在路上撞到個母老虎。可是她像似和侄兒有仇似的,他過來領人之後卻不走了,三天兩頭找侄兒吵架。侄兒苦惱不已,求叔父將她趕走吧!”


    “哈哈哈,人家這是喜歡上你了。”


    “叔父千萬別這樣說,侄兒還想多活兩年呢。這麽兇的母老虎,侄兒怕被她吃了。”


    “吃什麽吃?他再兇,兇的過你嬸嬸嗎?”


    “嗯哼!”楊義話剛出口,就被裏屋的一個聲音嚇得一哆嗦。


    楊義馬上轉移話題:“老三,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娶房媳婦了。既然齊縣令的女兒看上了你,此事你就不必操心了,一切由叔父做主。”


    老三卻急了:“叔父,舍不得呀!”


    “為何舍不得?好歹人家也是縣令的千金,長的又標致……”


    “標誌啥?黑得像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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