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百般勸說,也沒阻止的了皇帝廢掉太子,如今又這麽猝不及防的將太子放出來……


    皇帝自然有他自己的考量,但是賀齡君聽了這話,心裏麵卻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起了之前父女倆鬧的那一出不愉快。


    “小六啊,你別想太多,朕將太子放出來,並不是要將他複立,一個膽敢對朕下殺心的人,是永遠都沒有資格繼承皇位的,朕不能原諒,太子也不能放心,將他放出來,隻為了安定人心罷了,將來的太子,很有可能是七皇子了。“皇帝歎息道。


    賀齡君聞言,張了張嘴,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皇帝的決定,也不是她能左右的。


    這一刻,賀齡君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與皇帝的差距,父皇果然是父皇,隱忍蟄伏,將賢王一網打盡,她所做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從皇宮裏出來,賀齡君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蘇晏晚上迴來,見她心不在焉連飯都吃不下多少,還以為她還在怪罪自己之前隱瞞她的事情,因此越發的小意奉迎,賀齡君沐浴完之後,他還親自給她擦拭頭發,捏雙腿。


    等賀齡君發現時,他不規矩的手都已經探到不該去的地方了,賀齡君臉色一紅,連忙伸手一把將他推開,將裙子拉攏好:“你幹什麽呢!雲清她們還在呢!”


    結果抬眸一瞧,眼前哪裏有雲清與小翠的影子?


    早退下了。


    “你在想什麽?”蘇晏無奈的看著他道。


    “我……”賀齡君看她一眼,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


    “之前其實我很多次都想跟你說清楚,阿蓮不過是個用來迷惑賢王的幌子,就連阿蓮自己,也並非全心全意的衷心賢王,她也是有她自己的打算的,我與她之間達成了協議,人後各自過各自的,互不打攪,在人前假裝恩愛,就是為了麻痹賢王……”


    “未必是這樣吧?”


    賀齡君語氣涼涼:“我看阿蓮心裏是愛慕你的,她看你的眼神做不了假!所謂的協議,不過是你自己認為的罷了,就連我,都被蒙蔽在鼓裏……”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蘇晏聞言心疼的伸手一把抱住了她,道:”賢王要的就是我們夫妻吵架分離,我怕說出來真相,就演不出那個效果了,所以……“


    “你就這麽對我沒有信心?”賀齡君推開他,依舊是語氣涼涼。


    “我不是對你沒信心,我是對我自己。”蘇晏又伸手去抱她,神情可憐兮兮的:“我怕我一看到你的眼神,就會心軟,齡君,對不起。”


    今天晚上,他一連鄭重其事的說了好幾遍對不起。


    賀齡君看著她的樣子,簡直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發怒。但是心裏麵的怨氣,早已經不知不覺就消散了。


    說到底,蘇晏又做錯了什麽呢?他這麽做到底還是聽從了皇帝的命令,是為了對付賢王。


    “我原諒你了,隻是從今以後,你不許再欺騙我了。”賀齡君道。


    “真的?”蘇晏聞言大喜過望。


    “嗯。”賀齡君點點頭,心裏想到賢王終究是伏法了,心裏又重新高興起來。


    “蘇晏,我想要去見見賢王。”


    “你見他做什麽?”蘇晏奇怪道:“陛下是不會再放他一家迴江南了,已經派人給賢王送去了毒酒……”


    “可是我想見一見他。”賀齡君哀求道。


    “好吧,那我想想法子。”蘇晏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答應了:“我去想辦法,隻是臨死前見一見,算不得什麽大事,想必陛下不會說什麽。”


    ……


    天牢之中,幽暗又潮濕。


    賀齡君與蘇晏在刑部尚書的帶領下,一步步走過長長的幽冥道,在最裏麵的一間牢房前停下。


    “六公主,六駙馬,到了,賢王就關在這裏。”


    “行了,你先退下吧。”蘇晏對刑部尚書點點頭。


    “公主與駙馬請便。”尚書大人命人打開了牢房的門,然後退下了。


    賀齡君往牢房裏麵看去,結果黑乎乎的一片,什麽都沒看見。


    隻見牢房內點著一盞昏黃如豆的油燈,隻能照清楚巴掌大的一點地方。


    “在那邊。”蘇晏伸手朝著靠牆邊的一坨一指。


    賀齡君連忙扭頭去看,隱隱約約能看清楚那兒似乎躺著一個人,難道就是賢王?


