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的夏季,即使是晚上太陽下了山,也會感覺到太陽餘留的溫度,讓人很不舒服。憋了一天的人們大多會在晚上出來,在大街小巷,在蒼蠅小店。小孩子嬉戲玩耍,想要把一天的精力消耗出去,大人們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聊著茶餘飯後的趣談,還有坐在店門口擼串喝酒的人們,享受著來之不易的涼爽與暢快。


    累了一天的徐灝慢慢悠悠地往家走,每當下班,徐灝總感覺精疲力盡,連迴家的幾步路都是硬撐著走的。


    前麵的街道圍了一群人熙熙攘攘的,看不清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徐灝心裏笑了一下,小縣城的人還是愛湊熱鬧,芝麻大點的小事也能說上好幾天,更別提稍微大一點的事情,聚這麽多人,他們肯定是生怕錯過什麽重要的事情。


    如果是平常,徐灝也許會湊過去看看,不過今天確實太累了,便徑直的路過。


    “哎呀媽呀,這也太嚇人,咋還殺人了呢?二嫂啊,我可能跟你說,可看好你家閨女啊,這外麵可不安全啊。”


    人群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徐灝聽明白原來眾人圍觀的是命案現場,怪不得這些人死活也要湊進去呢,這可不是平常能出現的事情。


    好奇心也湧上心頭,徐灝默默地湊到人群邊緣。


    圍觀看熱鬧的老百姓圍了三四層,縫隙之間隱約可以看到裏麵閃過身穿警服的警察,還有不斷閃爍的警燈。這種場景徐灝還是第一次真實見到。一般警察出警大多是解決一些鄰裏之間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是派出所的片警,可這次是刑警。


    看不清裏麵的徐灝向裏麵擠著,旁邊的人小聲嘟囔著並投來鄙夷的眼光,分明在說:大家都想看清楚,就你往裏麵擠。


    徐灝並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擠到了最前麵。


    警戒線之內就是命案現場了,幾個警察過正在忙碌的勘查現場,本身昏暗的胡同已經被警察設置的臨時照明燈照得通亮。


    身穿白大褂的法醫正蹲在屍體一旁,小心的檢查,希望獲得一些線索。


    徐灝心中也感到十分可惜,人說沒就沒了,看來縣城也不是十分安全,迴去一定要囑咐萱萱以後晚上少出門,少跟狐朋狗友鬼混。


    正想到這裏,徐灝的注意力被屍體的雙腳所吸引。


    腳上所穿的鞋,看上去,十分熟悉,不就是自己買給萱萱的麽?


    一種不詳的預感在新生生起萌芽,頓時感到天旋地轉。


    “萱萱!萱萱!”


    徐灝衝破了的警戒線,向萱萱跑過去,卻被警察攔住大聲嗬斥不得闖入現場。徐灝根本沒有聽進去警察說的一個字,眼睛隻盯著那雙鞋,想要掙脫警察的阻攔,嘴裏不斷重複著萱萱的名字。


    一位看起來像負責人的警察走過來詢問了情況,看著徐灝的精神狀態,問他是不是被害者家屬。


    被害者?這個名稱太過於陌生,徐灝從心底不想承認接納這個身份。


    “是,是徐萱麽?”徐灝問,心中還帶有一絲僥幸的希望,希望警察告訴他被害者並不是徐萱。


    可事與願違,警察聽了徐灝的話,沉默了一下,囑咐阻攔徐灝的警察把他帶到一旁。


    無聲的審判,徐灝心中已經確定了答案,心瞬間涼透,抽幹了的力氣無法支撐身體。


    萱萱,你,真的就這麽離開了麽?


    煙雨連天,幾天都沒有見到太陽,烏雲遮蓋著晴朗的天空,陰沉沉的世界,人都似乎不那麽快樂了。比起前兩年炙熱的夏天,今年的夏天雨水格外多,說來也奇怪,這天不是旱得要死,就是雨下不停。


