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義幽幽醒來時,他人已在一處安靜的房間裏。他對自己是怎麽被抬來這裏的,一概不知,而這處房子也不是他熟悉的草棚子。


    這處房子布置典雅,床榻、木箱子、梳妝台等擺放的整整齊齊,一股淡淡的,不知名的幽香沁入心脾。


    這明顯是女子的閨房,楊義不由自主的用力吸了幾口氣,陶醉在其中。


    “吱嘎!”門響,一個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端著個盤子走了進來。當她看到楊義張著眼睛時,愣愣的看向自己時,她知道楊義已經醒了。


    丫鬟二話不說,轉身便出了門。不一會兒,又從房門口進來了幾個人。


    是長孫無忌、李孝恭、楊雲和黃掌櫃。楊雲快走幾步,來到楊義旁邊:“小郎君,你可有好點?嚇死奴才了,怎麽會就突然暈倒了呢?”


    楊義睜眼看著眾人並不說話,這下子可把楊雲急得抓耳撓腮。


    先前楊義剛暈過去時,楊雲便責問起趕過來的黃掌櫃:是不是店裏的麵食不幹淨?


    當時黃掌櫃都嚇傻了,良久之後才爭辯:要是我店裏的麵食不幹淨,那其他人吃了為啥沒事。單單小郎君吃了就有事?


    幸好長孫無忌在一旁說了一句公道話,否則自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雖然楊義不說話,但他伸了伸手,努力的想爬起來。可是他發覺自己渾身沒有力氣,想說話又說不出來。還是楊雲眼疾手快,看到楊義想要爬起來,他趕緊上去攙扶。


    “小子,你沒事吧?”李孝恭突然開口問楊義。


    楊義張了張嘴,想說沒事,但是話到喉嚨,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心想:我這是怎麽了?難道是中風了?不科學呀!一般隻有六七十歲以上的人才會中風啊!自己才是十七八歲,正是火氣旺盛的年紀,怎麽可能會血管堵塞而引發中風呢!一定是吃錯東西了。


    想到這,他不由自主地望向黃掌櫃。後者嚇得一哆嗦,心虛的低下了頭顱,他在心裏默念:小郎君,千萬不要有事,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楊義見對方低下了頭,也沒有想過追究他責任的意思。


    “楊小子,你且放寬心,孝恭他不是故意的!他方才將你說的那些混帳話,都告訴某了。你確實是心無大誌,也不能怪孝恭那樣看輕你。”長孫無忌輕輕安慰楊義,然後話鋒一轉,批評起楊義來。


    他眯著眼睛,邊說話邊看著楊義的反應,讓他欣喜的是,楊義表麵古井無波。他在心裏暗暗點頭,果然是個可造之才。


    就在這時,一個小廝大喊:“大夫來了,大夫來了。”


    隻見一個老道士帶著兩個藥童,匆匆進門而來。


    老道士看了楊義一眼,不由一愣,微微一笑:“小郎君,昔日一別,已然二月有餘,我們又見麵了。”


    楊義還是長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是什麽話也說不出口。


    楊雲一看有大夫來了,趕緊上去將老道士扯了過來:“孫道長?是孫道長啊!我家小郎君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暈倒了,現在還說不出話來,這可咋辦呢?你給看看是何原因!”


    來人正是孫思邈,他聽說城東發生了瘟疫,便火急火燎的往城東趕。可是到了城東時,卻被人告知,是西城外離糞場不遠處的一個村子發現了天花……


    沒辦法,孫思邈隻得折返。


    古代信息傳播極為不便,如某處發生了事,普通百姓都是通過口口相傳的,有時會人雲亦雲。一件事經過千百人之口後,傳過去時就變了味了,有些甚至與原話大相徑庭。


    當孫思邈走到平康坊門外時,便看到一夥計模樣的壯漢向他衝過來,問他會不會瞧病。


    當得到孫思邈肯定的答複後,便二話不說,將孫思邈一把背了起來,向著平康坊內跑去,也不管孫思邈在他背上喊沒拿藥箱……


    孫思邈走到楊義床榻邊跪坐下去,伸出手搭在楊義的手腕上,邊捋著胡子邊切著脈。


    片刻過後,孫思邈將手拿開:“楊小郎君並無大礙,隻是氣急攻心,廢氣淤積於喉嚨,才說不出話來的。等會兒貧道給他施幾針就好了,無須吃藥。”


