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晏見勸不動她,無奈的笑笑。


    他對賀齡君交代了幾句,要她注意安全,之後便抱著兒子去國公府裏找秦氏去了。


    他與賀齡君對外還是和離狀態,誰也不理會誰,因此並不會一起去參加賢王世子的大婚,而是各自去各自的。


    將孩子交給秦氏照看,賀齡君是放心的。


    可是不知道為何,今日她的心情忽然有一些忐忑,總覺得會發生事情。


    算了,不管了,今日要發生大事的地方,肯定是賢王府,賢王這麽猴急的為他的兒子選定妻子,並且舉辦婚禮,還特特的邀請皇帝參加,為的不就是造反麽?


    自己必須得去!必須要將賢王的陰謀扼殺在搖籃中!


    “雲清,你去這樣……”賀齡君想了想,將雲清叫過來,如此這般對著她仔仔細細的吩咐了好半天。


    “公主,您放心,奴婢一定會按照您的吩咐去做。”


    雲清連連點頭。


    賀齡君交代給了她,這才放心。


    但在去賢王府參加婚禮之前,她還是選擇先進宮一趟,秘密去見了皇帝。


    誰也不知道賀齡君跟皇帝到底說了什麽,隻是她在養心殿裏足足呆了一個時辰,等出來的時候,皇帝大發雷霆,將龍案上的茶盞點心一股腦兒的扔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很快,這則消息就傳遍了全皇宮上下!


    所有人都知道賀齡君惹怒了皇帝。


    但是沒有人注意到,皇帝身邊的大太監張公公,悄無聲息的出了皇宮,並且一路出城,往駐守在京郊的營城軍而去。


    與此同時,皇城的守衛軍也暗暗的將賢王府給包圍了。


    賢王府中,張燈結彩,客似人潮。


    賢王世子大婚,幾乎邀請了全上京半數以上的權貴人家,將個王府宴客大廳坐的是滿滿當當,皇帝的幾位公主還有皇子,幾乎都來了。


    賀齡君來的比較晚,進去時幾乎受到了全場的注目禮,她含笑跟各家夫人小姐們打了招唿,又去見了賢王,送上了自己的賀禮,便走過去在大公主她們那一桌坐了下來。


    “六妹妹,你可算是來了!”


    一見賀齡君坐下來,一旁的三公主便笑嗬嗬的湊過來,眨巴著眼睛興衝衝的對她道:“今日婚禮宴席上來了好多青年才俊,模樣一個賽一個的俊美!六妹妹啊,等下臨走的時候,你等等我,三姐我包你選一個如意郎君出來……”


    大公主賀玉丹目光涼涼的掃過來一眼,冷哼道:“老三你是怎麽一迴事,這麽喜歡幹媒婆的營生?要不要我稟報父皇,專門為你將官媒遣散了?”


    “不用,不用!大姐,我開玩笑的……”三公主聞言訕訕一笑,拾趣閉嘴。


    賀齡君則笑盈盈的看向賀玉丹,打招唿道:“大姐,好久不見。”


    賀玉丹隻是會給她一個冷哼,連眼角都不掃她一眼的。


    賀玉丹從來都不給賀齡君麵子,賀齡君也不強求,對她這幅冷臉早已經習慣了,當下又扭過頭去跟其他的幾位公主打招唿。


    自從與蘇晏和離之後,賀齡君便甚少參加這種皇家婚禮或者聚會,上一次出現,還是皇帝大壽。姊妹們都驚奇的發現,和離之後的賀齡君,整個人都消瘦了許多。


    但是人還是那麽美,還是隻要一來,就將她們襯托的黯淡無光。


    不過眾人都習慣了。


    跟諸位姊妹打過了招唿,賀齡君便借著喝茶的機會,目光搜尋賢王的身影。


    卻見賢王正跟幾位朝中大臣說話,笑聲陣陣傳來。


    這個野心勃勃的家夥!她真恨不得現在就揭穿他的真麵目!