    徐灝坐在小飯館的桌子前,等著老板做好熱氣騰騰的麵。可能是吃習慣了,感覺別的東西都沒有刀削麵好吃。張修坐在徐灝的對麵,沒有目的無聊地看著飯館角落電視播放的電視劇。


    不一會,老板端上兩碗刀削麵,徐灝點的還是西紅柿刀削麵,張修點了一碗牛肉刀削麵。話不多說,兩人拿起筷子就大口朵頤起來,不時地點點頭,從心底稱讚這麵的味道。


    兩年過去了,麵沒有漲價,還是和之前一樣。


    當然,某些事情也和之前一樣,沒有變化。


    無言的氛圍,兩人閉口不談,隻是吃麵,也就是不到十分鍾,麵完已經吃得幹淨。


    兩人對視,都在等待著對方先開口。


    “徐灝,你最近還好吧?”還是張修率先打開了僵局,問著徐灝的近況。


    徐灝點了點頭算是迴應。


    見到徐灝反應冷漠,張修心中也能理解,是自己讓徐灝沉住氣等待事情的發展,慢慢找尋答案,可沒成想,這一等就是兩年。兩年間,李牧川案件已經消失在了人們的記憶之中,隻剩下徐灝一個人記得。案子一直在查,也一直停留在查的階段,除此之外,毫無進展。


    張修也沒有再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僅憑一段方有為在洗浴城沒有指向性的話,和自己的猜想,是沒有辦法當作證據的。兩年間,他與方有為的關係更加密切,逐漸成為了他的左膀右臂,成為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隨著張修對方有為了解的愈發加深,他覺得自己對於方有為可能有些誤解。方有為在工作上是一個雷厲風行、執行力強的上級,完全不像他之前接觸的政府領導,隻會說官話打圓場,完全不幹實事。方有為工作十分敬業,這兩年張修也在他手底下學到了不少東西。方有為也很喜歡張修這個勤快好學的青年,有什麽事情都帶著張修,讓他多參與,多學習。


    方有為可能真的隻是想保護自己的孩子吧?


    “可能這句話我不該說,但是,徐灝,我還是要說。方有為可能不是之前我們想象的那樣,也許我們錯了。”張修低聲的說著,沒有底氣的話更加顯得沒有信心。


    徐灝冷笑了一聲,對張修的話嗤之以鼻。“當初懷疑方有為的是你,現在認為他無辜的也是你。兩年啊,張修,兩年我們就饒了個圈?”


    話中字字冰冷,與其說是指責,倒不如說是失望。對麵的張修真的是真心幫自己的麽?還是......


    徐灝突然想到一個不敢細想的可能性。


    張修沒有迴答徐灝,他理解徐灝的心情,知道徐灝此刻對自己十分失望。


    “老板,再來一斤二鍋頭!我和你說,二哥,今天咱哥幾個可是不醉不歸啊!”


    鄰桌傳來一聲嗓門很大的男人聲音,話中帶著醉意,可見已經是喝多了。


    尋著聲音看去,是一桌正在吃飯喝酒的男人,大概有四五個圍坐一桌,其中有一個穿著警服,應該是下班直接過來的。


    滿臉通紅,似乎壓抑了很久,在酒精的催眠下終於得到了釋放,除了身穿警服,此人與老百姓別無他樣。


    端起酒杯向旁邊的人嘮叨抱怨著:“二哥,你是不知道啊,兄弟這兩年過得是有多慘,兄弟是個刑警,可不是片警,在外麵人看了是個體麵的工作,兄弟我也這麽認為的啊,一直想做一番大事,本來有個機會能一展身手的,可玩意自己說了不算啊。你還記得當年網吧胡同殺人案吧?”


    胡同殺人案這幾個字竄入張修徐灝二人的耳中,身體的全部神經為之一動,不約而同的側頭悄悄地望著旁邊那桌。


    正在興頭上的幾人當然沒有注意多了兩雙注視的眼睛,警察繼續自己還未說完的話題。


    “你也知道,二哥,這小縣城本來就啥大事,平常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你也知道我是想做大事的人,被調去專案組可想著能幹出一些事了,沒想到這專案組沒成立多久,人就越來越少。市裏麵調來的同事全都迴去了,連別的組抽調的同事也都迴到原來的崗位了。這專案組形同虛設啊。這還不算完,沒多久,這案子就沒什麽人再過問了,上頭也不關心了,完全沒有開始那種勁頭了。”


    一杯酒一飲而盡,喝的是酒也是憂愁。


    “不過啊,我可聽說一件事,案子這麽悄無聲息被壓下去,與某個領導有關。”說著警察壓低了聲音,環顧了四周,悄聲地對桌上人說道。


    “聽說是縣裏麵稅務局的副局長托人把案子壓下去的,逃走的殺人犯據說是他的私生子!”警察繪聲繪色的描述著。


    桌上那位被叫做的二哥的人,並不相信這位警察所說的話,瞪大了眼睛小聲指責他:“我說趙國光,你可別老瞎說,這事能是咱們老百姓評頭論足的麽?再說了,你這都是沒有影子的事,哪就是啥副局長的私生子啊,你電視劇看多了吧?”