    別的大夫都要經過對病人的望、聞、問、切,才能斷定病人的病因,對症下藥。


    而孫思邈並不需要“聞”,他隻是看了一下楊義的臉色,在切了一下脈相,便清楚病因了。


    “那還請孫道長妙手迴春!”楊雲聽到孫思邈說楊義的病情並無大礙。他欣喜萬分,頓時拱手向孫思邈作揖行禮。


    孫思邈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他讓黃掌櫃叫下人端來熱水,靜了靜手,將楊義的衣服扒了下來。


    分別在楊義的頭頂、脖子後、後背、虎口等地方,紮了不少的銀針。他還時不時的輕輕撚動銀針,或深或淺的移動銀針……


    小半個時辰後,孫思邈的臉上已滲滿了汗珠。突然,他一巴掌拍向楊義的胸堂,楊義猛吐了一口氣,然後咳嗽幾聲。


    孫思邈擦了額頭一把汗,將插在楊義身上的銀針一一拔出,再給楊義穿好衣服,平躺迴原位。


    做完這些後,孫思邈才看向長孫無忌:“小郎君已無大礙了,他雖然可以說話,但還是要好好休息。”


    長孫無忌道:“孫神醫果然妙手迴春,既然如此,咱們到外邊說話。”


    孫思邈應了一聲,隨後吩咐楊雲照顧楊義時的一些重要事項後,便帶著藥童跟隨長孫無忌出去了。


    大夥都出去了,隻有楊雲和楊義在房中。楊雲要照顧主人,所以得留下。


    楊義用虛弱的聲音問楊雲:“我怎麽會在這裏?我這是怎麽了?我怎麽會暈倒的?你將事情詳詳細細的告訴我。”


    楊雲微微沉思了一下,開始向楊義述說他為何暈倒的。他從楊義被長孫無忌邀請去他桌上聊天開始講起。


    沒一會兒,楊雲便說完了。


    然而,楊義更加疑惑了,他不明白自己是為什麽暈倒的。他如今能說話了,自然要將事情弄個清楚。


    他不認為是吃了不幹淨的食物,雖然剛開始有些懷疑,如果是吃了幹不幹淨的東西,孫思邈肯定能看出來。


    “那當時周圍的環境又是如何的呢?有沒有可能是有人下毒謀害齊國公和河間郡王?”楊義想了一會兒,問楊雲。


    “當時的情形……”楊雲突然想起來那三個人說的話,說什麽天花來著。於是他便將這三個人的對話,詳詳細細的再說了一遍給楊義聽。


    楊義腦子突然嗡的一下,他驚呆了,一屁股坐迴了床榻上。


    原來原因出在這裏,是有王豔的消息了,而且她那地方正在鬧瘟疫——天花。王豔也很有可能已經染上了天花,聽那三個人的意思應該是這樣的。


    楊義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他也顧不得自己渾身無力了,抓著楊雲的衣服努力的想爬起來。


    隻是,平時起個身那麽簡單的事情,如今的楊義卻像是有座大山壓在他身上一般,額頭都冒起了汗珠。


    “小郎君,小郎君,你要幹什麽?你現在還不能動,孫道長說了,你需要休息。”楊雲看到楊義費盡了力氣,卻隻能坐起來,有些替楊義著急。


    “我要去找豔兒,我要去找豔兒!”楊義不理會楊雲的問話。


    “豔兒?豔兒?豔兒是誰?”楊雲喃喃自語了兩聲,不明白楊義說的是誰。


    可是楊義依然沒有理楊雲,他還是掙紮著想站起來,但卻怎麽也站不起來。他渾身酸軟,手腳無力,嚐試了無數次都以失敗告終。


    楊雲趕緊扶住他:“小郎君,你要去找她也要等到明天了,如今外麵的天已經快黑了,你又不知道她住在哪裏,你如何去找她?”


