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風,輕輕拂過耳朵。


    浪潮翻湧而來,一波高過一波,時而掩蓋雙足,時而衝刷小腿,時而又帶動著岸邊細軟的沙礫,讓在沙灘上慢走的兩個人總是產生一種隨時都會跟著細沙流進海中的感覺。


    黎傲走到一半,突然停下腳步,看著季瑤,單子跪下。


    季瑤一怔,下意識的退後一步,瞪大眼睛,看著黎傲。


    黎傲笑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小的,黑色的,天鵝絨盒子,雙手打開,一枚紅寶石戒指鑲嵌在黑絲絨軟墊中。


    黎傲:“瑤瑤,你願意嫁給我嗎?”


    夕陽漸漸沉入大海中,波光粼粼的海麵被夕陽的餘暉染的通紅。


    海浪翻湧的越來越猛烈,撲在沙灘上的聲音如一隻寂寞很久巨獸在仰天咆哮。


    震動著季瑤不安的心神。


    季瑤又退後一步,低著頭,看著那黑絲絨裏猩紅如血的紅寶石戒指,聲音顫抖的說:“leon,你是知道我身份的。”


    黎傲卻滿不在乎道:“那又怎樣?我愛你就好,你是誰都不重要。”


    “我殺過人,身份不幹淨。”季瑤的手指,僵硬的彎曲著,眼底裏的光,如沉淪海中的夕陽,一點點在消散。


    黎傲握住季瑤的手,用他溫暖的掌心一點一點溫熱她冰涼的指尖,笑著道:“瑤瑤,我可以陪你重新開始。”


    季瑤低眸苦笑,“重新開始,很難的,沒有人能重新開始。”


    九月份秋天,海邊的風已經變涼,劃過肌膚時,激起渾身戰粟。


    黎傲臉上帶著少年般單純的笑意,道:“瑤瑤,我們試一試好不好,沒試過,誰都不知道結果。”


    “要是失敗了呢?”


    季瑤看著黎傲的眼睛。


    琥珀色的眼珠,幹淨,純粹,是季瑤遇見的所有人中,最純潔無瑕的存在。


    也是她唯一一個,願意相信且依賴的人。


    黎傲笑起來的時候,憨憨的,唇角還有個小小的梨渦,讓季瑤一見就覺得妥帖,溫暖。


    黎傲道:“我也陪你一起,不管是什麽結果,瑤瑤,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傍晚的夜空,晚霞已經從另一側開始消散。


    海麵一麵映著高山倒影,漆黑如墨。


    一麵迎著晚霞最後的絢爛,瑰麗多姿。


    季瑤站在明暗交界線裏,看著黎傲。


    黎傲亦抬頭,安靜的看著她,臉上,仍舊帶著少年般溫柔,俊雅的笑容,雙手不知疲倦的高高舉起。


    紅寶石戒指,就擺在季瑤的麵前,唾手可得。


    可真當季瑤伸手的時候。


    戒指卻突然變成一把黑色點64手槍,被她握在手中。


    身邊的一切,也發生了變化。


    海岸變成了訂婚晚宴。


    紅色的霞光變成象征著純潔的白紗,與白玫瑰,白百合和梔子花一起,裝點著晚宴的舞台,花門,和走向幸福的甬路。


    黎傲穿著白色西裝,穿過花門,從甬路那邊走來,牽過季瑤的手,道:“瑤瑤,以後,我們永不分離。”


    “砰!”


    迴應黎傲的,卻是一聲震耳欲聾得槍響。


    子彈的衝擊力讓黎傲的身子退後了幾步,鮮血也在同一瞬間飆了出來,濺到季瑤的臉上。


    先是溫熱,然後變得冰涼。


    季瑤站在原地,呆若木雞的看著黎傲。


    “瑤……”黎傲的臉上,仍舊帶著笑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季瑤,嘴裏的話還隻說出了一個字,鮮血就立刻從口中噴了出來,將白色的西裝全部染紅。


    “好好,照顧,自己……”


    黎傲的身子,僵硬的往後倒去,留給季瑤最後一句話就是。


    好好照顧自己。


    季瑤退後幾步,惶恐的看著倒在血泊中的黎傲,滿臉震驚的搖頭,“不,不會的!怎麽會這樣!”


    參加訂婚宴的親戚,全部聞聲湧了上來,每個人都是兇神惡煞的,伸出手指,不停指著季瑤的頭顱辱罵。


    “兇手!你是兇手!”


    “你這個殺人兇手!害死了leon!他不該娶你這個掃把星!”


    “為什麽leon會喜歡你這個掃把星!”


    “你把leon的命還給我!你為什麽要害他!每天這麽多人死!你怎麽不死!”


    所有人,一擁而上!


