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方醫生,6點鍾的客人剛剛打來電話取消預約了。”


    “好。”


    一個簡單幹脆的迴答從最深處的辦公室傳來,方彬坐在辦公桌前,對著電腦屏幕,上麵顯示的是一份國外的醫學論文。


    沒有了病人,方彬感到了一身輕鬆,看來今天可以早點迴去了。這一周方彬經常加班,有時候要忙到半夜,病人走了,方彬還要留下來查看第二天病人的病曆,雖然看不看病曆對於第二天的手術完全沒影響,但是方彬十分嚴謹,每一個步驟都不容許出錯。


    方彬是一名牙醫,在當地小有名氣,自己開了一個個人牙醫診所,生意很好,每天看牙的人絡繹不絕,想要找方彬看牙必須要提前預約掛號,否則是不可能讓方彬親自看牙的。


    看來還是自己家老爺子說的對,當初考大學的時候,方彬自己想學的是經濟學,可老爺子不同意,想讓他學醫,說學醫好,將來成為一名醫生,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方彬從小就怕老爺子,說什麽都是言聽計從,在報考誌願上麵也是如此。在幾番掙紮之後,他也就認命了,乖乖的學醫了。


    想到這,方彬還真的是應該感謝老爺子才對。


    對了,馬上就要到七月十五了,應該迴去給老爺子燒個紙才對。


    抬頭看著窗外雲端掛著的滿月,方彬一想,自己也有很長時間沒有迴去了吧,不知道家裏有沒有變樣子。


    “喂,你下班了麽?我去接你啊?”方彬一邊開車一邊打著電話。


    “不用了,我還在開會,今天咱們就不見麵了吧,等我忙完了,找你哈,愛你哦。”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甜美的女人聲音,還沒等方彬迴話,電話中就傳來了嘟嘟的忙音。


    方彬嘟囔著“真是個大忙人”。本來約好了今天一起吃飯,他和女友都有一星期沒見了,兩個人都很忙,總算今天下班早,但還沒有沒能見上麵。


    他是牙醫,女友林涵是廣告公司的總監,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就隻是很難見上一麵。


    他歎了一口氣,隻得在前麵的路口向右轉去,開向自己的家。


    看來今夜隻能過上一個單調的單身生活了,打開房門,方彬走進屋,屋子的裝修是灰白色調的,家具也十分簡約,也可以說是沒有生活氣息,並不像是有人生活的樣子。方彬就是這樣的人,有極強的強迫症,不喜歡家中有多餘的東西,每一樣東西用完,必須放到原來的位置。就連茶幾上的東西,相互之間也必須保持垂直或平行的狀態才可以。


    林歡第一次到方彬家中,嘲笑他家是個樣板間,根本不是給人住的地方。方彬卻不以為然。


    開了一瓶啤酒,放了幾個冰塊,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窩在沙發中,來迴換著電視頻道,今天是周五,這個時間應該有球賽轉播才對。


    “咚咚咚”,傳來了一陣敲門聲。方彬覺得奇怪,這麽晚了會是誰呢?自己也沒什麽朋友,獨來獨往,難不成是林涵想要給自己一個驚喜?


    快步走到玄關處,透過貓眼看出去,外麵的人並不是林涵,是一個男人。


    門外的男人頭發蓋住了自己的額頭,低著頭,隻露出一半臉,右臉有一個很淺的疤痕。看樣子,並不是什麽好人。原本趴在防盜門上的身子不自覺的向後退了退。


    這個人會不是黑虎的人?不是說好了下個月再來麽,怎麽又派人來了......


    “咚咚咚”敲門聲將方彬的思緒打斷,看樣子門外的人是不會那麽輕易離開的,裝作家中沒人肯定不行。門外的男人看樣子不是好惹的主,自己也不能掉了氣勢,方彬左右看看,身邊能有什麽趁手的家夥此刻能拿手中,一來性嚇唬嚇唬對方,二來給自己壯壯膽。看了一圈,方彬拿起了櫃子上的一個杯子。這杯子是林涵出差瑞士,從當地帶給他的禮物。


    敲門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門外的人恨不得敲碎了門衝進來。


    此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方彬提了一口氣,準備大聲質問門外的男人是誰,隻聽見敲門聲消失了。與幾秒鍾之前令人膽寒的噪音相比,此刻安靜得有些匪夷所思。


    正但此時,隻聽見,門外的男人說話了。


    “方彬,我是李牧川。”


    東北的鎮子都不是很富裕,不像南方省市那樣的富饒,那裏的人腦子聰明,總有道道能想到賺錢的法子。方彬他媽張敏總說東北人就是不太聰明,趕不上南方人能賺到錢。方彬知道,張敏說這話其實是在說他爸方有為,覺得他爸沒本事,做一個小小的公務員,多少年了也升不上去,權權沒有,錢錢也難不倒。要不是張敏在當地做個童裝的買賣,可能方彬他家都揭不開鍋。