    賀齡君要了咬牙,在袖子裏捏了捏拳頭,不料忽然碰到一些冰涼的金屬,她不由一愣。


    早上出門的時候,她竟在袖子裏藏了匕首麽?這倒是沒注意到。


    算了,有總比沒有好,至少等一下亂起來的時候,她尚能自保。


    有了這把匕首,賀齡君一顆稍顯緊張的心,終於安定。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忽然外頭一聲高唿:“新娘子到了!”眾人便唿啦啦起身,衝出去圍觀新娘子下轎子去了。


    賀齡君坐著沒動。


    她慢條斯理的將最後一口茶喝完,然後站起身來。


    眼前忽然出現一個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賀齡君抬起頭來一看,發現是樊樂。


    “樊小將/軍,你攔著本宮做什麽?”賀齡君淡淡問,但是手在袖子裏已經捏住了匕首,隨時準備打開。


    樊樂目光複雜的看著她,一時沒有說話。


    賀齡君看著對方有些灼熱的目光,不由的心底裏有些慌張,想到自己利用了樊樂,她輕輕咳嗽一聲,不自在的道:“樊樂,你攔著我做什麽?大家都出去看熱鬧了,。你不去麽?”


    樊樂目光深沉的盯著她,沒說話。


    賀齡君有些急了。


    卻在這時,樊樂終於幽幽開口。


    他說:“賀齡君,你是我的,等著吧,很快你就要屬於我了。”


    他的嘴角彌漫起一股勢在必得的微笑,隨即轉過身去,慢慢的離開了。


    賀齡君看著他的背影,不知不覺間,身上竟然冒出了冷汗。


    樊樂的樣子實在是太嚇人了,他到底想幹什麽?


    賀齡君心中直覺這沒有好事情,當下深吸一口氣,壓下那股慌亂。


    沒關係,等事情一結束,自己就離開!然後讓皇帝宣布她與蘇晏複合,絕了那些人不軌的心思。


    人們都一湧而出的去看新娘子的熱鬧去了,並沒有人發現這一幕。


    等賀齡君穩定了心神以後,已經有看熱鬧迴來的女眷了,三公主也在其中,看到賀齡君依舊坐在位置上喝茶,當即笑嗬嗬的走了過來:“六妹妹,你在想什麽?是不是想念蘇世子了?“


    賀齡君抬起頭來看了一眼自己這位熱心的三姐,然後搖了下頭,淡漠的道:“都和離了,我還想他做什麽?三姐快坐。”


    很快的,看熱鬧的賓客們都迴來入席了。


    吉時快到的時候,一身鮮紅嫁衣的賢王世子賀顏臻便領著大紅蓋頭一身奪目嫁衣的新娘子緩緩從外頭走了進來。


    賢王已經在主賓席上坐下來,笑眯眯的看著走進來的一對新人,目光不停的朝著外頭張望。


    都快要拜堂了,皇帝咋還沒有來呢?


    正想著,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花嘈雜聲,緊跟著有宮裏的太監喊聲:”陛下駕到——“


    眾人連忙下跪請安。


    賢王心中一喜,連忙也跪下來了。


    賀齡君跟公主們在一起,下跪的時候,無意間往旁邊撇了一眼,發現蘇晏就在自己身邊不遠處,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賀齡君正想多看幾眼,就聽到了皇帝那爽朗的笑聲。


    “哈哈,沒耽誤吉時吧?大家都來吧,好,好啊!”皇帝一邊笑,一邊緩緩抬步走上前來,一彎腰就將賢王從地上攙扶起來,爽朗的笑道:“今日是二弟大喜的日子,就不要多禮了,快快請起!”


    “多謝皇兄。”賢王顯得很是開心。


    他起身以後,便與皇帝一左一右的在主位上坐了下來,等待新郎官與新娘子的跪拜。


    眾人也都紛紛起身。


    賢王世子大婚,能夠有皇帝親自坐鎮,這可是無上的榮光啊!


    來參加婚宴的眾人都與有榮焉。


    眼看著吉時到來,賢王忙給禮官使了眼色,很快禮官便輕輕嗓子開始唱喏起來。


    “一拜天子——”


    “二拜高堂——”


    “等一下!”


    卻在這時,忽然賢王世子開口,打斷了唱喏聲。大堂上頓時一靜。


    “世子,怎麽了?”禮官驚訝的扭頭看了他一眼,問道。


    世子賀顏臻沒有理會他,而是緩緩抬起頭來,目光直視著坐在大殿最上頭的皇帝,桀驁不馴的開口:“皇叔父,臻兒小時時,您曾說過什麽話,還記得麽?”