    擁擠的季瑤透不過氣來,她嘶吼著,呐喊著,想要衝出人群,去看被遺忘在人群外麵的黎傲。


    可是所有人,都堅固如牆,她根本推不開,根本走出去。


    她喊得喉嚨嘶啞,叫的歇斯底裏。


    可是卻沒人聽到。


    他們隻會口出惡言,指指點點,露出吃人的表情,一波又一波的朝季瑤湧來。


    終於,在她最絕望的時候。


    一個男人,高舉起手裏的槍,往天空開了一槍。


    震耳欲聾得槍聲,讓所有人停了下來。


    男人穿過人群,牽起季瑤的手,帶她走出令她崩潰的人潮。


    季瑤想迴頭。


    男人卻嗬住了她:“別迴頭!”


    季瑤看著男人狹長的鳳眸,眼睛泛起酸澀,眼眶紅了一半。


    男人麵無表情的說:“你該知道,我們逃不了。”


    季瑤淚水如珠,一顆顆滾落,情緒失控的喊著:“我殺了leon!我親手殺了leon!”


    男人握住季瑤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珠明亮如深秋裏的黎明,一字一句道:“你沒有殺他,他是自殺的!”


    黎傲那麽美好的人,是天使般的存在,曾經告訴墮落地獄的她,不管遇到什麽,都不要輕言放棄,要勇敢麵對,他會一直陪著她,直至帶她走出地獄,與自己一起,並肩走在陽光下。


    這樣美好的人,怎麽會自殺呢?


    一定是自己殺得!


    一定是!


    季瑤顫抖著冰涼的身子,不停退後,看著男人,嘴唇已經失去血色,“是我殺了他!是我親手殺了他!我親手殺了leon!”


    男人高聲嗬斥:“你沒有!”


    季瑤卻兀自沉浸在自己殺害愛人的悲傷中,無法自拔,“是我害了他!是我殺了他!我是殺人兇手!”


    男人伸手抱過季瑤,雙臂緊緊箍住她弱柳般消瘦,脆弱的身體,低頭吻住她光潔的額頭,道,“瑤瑤,你記住!你什麽都沒有做!你沒有害了誰,也沒有殺了誰,你要相信我。”


    季瑤抬頭,看著男人的臉,淚水越流越多,她咬了咬嘴唇,聲音顫顫的問男人:“我們是不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正常人?”


    男人看著季瑤,手裏的力道又緊了幾分,道:“會的,總有一天,我們都會安然的走在陽光下的!”


    “砰!”


    又是一聲槍響!


    男人的身子忽然一震!


    焦距瞬間渙散,琥珀色的眼珠,艱難的動了動,雙臂所有的力氣被抽離,身子無力的往後倒去。


    “夜梟!”


    “夜宵?”


    顧謹言坐在床邊,看著猛然驚坐起的紀繁星,臉上的表情有些呆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繁星,你肚子餓了?”


    紀繁星低著頭,看著自己緊緊抓住被子的雙手,胸口劇烈起伏,像溺水的人終於得救,貪婪的大口大口唿吸著新鮮空氣。


    “繁星?”顧謹言發現紀繁星有點不對勁,站起身,靠近她一點,道:“你不要緊吧。”


    沉默了許久,紀繁星才開口沉聲開口:“我沒事。”


    “你肚子餓了嗎?我要謝橋送點東西過來。”


    紀繁星已經昏迷一天一夜,現在終於醒過來,顧謹言第一反應就是她肯定肚子餓了。


    “我想洗個澡,你先出去吧。”


    紀繁星額發已經被濡濕,背後也出了一層熱汗,衣服黏糊糊的黏在身上,讓她極度不舒服。


    “好,那繁星,我去給你買吃的,晚點迴來?”顧謹言抬起眼皮,小心窺著紀繁星的臉色,試探性的問。


    紀繁星抬眸看著顧謹言,“好。”


    顧謹言得臉上立刻露出淳憨的笑容:“繁星,你等我,我去去就迴。”


    紀繁星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看著顧謹言離去的背影,忽然開口問他:“顧謹言,你為什麽會喜歡我?”


    顧謹言的手剛放在門把上,聽到紀繁星的問話,他怔了怔,轉身道:“為什麽會喜歡你?”


    “嗯,為什麽會喜歡我?”紀繁星已經恢複之前的冷靜,漠然,看向顧謹言得眼眸,也流轉著疏離的光,冷冷道:“你不覺得,你對我的感情,來的太突然了嗎?”


    為什麽會喜歡紀繁星。


    這個問題,難倒顧謹言了。


    因為他也不知道要怎麽迴答。


    他隻覺得他對紀繁星的感情很奇妙,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好像她在那裏,就已經深深吸引著自己了。


    不管是她的冷漠,自私,疏遠,還是漠不關心,他都不在乎,隻要她在自己身邊,他的心底就會踏實起來。


    他會因為她的快樂而快樂。


    她的傷心而傷心。


    她的失落而失落。


    顧謹言覺得,紀繁星可以隨時隨地的牽動他的情緒,讓他的喜怒哀樂都由她掌控。


    他想。


    這樣就是喜歡吧。


    可是,這種感覺,要怎麽說出來呢?