    方彬的爸爸方有為在鎮子上的稅務局做一個科員,就像張敏說的那樣,往家拿不迴來多少錢,不過在鎮子上算得上的讓人羨慕的工作,畢竟鎮子上除了公務員、銀行,就是做生意種地了,沒有別的營生可以做。


    東北人都很笨麽?可能方有為是的,平時很木訥,不怎麽會茶顏觀色,不然爸爸早就升職了,比他還晚工作的小夥子現在有的都爬上去做了爸爸的領導。但不是所有的東北人都是笨的。


    李牧川就是個聰明人,甚至算是方彬見過最聰明的人了。


    “小川,你長大了想做什麽?”


    李牧床抬頭看著突然蹦出來疑問的方彬,放下了手中的鋼筆,他正在寫一張化學試卷。


    ”長大之後,我可能想成為一名化學家。”


    方彬愣了一下,嘲笑李牧川迴答得這麽官方。“你的迴答好像是小時候才會說的答案吧?你怎麽不想當科學家啊?”


    李牧川顯然沒有聽懂方彬話中的嘲笑,而是認真的對方彬解釋,科學家是分很多種學科的。


    感到十分無趣,方彬也就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一把坐在李牧川旁邊的空位上,看著他桌上鋪著的試卷,一把扯過來,來不得李牧川反應。


    “拜托,你已經是年級第一了好麽,明天就放暑假了,怎麽還在寫卷子啊。”


    李牧川沒有答話,從方彬的手中扯迴試卷,試圖把試卷上剛剛產生的褶皺去除,試了幾次都沒有效果,十分厭煩,卻也沒有表現出來。


    “老師說,再開學就是高三了,離高考沒有多少時間了,要抓緊。”


    方彬最聽不得好學生說高考高考的,明明自己還是高二的學生,但總是被灌輸馬上就要高考的觀念,恨不得學生一天24小時都在學習。難道高二就不能邊玩邊學麽。


    可能自己不是好學生,沒有這份憂慮吧。像李牧川這樣的學生是考進縣重點高中的,方彬是花錢進來的。學校每年都會有一定名額給那些有錢但成績差的學生,美其名曰“讚助費”,方彬就是其中一個。


    ”您能不能別總是想著學習好不好,明放假了,有啥安排?”


    “沒有。”李牧川迴答的幹脆,頭也沒有抬,緊緊地注視著試卷上最後一道化學題,這道題他已經做了十分鍾了,還是沒有頭緒。此刻他隻希望旁邊的方彬能夠安靜點。


    “沒安排啊,那陪我去個地方吧。”方彬緊著說道。


    “好。”李牧川想都沒想就贏了一聲,停了半刻,又補了一句去幹嘛。


    方彬見李牧川答應了,喜笑顏開,一副“你已經答應了就不要再多問了”的樣子,晃晃悠悠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停在李牧川身邊低頭耳語“明7點在江畔公園的大黃魚那見啊。”


    轉眼方彬走出了教室,一會走廊中就傳出了方彬的笑聲,看來又是某個同學在打鬧。


    李牧川將思緒重新放到試卷上,密密麻麻的題幹似乎是解開謎團的答案,他要想盡辦法找到答案。


    從學校拐過一個街角,走上十幾分鍾,就能看到胡同裏麵李牧川家的大黑門。胡同的道路本是土路,前年新來了一個鎮長將鎮子上所有的土路都換成了水泥路,看上去整潔多了。這個舉措也得到了市裏領導的讚揚,說是給老板姓解決了出行難的問題,希望再接再厲,舉一反三。鎮長迴來果真舉一反三,這迴精力放到鎮子中的平房上,說是五年中要讓所有人都能住上樓房。


    李牧川的爺爺每次提到這件事情,氣就不打一出來,說這是個“昏君”,沒有平房的鎮子還能叫鎮子麽。北京那麽發達,也沒見哪個市長把四合院給拆了。


    一邊打著招唿說了聲“爺,我迴來了。”一邊走進屋放下書包,李牧川看沒人應聲,就走到了倉房中,爺爺果然在這裏收拾漁具。


    聽到腳步聲,看到是李牧川迴來了,爺爺邊繼續擺弄漁具,一邊問他今天怎麽迴來得這麽早。李牧川告訴爺爺明天開始放暑假了,今天提前放了一會。


    “一會和我一起去江邊釣魚吧。”


    李牧川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下午四點多的江邊沒有清晨人那麽多,爺爺選擇了一個相對偏避的地方釣魚,雖然這裏的魚不是很多,但換得一片清淨也是值得的。爺爺就是這樣,不太喜歡湊熱鬧,釣魚喜歡離人遠遠的,恨不得方圓一裏沒有一個人。


    唿唿的風聲在耳邊刮過,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魚腥味,可能是某個地方有魚躍出水麵。水漂在江麵上隨著浪忽上忽下,爺爺坐在一把小椅子上,佝僂著身體,兩隻睜不大的眼睛盯著水漂,希望看到魚上鉤的信號。


    這樣的姿態,爺爺能坐一天,也不嫌無聊,李牧川有一次問爺爺釣魚的樂趣在哪裏,爺爺隻說圖個清淨。


    “方彬現在學習怎麽樣?”