    皇帝將賢王關進天牢裏,卻不可能對他用刑,賢王怎麽會變成這樣子?


    賀齡君一時之間有些困惑。


    而因為他們兩個人走進來的動靜,終於將那牆角落裏麵歇息的一團給驚醒了。


    那一坨動了。


    緩慢的,慢慢的伸展開來,翻轉過來,朝著這邊望了過來。


    下一刻,那人影一僵,隨即又猛然站起了身來。


    很高大的人,在黑漆漆的牆壁上投下高大的影子,看起來的確是賢王。


    他的確是沒有受什麽刑罰,身上幹幹淨淨,依舊穿著那身參加婚宴時的棗紅色錦繡長袍,就是頭上的金冠有些歪了。


    賢王冷冷的看著賀齡君與蘇晏,好半響才聲音沙啞的開口:“你們兩個來幹什麽?來看本王笑話?”


    “王爺隻關心這個麽?”蘇晏扯了一下嘴角,淡漠開口:“難道就不想知道,賀顏臻被關在了哪裏麽?”


    賢王聞言,慘笑了一聲:“現在知道他在哪裏有用麽?陛下會放過他麽?不可能,既然如此,本王又何必再問,讓你們羞辱我。”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賀齡君冷笑了一聲,看著賢王的目光十分複雜:”可你這樣的人為什麽就不肯認命?如果你老老實實的待在江南,不想著謀反,那麽現在,你依舊是在你的封地江南,仍然子孫滿堂。“


    “那又有什麽意義?”賢王冷哼:“本王當年,才是父皇屬意的太子!要不是你父親用卑鄙手段,搶先占走了皇位,本王也不至於說被攆到江南去!你以為是你父親給本王優待,才將本王放到江南麽?不!那是我父皇當年下的旨意!他沒辦法才這麽做的!”


    “你什麽意思!”


    賀齡君聽了這話,頓時有些驚訝:“這皇位竟然原本是你的?”


    “是!”賢王理直氣壯的道。


    賀齡君聞言微微有些驚訝,她沒有料到賢王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無論當年到底事情真相如何,可是我父皇已經登基為帝,他治理下的江山穩固,百姓安居樂業,二叔你卻為了一己私欲,不惜發動戰亂,實在是罪大惡極!我父皇收拾你是對的!”


    “你們是勝利者,想怎麽說都對。”


    賢王滿臉都是諷刺:“本王若是一個沒有雄心壯誌的人,就此安老江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本王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東西被人奪走!”


    “所以你不冤枉啊。“賀齡君聞言語氣涼涼:”你有今天這個結局,就是罪有應得。“


    賢王似乎不屑再跟她說話,聞言冷笑了兩聲,然後什麽都沒說。


    賀齡君心情有些淩亂,再也呆不下去,匆匆與蘇晏從天牢裏出來。


    “蘇晏,你說他說的有可能是真的麽?”賀齡君沉聲問道。


    “是不是真的,這件事隻有去問一問陛下,才能知道。”蘇晏聞言看著她,聲音溫柔的道:“你……敢去問你父皇麽?”


    “這……”賀齡君聞言遲疑了。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她怎麽敢在皇帝麵前說?