    聽了二哥的訓斥,趙國光顯得有些惱怒,竟然不相信自己的話,急於想要證明自己的話並不是空穴來風。


    “咋就是沒影子的事了?專案組查案子的時候查過那個副局長的出行記錄,叫方什麽來著?名字記不起來了。我記得他與嫌疑人是認識的。查不到任何線索的時候,就擴大了搜索範圍,也就查到他的出行記錄。案子剛剛發生的那一兩個月,方有為頻繁的外出,兩個月走了得有十多個地方。你說著正常麽?”


    “這有啥不正常的,人家一個副局長出差不是很正常的事,你就瞎猜測。”


    趙國光又喝了一杯酒,搖了搖頭,“肯定不是,前後幾個月,就案發之後開始出差?就這麽巧?我可不信,他肯定是去見嫌疑犯了!我把這個疑惑告訴了上級,你猜怎麽著,和你說的一樣!被上級狠狠的罵了一頓。說我閑吃蘿卜淡操心,管好自己的事情,副局長的事不是我該琢磨的。”


    話中帶著苦澀與不甘,不過趙國光也明白自己僅僅隻是猜測,僅靠這個去查一個副局長恐怕是沒那麽容易,還會給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可這不是查不到線索時的非常辦法麽?趙國光通過這件事算是明白了,局裏人太多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主,跟著上級的風向走,沒有十足把握的事情是不會去做的,十足的官僚主義。


    “一晃蕩,兩年都過去了,這案子還在這懸著呢,你說這小子也真厲害啊,運氣真好,就是抓不著。”


    之後眾人岔開了話題,聊起了其他事。


    拄著牆感覺天旋地轉,趙國光哈著腰低著腦袋,胃裏一陣翻騰,實在忍不住吐了起來。


    心裏罵了一句,每次喝多吐得難受,他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再也不喝了,可是每次都是狠狠地打自己的臉。


    “能和你聊兩句麽?”


    正難受的趙國光聽到有人說話,抬起頭看到旁邊站著兩個男人。


    小飯館胡同裏就他們三人,這話肯定是在和自己說的。


    “你誰啊?”忍住胃裏的翻騰,趙國光問著。


    “我是張修,這是徐灝,有一些事情想找你聊聊。”


    “啥事?”趙國光不知對方的來意,心裏還是有些介意,不過也不怕對方做出什麽,雖然小縣城搶劫鬥毆的事情時常發生,不過也沒人膽大到搶警察的。


    “是關於你剛剛說的案子。”


    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灌入胃中,趙國光覺得舒服多了,也從醉酒的狀態恢複過來,雙眼來迴掃視著眼前的兩個男人,心中猜測著對方真正的目的是什麽。


    “說吧,你們為什麽這麽關心這個案子。”


    張修笑了笑,盡量讓氣氛更加緩和,“我們和你一樣,覺得這件事情十分蹊蹺,可是又沒有任何證據線索,剛剛聽到你說的線索,認為確實存在這種可能性。”


    聽到有人認可自己的猜測,趙國光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轉瞬間,趙國光收斂起得意的神色,警惕地看著張修。


    “這案子和你們有啥關係?”


    “我是受害者的哥哥。”


    說話的是剛剛一直默不作聲的男人。趙國光心中一緊,沒想到能到碰到被害者的家屬,他們關心這個案子確實理所應當。又想到兩年毫無進展,雖說全國幾年破不了的案子數不勝數,可是自己手裏就有一個,麵對被害者家屬,趙國光還是感到有些羞愧。


    “所以,我們想具體了解一下你剛剛說的出行記錄的事情。”


    張修的話讓趙國光臉上露出了難色,雖說這個猜測是自己提出的,可是已經被上級明確拒絕,如若再被拿出來是不是不太好。


    趙國光心中泛著嘀咕,一時間忘了迴答張修的請求。


    張修自然知道趙國光的糾結,換做是自己,也會左右為難。


    “趙哥,我們也不會為難你的,你就給我們說說調查的東西,我們絕不會說是你說的。”


    沉默了許久,趙國光下定了主意,“也行吧,今就算了,明咱們找個地方詳細聊一下。”


    也算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吧?趙國光心中想著,看著眼前兩個年輕人,作為一個警察,趙國光心中說不出的滋味。


    張修徐灝兩人滿顏歡笑,趙國光的線索可以再次打開塵封兩年已久的案件,徐灝臉上露出抑製不住的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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