    “啊?哦,方彬學習不是很好,可能他也不需要靠學習出人頭地吧。”開始沒有反應過來,李牧川不知道爺爺怎麽開始和自己找起了話茬。


    爺爺點了點頭,點頭的幅度很小,生怕嚇跑了水中待捕的魚。“那小子自從搬了家就再也沒來看過我,之前總跑過來。現在人家爸爸當了局長了,有錢了,搬到鎮子的樓房去住了,肯定是忘了我這個老頭子了。”


    李牧川能看出來爺爺的臉上有那麽一絲不易察覺的傷感,眼中透著對之前的迴憶。


    沒有搬家之前,方彬家就住在李牧川家旁邊,他們兩人年齡相仿,自己也就玩到了一起,算得上是發小。初中的時候,據說方彬的爸爸升職了,成了稅務局的副局長,一家人也就從郊區的平房搬到了鎮中心的樓房。兩個人之間的聯係自然也就少了,方彬隨著去離鎮中心更近的初中上學。


    高中開學的第一天,正在認真聽校長做新生講話的李牧川,被人突然拍了一下肩膀,迴頭看,那張臉雖然變化了一些,但還能認得出是方彬。


    一個是從千軍萬馬中脫穎而出的李牧川,一個是讚助學校進來的方彬,在縣重點高中的新生歡迎會上再次相遇。


    不過因為學習成績的原因,李牧川在a班,方彬在b班。


    中間缺失的幾年似乎沒有成為兩人再次玩到一起的阻礙,重新熟絡起來,在校園中經常能夠看到方彬和李牧川兩個人一起打鬧的身影。


    學習這件事情,似乎從來都不在方彬的計劃當中,每次考試放榜,李牧川的名字是不是第一就是第二,方彬則是要到榜單尾部去找名字。


    “方彬和我說過,這次放假就找時間來看你。”


    聽到這句話,爺爺的臉上露出了一點笑容,和釣起魚的時候樣子一樣。


    李牧川想明天要和方彬說一下,至少來一次看看爺爺。


    “對了,小川,下周就是七月十五了,去看看你爸媽吧。”


    李牧川沒有應聲,爺爺的話在風中漸漸沒了聲音,隨著天空密密布下的烏雲被掩蓋,一滴兩滴的雨忽然落下,滴在李牧川的眼睛下麵,分不清是雨滴還是淚水。


    “上來了,上來了!”一條碩大的魚隨著魚線躍出水麵,努力擺動著身體,想要掙脫,可總是徒勞。


    清晨的江畔公園人也不少,很多晨練的人在公園中來來迴迴,男女老少都有。鎮子上本身就沒有什麽娛樂活動,早晨和晚上來公園轉一轉,也算是一項消遣活動了。


    在玩前十幾米就到了堤壩,大約30度斜角的堤壩下麵就是江。有時候漲潮,江水會蔓延到堤壩邊緣,李牧川不怎麽敢下水,看著其他孩子在水中嬉戲,他怎麽也羨慕不起來。


    江水沒有海水那樣的透徹,是黑色的,肉眼很難看到江底。黑色掩蓋了所有未知的一切,就像是深淵一般,深不見底。


    6點55分,李牧川就到了江畔公園。他習慣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一些。不一會,就見到一個大搖大擺的身影走向了自己,不用想,這人就是方彬。一上來方彬就把胳膊架到了李木川的肩膀上,雖有有一些不舒服,可李牧川也沒有說什麽。兩人朝著江邊走去,李牧川到現在也不知道方彬約他來這裏到底是為什麽?從小兩個人相處,李牧川就是話少的那個,總是方彬拿定主意,李牧川隻要跟著做就好了,也不會去想為什麽。


    “你看下麵。”方彬和李牧川兩個人走到了堤壩的圍牆之後,圍牆下麵就是江。順著方彬手指的方向,能夠看到幾個人在江邊換衣服準備遊泳,這在這個季節十分常見,不知道方彬為什麽要專門和自己來看別人遊泳。


    “小川啊,你真是個榆木疙瘩,除了學習啥都不會。”方彬數落著自己,可李牧川還是不懂他到底在說什麽。


    方彬手指向下麵人群中的其中一個女生,李牧川將目光放在這個人身上,認出來這個人自己見過,是自己的同班同學,隻是叫什麽名字忘記了。


    那個女生正在做下水前的準備工作,和旁邊的女生有說有笑,李牧川看著女生,穿著一件淡藍色的連體遊泳衣,皮膚白嫩,胳膊和大腿都沒有一絲贅肉,微微翹起的屁股有那麽一絲弧線,而已經發育的胸部微微凸起。