    “算了,我們迴去吧。”蘇晏溫柔的抱著她上馬車,一路往公主府去。


    ……


    這件事一直都壓在賀齡君心裏,一連三天,她都吃不好,睡不香。


    就連顯兒拿了他最心愛的撥浪鼓跟她玩,她都提不起精神來。


    賢王還在天牢裏關著,不知道為什麽皇帝一直都沒有下令處決他,賀齡君派人去監牢裏探望了賢王幾次,也沒能問出個所以然來,賢王不知道是篤定皇帝不會殺他,還是因為他自始至終都認為皇帝虧欠他,因此心安理得的在監牢裏住著,等著皇帝下令砍頭的那一天。


    但是朝中的風氣卻是漸漸的好轉起來,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終於,又到了皇帝的壽辰日。


    賀齡君也終於下定了決心,她決定在壽宴之後,親自去見皇帝,將賢王的那些話問一問。


    一大早,她用過早膳之後,便抱著兒子進宮去參加宴會,皇宮中早早就已經變得熱鬧起來。


    所有的王公大臣都來養心殿向皇帝祝壽,賀齡君在人群中,仰望皇帝,看到他寶象莊嚴,一臉溫暖笑容。


    父皇還是那個父皇,一點都沒有改變。


    可是到底還是有什麽變了,到底是什麽呢?


    宴會之後,第二天,賀齡君一個人去見皇帝,當麵問出了賢王在監獄裏說的那些話。


    “父皇……二叔他說的……是真的麽?”賀齡君小心翼翼的看著皇帝,問道。


    皇帝十分驚訝,萬萬沒有想到賢王造反,竟然還有這樣一層原因。


    “小六,你過來看。”皇帝忽然長長的歎息一口氣,然後扭頭進去內殿,在他睡覺的龍榻上找出一個方盒子來,將上麵的灰塵吹了吹,拿過來在賀齡君麵前打開。


    “當初先皇心中屬意的太子人選,一直都是我。”皇帝微微歎息一口氣,將盒子裏麵依舊金黃耀眼的聖旨取出來,緩緩展開,道:“皇位的繼承者,也是我,二弟他不知道是聽誰說的,先皇屬意他,他這是被人給蒙騙了呀!“


    賀齡君低頭看向手裏麵的聖旨,卻見正如皇帝所說,那是一道先皇留下的傳位詔書,上麵清清楚楚的寫了傳位的人是賀齡君的父親,當今陛下,而不是賢王。


    “原來……原來是這樣……”賀齡君拿著聖旨,抬起頭來看向皇帝,忽然心中有了主意:“父皇,這聖旨能不能借給我一用?您放心,我不會拿它去幹壞事,也不會去做什麽,隻是想要拿去給二叔瞧一瞧,讓他死心。”


    皇帝聞言沉吟了片刻,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了:“也好,拿去給他看一看,讓他放下這個心結,也是好事。“


    “父皇,你想好怎麽處置二叔了麽?”賀齡君仰起臉來看他。


    這一刻,她心裏十分忐忑不安。


    倘若皇帝要將賢王放歸江南,她是不願意的,她不會讓賢王再去江南,這無異於放虎歸山。


    “先……等一等再說吧。”皇帝歎息了一口氣。


    顯然他也沒有想好。


    “好吧。”賀齡君點點頭,心裏鬆了一口氣,沒有再追問下去。


    手裏拿著那張聖旨,出了養心殿,找到蘇晏,兩個人再次來到天牢。


    “你一直以為是我父皇占了你的皇位,現在你看清楚,這皇位原本就是我父皇的,這是先皇的詔書,上麵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著,你要是不認字,我可以念給你聽。”


    賢王看到他們兩個人進來,根本就沒有好臉色,這一次他沒有再躺在角落裏睡覺,而是盤腿坐在一片還算幹淨的稻草上,吃獄卒們送進來的飯菜。也就是一碗白飯,一碟青菜。


    這待遇比起別的囚徒來說,已是好了一萬倍了。


    顯然獄卒知道這位是個王爺,給他的待遇還算不錯。


    聽了賀齡君的話,賢王的表情無動於衷,頭都沒抬,繼續吃碗裏麵的一片菜葉。


    賀齡君見狀,便將那微微有些發黃的詔書,緩緩遞到了他的眼前。


    賢王看見了,神情終於有了變化。


    從米飯上麵落到了那明黃色的聖旨上,呆滯的眼神漸漸變得激動。


    沒等賀齡君開口,他就迫不及待的一把將詔書奪了過去!


