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東岸,與李靖同時開拔卻走了不同路的柴紹,也遭遇了與李靖同樣的待遇。


    如今他們剛過完黃河,正在黃河邊安營。


    尉遲恭手上拿著封信匆匆而來:“嗣昌,大帥來信了。”


    柴紹接過信看了起來。


    “大帥如何安排?”


    柴紹將信交給尉遲恭:“大帥已到並州城與李勣匯合。”


    “這般快!”


    “他打算上元節當天攻打惡陽嶺,命令我等務必在上元節前趕到惡陽嶺,一同進攻定襄城。”


    尉遲恭接過信看了後:“那就趕緊開拔趕路吧!”


    “好吧!你去安排開拔!”


    “屬下得令!”


    並州城西的一塊空地上,除了五千留守並州城的兵力外,所有人都到那裏點兵聚將。


    李靖帶來的一萬人,分十四個方陣站好。也就是一個營校尉帶一個方陣。李勣那邊近三萬人,按三十九個方陣排列,等候主帥的命令。


    楊義也是李靖那邊十四個方陣之一,他這個方陣的人數最少的,隻有五百一十人,而標準的一個營為七百五十人。但他們卻是所有部隊裏,受關注度最高的營。


    不為別的,就因為那十個玩意兒。


    這十個玩意兒來到並州城後,由於楊義病了,沒人能看管得住他們。李靖吩咐李勣,給這十個臣人足夠的肉食,讓他們吃好喝好,免得他們四處惹事生非。


    結果這十個玩意兒又闖禍了,自從在華陰縣偷了東西之後,他們便學壞了,老是覺得軍營裏的肉不香,總想著到外麵偷著吃。


    他們一有這樣的想法,便馬上著手實施,偷豬偷羊,偷馬偷牛。隻要是肉多的動物,他們都下手,不管它們是耕牛還是戰馬,百姓就這樣遭了殃。


    被抓到後,李靖下令,每人打一百軍棍。隻是他們肉太厚了,皮也夠厚,他們乖乖的趴在地上,任由士兵抽打。


    然而,這些棍子打在他們身上,卻像是給他們撓癢癢似的。他們身上挨著打,還有心情對那些圍觀的士兵擠眉弄眼的,搞得嚴肅的懲罰場麵,變成了看戲一般,現場歡聲一片。


    楊義病好之後,才有效的對這十個玩意兒有所節製,軍營中也少了很多歡樂。當楊義用新奇訓練方法,對十個玩意兒和五百人進行整隊時,也引起了李靖和李績的注意……


    李靖的訓話不多,隻喊了幾句激勵的話,便沒有力氣喊了。隨後學楊義的方式,喊起了鼓舞士氣的話:“大唐萬歲!大唐必勝……”


    李靖和李勣在前一晚已經商量好了,由李勣帶兩萬人,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大同。然後在那駐守,等過了年後,立刻向白道進發。


    另一萬兵馬調到了李靖麾下,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馬邑過年,年後即刻趕到惡陽嶺以東五裏處。惡陽嶺是拱衛定襄城的軍營,隻要將這軍營打掉,東''突厥的主力便去了三分之一。


    既然決定了在正月伺機攻打,他們便要提前趕到目的地,再修整一晚,然後趁敵不備,展開進攻。


    就在他們出征的時候,天上又落下了雪花,這給他們的行程,帶來了諸多不便。但也很好地掩飾了他們的行軍路線,和阻擋了敵人的探子,能讓他們更秘密的到達指定位置。


    並州城牆上,一個身著盛裝的小娘正站在那裏看著遠方,看著那一個個遠去的軍陣流下了淚水。雪花落在她漂亮的頭飾上,她毫無知覺,她的思緒還停留在那個英俊男子的麵容上上。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李勣的三女兒李英。今年虛歲十五,也就是笈笄之年,沒有婚配,仍待至閨中。


    由於古代的法律規定,笈笄之年便可出嫁。這時候的女子也非常早熟,到這時候才出嫁的人都是大姑娘了,她們一般會在十二至十四歲間就嫁人了。


    自從李勣安排她照顧楊義那天起,她便深深地愛上了這個英俊瀟灑的男人。而這個男人,她在父親那裏聽到過多次,被稱之為廢物垃圾的男人。


    楊義的一顰一笑,都深深的刻進了這個女子的心中,雖然他們相處的日子並不多,連說話都沒超過十句。但她看得出來,對方也是喜歡自己的,隻是出征在即,雙方都非常無奈而已。


    但是,這隻是李英的想法而已,而楊義並沒有這樣的想法,他隻是將她當做一個小妹妹看待。一個身形弱小,胸無二兩肉的娃娃,讓楊義提不起半點興趣。


    由於李英的臉蛋太漂亮了,楊義看得都有些入神,所以才有誤會。


    俗話說,情人眼裏出西施!