    李牧川的臉上有點發熱,這是他第一次觀察女生的身體。兩腿之間感覺到一點異樣,一股莫名的衝動感油然而生,男性的生理特征漸漸顯露。他顯得有一些尷尬,雙手拉扯著上衣努力遮蓋,調換了站姿努力顯得自然。


    方彬完全沒有注意到李牧川的異樣,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準備下水的女生們。“那個女生是你們班的吧?叫什麽來著?哎呀,一時間想不起來,沒想到身材這麽好啊。真是看不出來,以前去你班找你碰到她也沒發現她身材這麽好啊。”


    李牧川沒有答話,卻又不自覺的將目光轉到了那個女生身上。自己在班上很少和人說話,除了學習基本不做其他的事情,要不是方彬有時候來找自己,他可能一天都不會別人說上一句話。


    班上的同學的名字有的還沒有記清楚,對很多同學也沒有什麽印象,對他而言,他們是透明的,當然對他們而言,李牧川也是透明的。


    女生已在下水遊泳了,交替出現在江麵之上的胳膊,帶著晶瑩的水珠顯得更為動人,猶如一個在水中遊蕩的人魚一般。


    方彬是一個不會冷場的人,即使旁邊站著的人不搭話,他的話也不會斷。“上個月我早晨來江邊發現她在江邊遊泳,應該是每周六都會來。怎麽樣,哥們碰到好事都想著你吧?你看看人家,學習又好,身材又好,以後肯定能找個好人家。你看看你,要不是學習好,誰願意搭理你啊。”


    麵對方彬的調侃,李牧川沒什麽反應,類似的話,方彬從小到大不止一次的在他耳邊提起,李牧川的耳朵早起繭子了,開始還會努力反抗一下,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學習好不就行了麽?考個好大學,找一份好工作就可以了,為什麽要去搭理別人呢?自己與自己相處不好麽?


    那女生漸漸遊向了遠方,離李牧川越來越遠,隻聽得見若隱若現的江水聲,還有女生曼妙的身姿,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散。


    “走,我再帶你去個地方。”


    這是一片已經廢棄的挖沙地,還留有挖掘機挖土挖沙的痕跡,坑地和地麵有2米多高,已經荒廢了很久,就連坑地有的地方也長出了草,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生命力的頑強。


    跟著過來的李牧川不知道方彬要幹什麽,站在坑邊向下麵看,雖然隻有2米多高,但他還是感覺了一陣眩暈,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掉下去。方便站在李牧川身邊,右手搭著李牧川的肩膀,李牧川感覺很不舒服,這一次不僅是身體上的不舒服,更是來自心裏的不舒服。很怕方彬一下把自己推下去,即使方彬是自己從小到大的好朋友。


    方彬也看向坑底,可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麽害怕的神色,反而有些興奮。那個神色就像是獵手看到獵物一般的興奮,在空氣中都會能夠感受那份緊張感,緊張的並不是方彬,而是方彬的獵物。此時此景,獵物便是這個深坑。


    “跳下去,小川。”


    李牧川疑惑的看著方彬,覺得他是在說傻話,好端端地為什麽要跳到坑裏?真的是瘋了。


    方彬繼續說:“跳下去,不用怕,沒有危險,下麵的土很軟,隻有2米多高。”李牧川肩膀上的分量感覺更重了一些,方彬的手似乎緊緊地抓了一下他的肩膀,他很想掙脫,卻感覺自己渾身用不出力氣。


    “為,為什麽要跳?”李牧川擠出了幾個字。


    “那一瞬間的失重感,真的很刺激,你真的要試一下。”方彬一邊說著,一邊把手從李牧川的肩膀上拿下來,那一刻他輕鬆了很多。


    隻見身旁的方彬縱身一躍,跳向了坑中,一瞬間,方彬已經站在坑底,抬頭看著李牧川,對他喊著“快下來”。


    這就是方彬,做事情幹脆利落,沒有那麽多旁的想法,李牧川則是相反的另一邊,除了學習,做事情瞻前顧後,優柔寡斷。


    “想什麽呢?快下來啊,我在下麵你還不放心啊?”方彬又在催促李牧川跳下來,對於方彬,李牧川有一種服從感,覺得他說的事情照做就好了,不用問到底是為了什麽。


    他探頭向下望了望,其實坑底也沒有那麽深,甚至李牧川一彎腰,伸手就能碰到方彬的頭。想來也是幼稚,兩個都快要成年的人,竟然在沙坑裏麵比膽量,更幼稚的是,自己竟然不敢跳下去。