    “這是先皇親筆所寫,你自己應該認得。”蘇晏一伸手拉著賀齡君往後退了幾步,站在監牢外頭,聲音淡然的開口。


    但顯然賢王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詔書上麵,他說什麽,根本就充耳不聞。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賢王激動的一字一句的念了起來,等念到最後麵時,他忽然神情大變,猛然抬起頭來,抓狂的看著賀齡君拚命叫喊:“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你親眼所見,怎麽會有假?”賀齡君看著他,淡淡的道:“你一直認為先皇屬意的太子是你,可是他親口告訴你的?如果不是,那麽那個人一定是在蒙騙你……”


    “不!是父皇親口告訴我的!是他親口說的!”賢王猛的打斷了她,癲狂的大叫。


    他從地上站了起來,一腳踢翻了地上的東西,忽然間雙目通紅的朝著賀齡君奔了過來:“騙子!你們都是騙子!你從哪裏偽造的這份詔書!還想拿來騙我!哼!本王才不會上當!”


    蘇晏立刻就護在賀齡君麵前,一把推開了賢王,迅速伸手用鐵鏈將監牢的門鎖住了。


    “不好!那詔書還在他手上!”賀齡君急道。


    “不用在意。”蘇晏淡然開口道:“陛下已經繼承皇位這麽多年了,縱然是沒有了這詔書也沒什麽,至於賢王,他若是真的毀掉了這詔書,那就是他的死期,陛下對他最後一絲的憐憫都沒有了。”


    她們兩個人說話,賢王一直視若無睹,隻是抓狂的低頭看著手裏麵的詔書,像是魔怔了一樣的大聲喊著:“我不信,我不信……“


    忽然間,他像是扔燙手山芋一樣的將手裏麵的詔書扔了出去,然後遠遠的躲進了角落裏去。


    臉上的神情是驚恐的,不安的,不停的搖著頭,機械般的喊著我不信。


    賀齡君萬萬沒有想到,這一張詔書,帶來的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結果,這跟她當初想的一點也不一樣啊!


    她以為能看到賢王痛哭流涕,幡然醒悟呢!


    但顯然,眼前這情景,是絕對看不到的了。


    “算了,我們走吧。”眼看著賢王躲進角落裏去,蘇晏伸手打開監獄的門,走進去撿起地上掉落的詔書,拉著賀齡君的手走了。


    “賢王這裏,我們以後都不必來了。”蘇晏一邊走一邊對賀齡君道:“再來沒有什麽意義了……”


    賀齡君點點頭,心裏悶悶的。


    迴到宮裏,她將詔書還給了皇帝。


    “老二怎麽說?”皇帝問道。


    “二叔他……”賀齡君說著歎息了一口氣,看向蘇晏:“你說吧。”


    她實在是說不出口。


    “陛下,賢王殿下看了詔書,就好像瘋魔了一般,不停的說著他不信,這是假的,我們看問不出什麽來,便迴來複命了。”蘇晏緩緩迴答道。


    “他瘋了?”皇帝顯然也很吃驚。


    “也有可能隻是做出來給人看的罷了。”賀齡君道:“父皇,不管二叔怎麽樣後悔,您都不能再放虎歸山了!這江山真的經不起半點折騰了!”


    “那是自然。”皇帝說著,輕輕咳嗽了一聲,含笑看著他道:“朕身體不是很好,太子被廢,七皇子才不過八九歲,要真放了賢王迴去,那就是縱容!朕不會這麽做。”


    “那便好。”賀齡君聞言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從宮裏迴來,賀齡君的心情有些鬱悶,她不能忘記監牢裏麵看到的那一幕,不過,蘇晏的表現卻是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他想也不想的就護在自己身前,就跟從前一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公主她又美又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紅豆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紅豆並收藏公主她又美又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