    “繁星,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道要怎麽說。”


    顧謹言選擇如實說:“我隻曉得,你在那裏,我就會安心往前走。”


    “至於這種感覺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我也無法判斷,我隻曉得,從幾個月前,你在浴室摔倒,昏迷不醒得時候開始,我就漸漸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了。”


    “開始的時候,我覺得這是錯覺,對你還是保持冷漠的態度。直到後來,我在酒店,看到你和秦漠在一起,我當時的心就猛然跳的飛快,一種要失去你的念頭瘋狂在我腦海裏紮根,讓我害怕至極。”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發現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喜歡上你了,我不想離開你,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顧謹言站在門口,看著病床上的紀繁星,期待著她聽完之後,能給自己一個答案,開心,或者不開心。


    好讓他現在慌亂無措的心裏明白,接下來要怎麽做。


    病房裏的光線很亮。


    白花花的照在紀繁星的臉上,淡化了她臉上表情的變化,隻有聲音一如既往冰涼,“原來如此。”


    “顧謹言,我記得你是在m國讀的中學對吧?”


    “沒錯。”顧謹言點頭,不明白紀繁星這個時候怎麽會說這個。


    紀繁星又問:“我們離婚也需要去m國進行公正?”


    顧謹言唿吸忽然一滯,整顆心已經狠狠揪在一起,沉默一下,還是迴答:“是的。”


    “顧謹言,我給你一次機會。”紀繁星轉頭,看著臉色萎靡的顧謹言道:“我們再做一個月的夫妻,如果一個月之後,我還沒有喜歡上你,我們就正式離婚。”


    一個月的時間,剛好也是紀繁星和江諾維那個賭局的最後時限,她沒有忘記自己的賭注和內容。


    顧謹言的眼睛“唰”的一下就亮了,他快速衝到紀繁星的麵前,握住她的手,不停的的問:“真的!繁星!你說的是真的!”


    紀繁星沒有收迴手,低頭“嗯”了一聲道:“不過我有條件,這段時間,我們必須待在m國。”


    紀繁星記得,當初蔡靜靜對她用蠱毒的時候,江諾維說過,隻要施蠱的人不在附近,蠱毒是沒辦法傷害中蠱人的。


    雖然紀繁星現在還不確定江諾維有沒有對顧謹言動手,但遠離他是對的,而且她也想去m國一趟。


    這幾天不斷在她腦海中閃過的畫麵,好像都是在同一個城市裏發生的。


    紀繁星覺得,那個地方,一定與自己有關係,她一定要去看一看。


    “沒問題,繁星,我明天就去安排,明天我們就去m國。”顧謹言說完,又覺得不對,道:“不,等你好了之後我們就去。”


    紀繁星道:“不用,明天就去,我身體沒問題。”


    “可是,繁星,你的身體。”顧謹言還是很擔心,不敢貿然帶紀繁星去m國,畢竟路途遙遠,繁星這段時間身體又幾次三番受傷,要是沒有休養好,到了m國再碰上水土不服,那就更遭罪了。


    “不用擔心,你去安排就好。”


    紀繁星這樣說,顧謹言也不好再說什麽,反正m國算他半個故鄉,那邊他熟的很,要是真有意外,也招架的住。


    於是顧謹言妥協道:“好,繁星,那我待會兒就吩咐清姐把東西準備好,到時候定好飛機票,我就馬上過來接你。”


    ******


    波音787-8b-2763頭等艙裏。


    顧謹言看著秦漠,秦漠看著顧謹言。


    一秒鍾之後,秦漠笑道:“好巧,你們也去m國旅遊?”


    顧謹言一把攬過秦漠,將他拖到另一邊,小聲問道:“你怎麽在這?”


    秦漠笑得眉眼彎彎,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道:“旅遊啊。”


    “你蒙誰呢?哪有這麽巧的事情。”顧謹言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他為了和紀繁星過二人世界,連最信賴的謝橋都沒帶。


    沒想到一上飛機,卻遇上秦漠。


    一種不好的預感籠罩在顧謹言心頭,久久都無法散去。


    看著秦漠那雙彎彎的狐狸眼,顧謹言覺得,他一定有問題!


    秦漠無所謂道:“雖你信不信,反正我是旅遊的。”


    顧謹言不想他的美夢不到二十四小時就被破壞,馬上警告道:“我不管你是真的去m國旅遊還是假的去m國旅遊,下了這個飛機,我們各走各的!你要是敢纏著繁星,我迴國立刻雪藏你!”


    天域公司是顧城集團名下企業,顧謹言如果要雪藏秦漠,輕而易舉。


    秦漠擺擺手,不理會顧謹言的無理取鬧,道:“到時候誰纏著誰都不知道呢,我昨天沒睡覺,先補個覺先,你自己請便啊。”


    “你!”顧謹言語塞,但看著紀繁星根本不在乎飛機上有秦漠的樣子,他提著的心還是放鬆了不少。


    顧謹言乖乖的,坐到紀繁星的旁邊,開始在腦海部署讓繁星在一個月內愛上自己的第二次計劃。


    想著,慢慢進入夢鄉。


    我家顧總要悔婚了/book/977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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