    “不用多想,小川,你就是想的太多了。像我一樣,做了再說。不然,你怎麽做你的科學家啊,研究個東西都瞻前顧後的!”方彬的話刺激到了李牧川,能夠看到李牧川的眉頭緊皺了一下,他的內心仍舊是驕傲的,從小便不允許別人說自己不行,所以他十分努力,不給別人否定的自己的機會。


    不能讓方彬看不起我,李牧川緊盯著坑底,雙腳慢慢地向前探了探,到了邊緣,再向前一步自己就要掉下去了。


    坑底的方彬看著李牧川,滿眼都是期盼,盼著他能打破自己的膽怯。


    管他的呢!坑底瞬間就近在眼前,雙腳接觸到坑底沒有站穩,身姿一滾,翻到了方彬的一旁。


    方彬笑著把李牧川拉起來,說就知道你可以的。


    李牧川內心是歡喜的,不過沒有表現出來,撲弄著衣服上的沙土,轉頭看著方彬,問,“為什麽要跳沙坑?”


    “你知道我怎麽發現這個沙坑的麽?初中有一次學校組織春遊,隊伍拉的很長,那時候我個子小,走得也慢,掉隊了也沒人發現。漸漸我就看不到隊伍的影子了。隻好一個人慢慢地走,不過我也沒在意,就看到這個沙坑了,那時候沒想這麽多,就想跳下去感受飛的感覺。跳下去倒是沒什麽事情,可我上不去了。”


    “周邊沒有人,沙坑也荒廢了很久,隻有我一個人,沙坑的邊緣連個把手都沒有,我就這麽一次又一次地爬,掉下來,再爬。天都快黑了我都沒有出來,要不是一個種地迴去的老大爺聽到了聲音,拉我出去,我就完了。”


    李牧川看著方彬,想著如果他故事中的主人公是自己會是怎麽樣?不對,自己就根本不會離開隊伍,更不會好事的跳進沙坑。既然當初方彬自己沒有爬出沙坑,他們兩個人都在坑中能出去麽?


    李牧川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方彬笑了笑,“當然沒問題啊!那時候我一個人,現在咱們兩個人,一個坑還能困住咱哥倆。我在下麵馱著你,你爬上去,再把我拉上去不就完了麽。”


    說完,方彬就蹲下身子,喊著李牧川踩著自己的肩膀。李牧川聽著方彬的指示,兩隻腳慢慢地放在方彬肩膀上,隻見方彬哼了一聲,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子,李牧川隨著方彬站起來,雙手能夠摸到了沙坑的邊緣,兩隻手用吃奶的勁努力攀著,好不容易爬了上去。


    大口喘著粗氣的李牧川躺在沙坑邊緣,可算從坑中出來了,這樣的體驗真的不想來一次。


    “喂,小川,拉我一把!”


    方彬的聲音從坑中傳來,李牧川探頭往下去,剛剛上來的興奮使他都忘記了還在坑底的方彬。


    方彬伸著右手努力往上夠,眼中露出期盼的的目光看著李牧川。


    李牧川的腦中,突然一閃而過一個念頭,如果自己不伸手會怎麽樣?方彬會不會就要一直在坑中出不來?


    “小川!”方彬的聲音把李牧川從思緒中拉了迴來,李牧川搖了搖頭,自己的想法太可怕了,自己怎麽會這麽想。立馬伸出胳膊,拉住方彬的手,用力將他拉出坑。


    兩個人躺在沙坑旁,身子上都是泥土,不過這個時候都不在意了。方彬看著天空飄過的雲彩,說,“謝謝你,小川,把我拉出來,有兄弟真好。”


    李牧川沒有答話,聽著方彬的感謝,更為自己剛剛的念頭感到羞愧。


    迴去的路上,李牧川和方彬說爺爺有些想他,想方彬找個時間去看看。方彬連說自己真是不懂事,這兩天就去李牧川他家。


    方彬去了,爺爺會很高興吧。


    “我不想去。”


    “沒事的,那不是壞地方,老師都是騙人的!你看他們不都去嘛!”


    “可......可我也沒有錢。”


    “哎呦喂,你管錢幹嘛啊,有我在,還用你花錢麽!”


    方彬和李牧川兩根站在鎮子中最大的網吧樓下,方彬一直在勸說李牧川陪自己去網吧玩遊戲,李牧川不同意,連說網吧不是好地方,再說他們都不是成年人,沒有身份證是不能上網的。


    一聽到李牧川的話,方彬就笑了,說辦法總比方法多,網吧要是規規矩矩的查身份證早倒閉了,隻要給錢,這些事情網吧都給你搞定了,還給你放哨,隻要有人檢查,立馬讓學生先跑,特別安全。