    李英喜歡楊義,所以她覺得楊義也喜歡自己。如果她心裏不喜歡楊義,見到楊義那副豬哥的臉,肯定會罵楊義為登徒子。


    陰沉沉的天漸漸的黑了下來,出征的大軍早已走的不知所蹤。李英才依依不舍得下了城牆往家而去。


    而楊義則隨出征大軍,來到了馬邑城外的一處山坳駐守,從這裏到定襄還有四百多裏路。


    一路走來,大軍的夥食就沒有差過。沿途不是幹菜就是肉食,就著香噴噴的大米飯,胃口大增。


    自從進了馬邑地界後,楊義終於吃到了,自他出征以來第一頓不像話的飯。隻見一個拳頭大,黑乎乎的飯團,裏麵摻雜著幹菜、肉沬、麵粉等,就這麽一團東西,引不起他一點食欲。


    雖然還很熱乎,但已經是硬幫幫的了,每人一碗熱水這樣就著吃。雖然他自己吃不下,但其他士兵卻吃得津津有味,這樣的飯糊糊像似山珍海味一般。


    那十個大玩意兒更加受不了,從並州城出發前,他們餐餐都有肉。然而到了這裏時,不但肉沒有了,連他們喜歡吃的大白米飯都沒有了。


    趁著眾人休息的時候,他們悄悄的溜出了軍營,成功的躲過了崗哨,向著營外的山上而去。他們這是要到野外去覓食了,憑著他們那靈敏的鼻子,他們肯定會滿載而歸。


    可是,讓人沒想到的是,他們除了扛迴來兩頭鹿外,還扛迴來三個青年男人,三個奄奄一息的突厥男人。


    楊義馬上派人上報給了李靖。


    李靖很快來了,當看到這三個突厥人的慘狀,他也起了惻隱之心。並沒有怪罪楊義的意思,就這樣默默的看著那三個突厥人,狼吞虎咽的吃著,楊義和巨人不吃飯團。


    這些突厥人吃飽後,也不用別人問,便開始敘述自己的來曆。


    原來,他們是頡利可汗牙帳附近的牧民。由於連年遭災,又沒有吃的,他們帶著家人,跟隨其他人悄悄溜出了頡利控製的範圍。


    由於他們有親人在軍隊裏,所以並沒有人追殺過來。他們便一路往東南走,見什麽就吃什麽,即使這樣,還有很多人在路上餓死了。


    他們出發時有三千多人,到了唐朝邊境時,隻剩下不到百人了。於是,他們悄悄摸入唐境,再一路往南,到了這個山坳時,死得僅剩他們三個人了。


    李靖非常同情這些人,但他們已經發現了大軍的行蹤。殺了又不忍,便隻能帶著他們出征了。


    幸好的是,楊義救了這些人的命,他們非常願意留下來,加入楊義的隊伍。他們沒有別的意思,隻為能吃一口飽飯。


    李靖想都沒想便答應了,並不是他太相信人,而是他的軍中也是有不少突厥騎兵的。這是收編那些逃難過來的突厥百姓,和投降的突厥兵。


    他們在頡利可汗荒淫無度的蹂躪下,已經起不了維護突厥王庭的心了。哪邊對他們好,給他們飽飯吃,他們就幫那一邊。


    出征在外,沒什麽年味可言,除了見麵問一聲“過年好”多,幾乎沒什麽活動。而新年就是在這種氛圍下,無聊的過了。


    大軍從馬邑北上,第三天就到了突厥境內。一路上人骨遍地,散落在通往定襄的山路兩邊,死狀淒慘無比。


    看著一個個,一堆堆,或躺著,或趴著,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屍體,連殺人如麻的老兵,都默默的抹著眼淚。


    並不是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沒到傷心處。雖然這些人並不是大唐的百姓,但人心都是肉長的,又有幾人能做到鐵石心腸?


    他們並不喜歡殺人,更不願意被殺。但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他們又能怎樣?


    為了生存下去,為了子孫後代有一個定安定的生活,他們隻能拚了命的去殺敵立功。為了大唐的百姓不被外族侵擾,他們就隻能讓侵犯他們的人去死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弱肉強食,這是叢林法則。你不殺他,他就要殺你,就看誰比誰的心更狠,適者生存嘛。


    這些屍體都是餓死的牧民,死在路邊被野狼吃了。由於死的人太多了,野狼都吃不過來,也吃得不幹淨,才有這樣的慘狀出現在眾人麵前。


    由於現在是寒冬,屍體腐壞較慢,隻能等待打勝仗之後,再來處理這些人的後事了。


    如今他們還要急行軍,他們要在天黑之前,趕到惡陽嶺東十裏的一處山坳裏過夜,好為天亮時,進攻惡陽嶺做準備。


    然而,到達惡陽嶺東十裏處,這樣的慘狀,並沒有因為接近定襄城而消失。


    楊義看到這些慘狀,不由想起了杜甫的詩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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