    楊義聽了楊雲的話,微微一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楊雲,看得楊雲心裏都有誰發慌。他不明白,楊義為什麽這樣看著他。


    良久,楊義才歎了口氣:“是呀,我都不知道她在哪裏,我如何去找她?還是明天再說吧!”


    楊雲看著楊義終於消停了,趕緊拿來被子給楊義蓋上。他看著楊義那直勾勾看著屋頂的眼睛,心裏不由得也歎了口氣。


    東宮紫水殿,李世民已經近月沒來這裏了。他今天過來,主要是想叫上楊婕妤跟他一起去見一下楊義。


    李世民剛得到內侍密報,說楊義在平康坊吃飯時突然暈倒,情況不明。


    李淳風曾給李世民說過,楊義是紫微星下凡的神人!而又是自己妃嬪的弟弟,他已派人十二時辰關注楊義的一舉一動,以防不測。


    聽說楊義出事了,他能不著急嗎?


    他本來想自己去的,可是楊婕妤三天兩頭吵著要去見弟弟,隻是一直不答應她。吵得李世民煩了,幾乎一個月都不來這裏。


    李世民進得紫水殿,也不用宮女通稟,自己就直接往楊婕妤的房子而去。


    楊婕妤正在化妝打扮,聽到房門響起,以為是宮女進來了,她並未在意。


    等到身邊給自己化妝的倆宮女無端向後退去時,他才抬頭一看,正看到丈夫笑嘻嘻的看著自己。他趕緊用雙手擋住臉,因為臉才化了一半妝。


    李世民對楊婕妤微微笑了笑:“不用化妝了,把臉洗一洗換上男裝跟朕走,咱倆微服出宮。”


    “陛下,你這是……?能不能先告訴臣妾,咱們們是去哪裏?”楊婕妤本想問李世民為何要帶他出宮,可是想皇帝的事,不該問的最好不問的道理,隨即改口。


    “朕今天有空,聽說楊義那小子進了京城就跑到平康坊去了,正打算帶你去看看這混小子。朕要質問他,即已進城,為何連姐姐都不來見?”


    楊婕妤對李世民的打趣僅是微微一笑,嬌嗔:“陛下也真是的,義兒立了兩次大功,也不多賞賜些錢糧給他。他那裏那麽多人,都等著要吃飯呢,他既無錢又無糧的。要不是衛國公接濟他一些,他可能要上街討飯了。”


    “哼!這等沒出息之徒,按朕打仗時的脾氣,恨不得用馬槊將他拍死。不過說到李靖這家夥,他表麵上是給錢楊義,實際上是擺了楊義一道。到時候夠楊義這小子喝一壺了,哈哈……”


    “哦?義兒何事被李靖擺了一道?”楊婕妤知道,既然李世民將這事告訴了自己,這事是可以問的。


    “李靖以五萬貫的幌子入股他金溝村產業,不需要利息,也不需要他何時還。但是要答應李靖的三個承諾和金溝村的兩成純利,契約文書都寫好了,並蓋上爵位之印。還送了一份給朕保管,在這呢,哈哈……”


    李世民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楊婕妤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楊婕妤仔細看了兩遍:“這上麵寫著不得有做官和謀其財產,那李靖還有何辦法讓義兒兌現承諾?”


    李世民神秘一笑:“不讓他去做官,可以讓他去當兵啊!當李靖身邊的親兵啊,親兵可不是官,哇哈哈……”


    “你們……君臣太不像話了,二人合起夥來坑臣妾的義兒……”


    “若朕不這樣做,我大唐將少一個宰相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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