    “再說,都放假了,咱哥倆也放鬆放鬆,我一個人玩太沒勁了。”方彬架起李牧川就上樓朝著網吧走,李牧川就半推半就地跟著上去了。


    推開網吧的門,裏麵烏煙瘴氣,盡是煙氣,夾雜著汗味和方便麵的惡臭味,總之特別難聞。可網吧裏麵的人似乎感覺不到,都在敲打著鍵盤和鼠標,偶爾能聽到某個角落能傳出一聲咒罵,想來肯定是遊戲輸了。


    方彬掏錢給了前台的網管,說開兩台機器。李牧川把頭深深地低著,生怕網管看到自己的臉。


    叼著煙的網管收了錢,噠噠噠地在鍵盤上敲了幾下,一努嘴,說“27、28號”。整個過程根本看都沒看李牧川。


    隨著電腦開機聲,李牧川麵前的電腦屏幕亮起,握著鼠標都不知道點什麽。方彬探頭說:“咱倆玩魔獸世界澄海吧?”


    “那是什麽?”李牧川疑惑的問道,這是他第一次來網吧,都不知道有什麽遊戲。


    “就是一個對戰類遊戲,就是咱倆和其他三個人一隊,然後和別人打,誰能把對方的老家推了,誰就贏了。”一說到遊戲,方彬的盡頭就上來了,和在學校昏昏欲睡的狀態完全不是一迴事。


    看著李牧川的樣子,顯然不懂他在說什麽,方彬也不管李牧川,熟練地給李牧川打開了遊戲,交代了幾句怎麽操作,就趴到自己的屏幕麵前奮戰了。


    這是李牧川第一次上網吧,看了幾眼方彬怎麽操作鍵盤和鼠標控製遊戲中的英雄,漸漸找到了竅門,敲打著鍵盤,看著英雄在遊戲中釋放技能到敵人身上,然後屏幕出現自己殺掉對方的提示字幕。


    原來這遊戲沒那麽難。


    原來這遊戲還挺好玩的。


    在遊戲中,沒有那麽多的顧忌,虛擬人物並不知道疼痛,在生活中需要接受規則製約的人們,在這裏,隻有把對方打到一個信念,不受任何人的規定。沒有人和你說要聽話,要學習好,一切都聽你的。


    “我就說好玩吧。”見著李牧川玩得起勁,剛剛的一局中還殺了好幾個人。


    “學習好的人就是不一樣,連玩遊戲都學得那麽快。”


    李牧川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嘿嘿地笑著。


    時間也不早了,方彬拍了拍李牧川示意要離開了,李牧川戀戀不舍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和方彬一起走出了網吧的大門。


    “你剛才那一局,簡直神了,那個技能恰到好處,時間剛剛好,把他們都給控住了!你簡直就是個天才!”方彬摟著李牧川的肩膀,兩個人晃晃悠悠地下樓梯。


    聽著方彬的誇讚,李牧川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在學習上,他一直名列前茅,旁人的誇讚第一遍還會有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也就聽煩了,沒了感覺。


    “對了,過幾天我去你家找你玩吧,去看看你爺爺。”方彬轉頭對李牧川說著。


    李牧川剛想說好,隻聽見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女人聲音。


    “啊!”


    聽到聲音,李牧川兩個人立馬轉過頭,看著聲音發出的主人——一個打扮太妹模樣的女生,梳著兩個馬尾辮,有幾縷五顏六色的頭發在其中,濃妝豔抹的妝容掩蓋了她的年齡,猜想和李牧川他們年齡差不多,隻不過臉上的妝看上去成熟了些。一件露腰的短衣顯得身體的曲線,李牧川腦海中又浮現了遊泳的女生,雪白的肌膚與突出的胸部。


    穿著一件小短褲,知道大腿,露出兩條還算漂亮的大腿。


    聲音的主人正怒目瞪著方彬,可方彬臉上顯然寫著“不懂發生了什麽”。那女生越來越氣,指著方彬的鼻子就罵道:“沒長眼睛是不是,趕著投胎啊,下個樓梯都不看道,踩到我腳了!這是我新買的鞋!。”


    果然,女生腳上穿著的白色運動鞋上多了一個淺淺的腳印。


    想來應該是方彬兩個人下樓時候隻顧著說話,沒有注意到另一邊上樓的女生,一腳踩到她的鞋上了。


    雖然踩了對方的鞋是不對,可女生咄咄逼人的態度讓方彬很不舒服,並不想道歉,就這麽看著女生,不做聲。


    “哎呦喂!踩了人鞋還這麽拽啊!對不起也不會說啊!”見方彬的樣子,女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李牧川見對方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背後拉著方彬的衣角,意思是說讓他賠個理道個歉,這事也就算過去了,別和對方糾纏,畢竟他們隻是兩個高中生,對麵的幾個人顯然是社會混混,能做出什麽都說不準。


    方彬卻不為所動,就像沒有感覺到李牧川的拉扯一般,昂著腦袋看著對方。


    本身方彬就要比那個女生高一頭,昂起頭後,從女生角度看方彬,看見兩隻鼻孔衝著自己。


    顯然女生背後的其他人也看到了方彬的樣子,在女生麵前當然要顯得自己可以撐場麵,這種機會自然是不會放過的。其中一個平頭男,竄到方彬麵前,拽起方彬的衣領,惡狠狠地說:“小子很有種啊,走!出去聊聊!”


