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色的白熾燈掛在天花板上,發出的亮光並沒有讓人感覺到榮亮,而是一種來自非人間的感受。太平間的溫度不高,主要是為了防止屍體變質。白亭思沒有想到自己這輩子會來到這個地方,在老家的傳統觀念中,人是要入土為安的,這樣才能輪迴投胎,可是,此刻的白欣卻不能。


    白色的布蓋在上麵,也能夠看得出來是一個女性的身體,她仍舊不能把白布之下的軀體與自己的女兒劃等號,即使現實明明就在自己眼前。


    她的手顫顫巍巍地捏住白布的一角,試了幾次,仍沒有勇氣掀開白布,眼淚就這麽無聲的順著眼角流下,她盡力沒有哭出聲音。一旁的林蘇靜靜地站在一旁,她知道此刻需要給她一點時間。


    白色慢慢的掀開,下麵的軀體也露了出來。那是自己最熟悉的女兒,她仍是那樣的可愛漂亮,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隻是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那一刻,白亭思緊繃的情緒控製失控了,哀嚎在空蕩的太平間中迴蕩,那是對自己此生摯愛女兒的不舍。


    一杯熱水握在手中,白亭思的眼神仍舊空洞,還沒有從剛剛的情緒中走出來,呆若木雞一般坐在椅子上,沒有注意對麵的林蘇在對自己說話。


    “白女士?白女士?”


    迴過神的白亭思這才發現林蘇叫了自己幾聲,說了聲不好意思,表示自己剛剛在愣神。


    對於受害者處於極端的情緒之中,林蘇作為刑偵大隊隊長是十分理解的,不過她知道比起悲傷,她們還有更要緊的事情要做。


    “白女士,對於你女孩的事情,我們深表遺憾,不過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想你聊一聊你的女兒,也許對我們偵破工作很有幫助,她有沒有和你聊過自己遇到什麽困難,有什麽朋友之類的?”


    白亭思的情緒慢慢穩定了下來,又喝了一口熱水,遺憾地搖了搖頭,表示白欣自從自己離婚後,就像是變了一個孩子似的,很少與自己說話,除了在學校,就是把自己關在自己的房間。上了大學之後更是幾個月見不到一麵,這可能是就是孩子的青春期吧。


    至於白欣的朋友,在放假迴來時候,聽她說過自己有一個不錯的朋友,好像叫張瑤,其他的沒有聽過。


    林蘇打斷了白亭思的話,問道:“白欣有和你提起過高雲揚這個名字麽?”


    白亭思努力在大腦中找尋著關於這個名字的記憶,可惜並沒有聽女兒提起過。


    女兒大了也不是什麽事情都向自己說,白亭思自嘲式地說。


    白亭思詢問案件偵破的進度,可林蘇在沒有人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隻能告知正在努力的偵破中,讓她耐心等待,一定會給她的女兒一個清白。


    白亭思知道,現在隻能靠警方去找到殺害自己兒女的兇手,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是內心中,自己仍然惴惴不安,對於失去控製的事情,自己有一種莫名的無力感。


    女兒的屍體躺在冰冷的太平間,可兇手現在仍然逍遙法外,一想到這,白亭思心中就生起一團火,不平衡與憤怒的心理讓白亭思下定決心,自己不能什麽都不做!


    早一日抓到兇手,女兒才能早點入土為安。


    收到趙國光的報告,林蘇至少明確了保險櫃中消失的是五十萬現金,那麽兇手極有可能是為了這五十萬才痛下殺手的。林蘇一方麵讓人抓緊查詢現金的下落,一方麵繼續調查關於槍支的來源。


    林蘇在心中漸漸勾勒起這期案件的輪廓:


    這是一起超市搶劫案,持槍嫌疑犯為了超市保險櫃中的五十萬現金鋌而走險,防止受害者指正自己,產生對自己不利的舉證,兇手最終將三人殘忍的殺害。


    可兇手是激情作案還是有預謀有計劃的呢?他又是如何得知超市之中是有現金存放的呢?


    林蘇越來越感覺這個案件不像表麵上看著這麽簡單。


    迴想起之前趙國光匯報所說的馬銘曾向安沁借錢的事情,她不由得將他與這個案件進行了關聯。


    安沁說過,超市的事情她基本不怎麽過問,都是馬銘在管,那麽最了解超市財務狀況與資金存儲的人就是馬銘了。


    如果說兇手的目的是為了錢,那很有可能這個人與馬銘是有關係的,或者從他這裏得知一些超市的信息。


    想到這裏,林蘇看到了案件的突破口。


    錄音筆中播放著林蘇對於整個案件的介紹,白亭思一遍一遍地聽著,努力將它記在腦中。在與林蘇對談的時候,白亭思早早做好準備,在隨身的背包中放好了錄音筆。


    站在命案發生之地超市二層小樓的外麵,一圈黃黑相間的警戒線將超市圍了一圈,還有幾個警察在周圍巡查,防止看熱鬧的老百姓企圖進入。


    白亭思站在遠處,看著這棟女兒最終失去生命的建築物,想象著女兒麵對死亡威脅是多麽得無助。她緊握著自己的拳頭,那是一隻女人的手,雖然比不上男性有力量,但也不可無視一個母親的決心。


    女兒,你要相信媽媽,一定會找到殺你的兇手!


    熱鬧與喧囂是城市的代名詞,不過最喧嘩的城市也有陰暗的角落,沒有那麽明亮,盡是陰暗的角落,躲藏著這座城市一切的陰暗。在樓宇與樓宇之間,在不見光的地下室,在潮濕的胡同,見不得光的地方,就有見不得光的事情發生。


    雨淅淅瀝瀝地下著,給這個季節的炎熱帶來了一絲涼爽,街上的人也少了,隻有零星幾個人撐著傘在街上快步走著,想要快一點找一個躲雨的地方。


    在人群中,有一個人顯得格格不入,他穿了一件雨衣,帶著一頂鴨舌帽,全然不顧正在下著的雨,快步疾行,在一個胡同口中閃身進去。


    即使強裝著鎮定,也能看得出來這個人有一些緊張,進入胡同口後,步伐變得慢了一些,似乎對於即將麵對的事情有一種恐懼與抵觸。


    幾步之後,他站定了腳步,因為胡同中,除了他還有別人。


    一個人影靠在牆壁,慢慢地站直身子,他穿著一件帽衫外套,帽子蓋住自己的臉,雙手插著兜向他走過來。


    “是你要買東西麽?”


    他點了點頭。


    “你要這東西幹嘛?”


    他有些不耐煩了,迴了句:“給你們錢就行了,怎麽還問這麽多?”


    雖然雨滴聲很大,但還是能聽見對麵那人冷哼了一句:“問這麽多幹嘛?這個時候還要這東西,頂風作案啊,兄弟。所以對你我也要查查啊,你要是條子的話,可怎麽辦啊。”


    語氣不緊不慢,可字字都是威脅。


    不知不覺中,他的背後,胡同口圍上來幾個人,將他團團圍住,他們的臉上寫著不懷好意,他環顧著四周,這個陰暗的角落處於城市之中不受人注意的地方,自己真的發生什麽也不會有人注意。


    緊張的氣氛在他周圍環繞,雨水低落的聲音清晰可聽,還有腳踏水麵發出的聲音,他知道,那是圍上來的人。


    他緊縮著身子,雖然知道這樣沒有什麽用,可是到了現在,自己還能做什麽呢?


    難道今天自己真的插翅難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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