    沒等方彬答話,拽著方彬就往樓下的走,李牧川怯懦地跟在後麵,生怕對麵會對方彬做什麽,可又不敢站出來阻止他們。


    他們將方彬帶到了網吧樓下的一個胡同,幾個男生圍住方彬,可方彬仍舊沒有放棄那副拽拽的表情,幾個人看著更加來氣,囂張、挑釁!幾拳下去看你囂張麽!


    如同雨點一般的拳頭打在方彬的身上,原本挺直了的身體也蜷縮在地麵上,像一隻待捕的羔羊,等待劊子手最後的審判。


    胡同後的李牧川目睹了一切,從眾人揮舞的拳頭之間,看得到方彬的臉,方彬的眼,他看著自己。


    李牧川突然想到在深坑,方彬問自己的話:


    “謝謝你,小川,把我拉出來,有兄弟真好。”


    方彬把我當作兄弟,當作兄弟......


    “不要再打了!”李牧川喊了一聲,衝向圍住方彬的人群,兩隻手胡亂的撲棱著周圍的胳膊,緊緊地抱住方彬的身體,不讓他再挨拳頭。可其他人並沒有被李牧川的舉動嚇到,拳頭如之前一樣落下,隻不過現在打到的是李牧川身上。


    一兩分鍾後,隻聽著女生說了一聲“夠了”,李牧川感覺到身體的疼痛感漸漸停了下來,微微地抬起頭看到周圍的人已經站到了對麵,平頭男一邊揉著胳膊,一邊獻著殷勤,“你們兩個臭小子,要不要試萱萱發話了,今我告訴你們沒完!”


    萱萱冷漠地看著地上的兩個人,走到他們身旁,蹲下身子,扯著方彬的衣服,擦自己的白色球鞋。


    盯著方彬的臉,淡淡地說:“我的鞋髒了,下次別讓我見到你。”


    望著萱萱和其他人離開的聲音,李牧川衝著他們的方向低聲說道:“萱萱,你會有報應的!”


    “疼疼疼!大哥能不能溫柔一點啊!別剛當了猛男就學得粗魯了。”


    方彬咧著嘴叫著疼,李牧川正在給他臉上的傷口塗紅藥水。李牧川沒有因為方彬的喊痛減輕塗抹的力度,一方麵自己的胳膊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無法控製力度,另一方麵是還在生方彬的氣,要不是方彬死倔的脾氣,他們兩個人也不至於挨了一頓打。客客氣氣地道個歉就完了,本身就是自己踩了別人的腳,即便對方態度不好,但也是情有可原。


    看得出來李牧川心裏憋著話,他就是這樣的性格,心裏有八分,隻會對別人說出三分。換了旁人隻會以為李牧川是個話少的人,可方彬知道此刻他在想著什麽。


    “你想知道我為什麽死不道歉麽?”


    沒等李牧川迴答,方彬便繼續說了下去。


    “因為那個女生的表情,很像我媽。我最討厭她了!”


    夏夜的天空很安靜,星星點點的繁星沒有搶眼的光亮,就連月亮也遮住了半張臉,不見人。天空下麵的人世喧喧鬧鬧,人們用熱鬧迴答夏季的種種問題,鼎沸的人聲在周遭不會停歇,偶爾可見的商販努力叫賣著小商品,過路的小情侶目光隻在對方身上,顧不得旁的事情。


    方彬李牧川兩個人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一個人安靜的講,一個人安靜的聽。


    方彬的媽媽張敏嫌棄爸爸方有為是個不求上進的人,做了這麽多年也沒有升職,也賺不了多少錢,要不是他媽做一些服裝生意,家裏的開銷都不夠。久而久之,張敏對方有為的態度,從嫌棄到失望,方彬明顯能感覺出來兩個人之間說話的次數越來越少,大多時候,對話不超過3個迴合,嗯嗯阿阿的結束。後來,張敏在家的時間也少了,她告訴方彬,生意忙,要在外麵跑,還在上小學的方彬自然是會相信這樣的說法,不過後來方有為告訴方彬,張敏是因為在外麵有了別的男人,據說是生意上認識的。


    方彬的腦中永遠刻著張敏最後出現在家中的樣子,就是萱萱看自己的表情,是嫌棄、是惡心、是逃離,大聲咒罵著方有為,難聽的話都罵了出來,方有為隻是默默看著張敏,默不作聲,也麵無表情。


    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被張敏拉起,快步走向門口,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一旁的方有為立馬扶了一下張敏的胳膊,她也被張敏帶得晃了一下身子,一腳不小心踩到張敏的白色高跟鞋上。


    房間中隻聽見一聲疼叫聲,張敏惡狠狠的看著方有為,兩條眉毛都扭在了一起,嫌棄地擺脫了方有為扶住自己的手。對著方有為大聲地說道:“別碰我!你踩到我腳了!我新買的鞋!”


    說罷,打開房門,準備離開。站在門口的張敏卻愣了一下,頓了幾秒鍾,稍稍撇過頭,眼睛的餘光看著方彬的位置。


    方彬躲在裏麵房間門旁,隻露出半個身子,雙手扒著門,看著門口的張敏。


    那麽一刻,張敏的眼中露出一絲絲不舍,可片刻之後又迴到冷漠的表情,摔門而去。


    張敏露出的不舍沒有被方彬看到,自己的媽媽給自己留下最後的身影就是決絕。


    李牧川從沒聽方彬提過這件事情,沒想到大大咧咧的方彬內心藏著這樣的心事。


    方彬就像是講別人的故事一般,沒有失望、沒有仇恨,沒有情感,平靜地說著往事,似乎故事的主人公並不是自己。


    “媽走之後,爸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曾經不屑與之為伍的同事,變得稱兄道弟,逢年過節領導都會收到爸送的禮。這在之前爸是根本不會做的事情,記得小時候每當媽又吵他不懂上進,爸就會故作玩笑地和我說,隻有沒本事的人才會去送禮,沒想到......


    也就一兩年的功夫,爸就升到了科長,賺得也多了一些,手上有了一些錢,爸又借了一些,在鎮子中心買了套樓房,我們也就搬走了。現在,你知道麽,小川,我爸都做到了副局長。”


    李牧川不知道怎麽去安慰方彬,自己很小時候父母便不在了,不知道怎麽與父母相處。


    “你他媽的走路不看道啊!”


    “你說誰呢!”


    “就說你呢,怎麽著啊!跟誰倆呢!”


    “......”


    一陣喧鬧聲在旁邊的路邊攤傳來,幾個社會青年端著啤酒瓶子對著比劃。在東北這是很常見的事情,一言不合就會上手,特別是在夏天晚上的路邊攤,喝了點酒的人跟容易衝動,這種事情已經見怪不怪了,旁邊的人也不會攔著。


    攤位老板可不會管打架的事情,拿著一個鎬把,衝著打架的人喊著:“要打一邊打去,別他媽碰到老子東西!”


    打架的青年看老板一臉橫肉不是好惹的主,立馬沒了剛才的囂張勁,比劃的胳膊慢慢放了下來。雖然手上停了,可嘴裏可停不下來,互相對著說叫對方小心點,等以後的。


    方彬李牧川兩個人的目光也被這段插曲吸引過去,剛剛的迴憶也便告一段落。李牧川明白為什麽方彬會這樣的倔強,是那個女生讓方彬想到了最憎恨的媽媽,拋棄了自己和爸爸。


    如果是自己,會恨她麽?


    第二天清早,爺爺又去江邊釣魚了,說早晨的魚多,活潑點,更容易上鉤。見了李牧川身上的淤青,問是不是受到別人欺負了,李牧川當然不會說是被人打了,隻說是和方彬一起跳沙坑沒站穩,摔了一下。


    一聽是方彬帶著自己孫子玩摔壞了身子,爺爺哼了一聲,罵道:“這臭小子就知道瘋,不知道幹點正經事”。


    李牧川立馬接著話茬說方彬說這兩天就來看你。一聽方彬要來,爺爺的臉上露出笑容,皺紋也舒展開了,罵著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扛著魚竿往門外走,隨著身影傳來一陣哼著的小曲。


    可能爺爺釣魚隻是為了消磨時間?一天都可以坐在那裏,看著平靜的江邊,時間就過去了。是不是人老了,時間走得就會慢?


    “撲騰撲騰”


    院子的一角傳來一陣水中翻滾的聲音,循著聲音,李牧川發現一個小小水缸當中有一條魚正在翻騰著,試圖逃出水缸。


    魚在水中,為什麽要逃出來呢?逃出來,離開了水,魚不知道自己會死麽?


    盯著魚的李牧川思考魚的思考。


    他伸出自己的雙手,慢慢伸向水缸中的魚,撫摸著魚光滑的魚鱗,向上觸碰到魚鰓,然後是魚眼。


    雙手停在魚眼的位置,大拇指越來越用力。


    水花越來越大,魚尾不斷擺動著,想要掙脫。


    “叫你打方彬,叫你打我,叫你打方彬,叫你打我......”


    一會功夫後,水花小了,水麵平息,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般。


    臉上露出一絲喜悅。


    看著手中捧著的魚,李牧川腦海裏想著的是昨天讓人打了自己和方彬的那個女生:


    萱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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