    “什麽話?”皇帝納悶的看著賀顏臻,有些不解。


    “皇叔父當時說,等臻兒長大,便將這皇位送給我繼承。”賀顏臻盯著皇帝,一字一句的道。


    這句堪比大孽不道的話一出,頓時便猶如一顆石子激起千層浪一樣。


    眾人立刻議論紛紛:”什麽?陛下有自己的日子,居然會說出這種話?陛下要幹什麽?“


    賢王靜靜的看著這一幕,眼看著皇帝臉色發白,頓時輕輕咳嗽一聲,斥責道:“胡鬧!陛下怎麽可能說過這樣的話!你不要再胡說八道了!趕緊跟陛下道歉!”


    “兒子沒有胡說!陛下的確說過這樣的話!十三年前的八月十五中秋節,陛下親口說的這句話,您忘記了麽?”賀顏臻執拗的看著皇帝,等著他迴答。


    所有人也都看向皇帝。


    賀齡君心中立刻一緊。


    前一世裏,賢王就是用的這個理由造反!她父親根本就沒說過這樣的話!這是汙蔑!


    但是因為賢王早已經控製住了上京,控製住了所有朝臣,因此他這句玩笑的話,最後變成了真的。


    這一次,也會這樣麽?


    她明明已經做了那麽多的布置呀!


    賀齡君還沒來及的開口,就聽到皇帝開口了:“臻兒,朕當年說的,是你小小年紀,又聰明又伶俐,還有善心,堪比棟梁之才,可沒說過讓你做太子的話,你是不是理解錯了?“


    “不!皇叔父,您的確說的就是要立我為太子。”賀顏臻篤定的道:“皇叔父,您是不打算承認了麽?”


    “沒有說過的話,你要朕如何承認?”皇帝冷笑出聲。


    在場的人沒有人敢接皇帝這話,俱都十分震驚賢王世子居然如此的大膽,敢在自己新婚之日,眾目睽睽之下,對皇帝發出如此疑問。


    倘若皇帝一個不高興,賢王府就是滿門滅門的結局!


    在此情況下,賢王還不教訓口出狂言的兒子麽?很多人都紛紛看向賢王。


    “皇兄,犬子無狀,驚擾了您,臣弟向您道歉。”賢王不緊不慢,不慌不忙的起身,衝著皇帝行禮道歉。


    但是緊跟著他卻忽然又站起身來,衝著皇帝咧嘴一笑,一字一句的道:“可是,皇兄,您自己親口說出來的話,不好不承認吧?當時您答應犬子的話,臣弟也是在場聽到的。”


    什麽?連賢王也……


    眾人全都用瘋了吧的目光看向賢王,一個個不由自主的距他遠了一些,生怕惹禍上身。


    “臣弟,你什麽意思?”皇帝聞言,目光一沉,冷冷的盯住了賢王。


    賢王咧嘴一笑,看著他並不退縮:“臣弟沒什麽意思,就隻是想要告訴陛下,您既無能,守護不了父皇留下來的江山,不如換一個人來做,說不定,您也能跟著沾光也說不一定啊……”


    ”荒謬!你這是想要造反!“皇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沒有想到賢王很快就承認了:”不錯!臣弟就是想要造反!皇兄,您占據了原本應該屬於臣弟的東西,一占就是幾十年,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吧?“


    “一派胡言。”


    皇帝冷哼道:“朕當初是先皇親自冊封的太子,有傳位詔書,正大光明的繼承皇位至今,怎麽占據了你的東西?分明是你狼子野心,想要謀奪天下,還找出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皇兄,不管你說什麽,今日你敗局已定。”


    賢王淡然的掃著皇帝,一字一句幽幽的開口道:“如今整個上京都已經在本王的手中,皇兄又何必掙紮呢?乖乖束手就擒,本王還會看在我們多年兄弟情分上,不誅殺你的皇子皇女,讓你們依舊過平安富足的生活。”


    “你!狼子野心,豺狼虎豹……”皇帝聞言氣的大喊。


    賢王這個時候,忽然扭頭朝著一旁的蘇晏瞄了一眼。


    賀齡君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


    上一輩子,賢王就是在皇帝的壽宴上,慫恿她的駙馬樊樂,舉刀親自砍下了父皇的頭顱!由此霸占了江山!


    這一次,他選定的人是蘇晏!


    蘇晏,他會怎麽做?


    和齡君從來都沒有像現在這麽緊張過,好似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她僵硬著脖子,好半天才緩緩轉身,看向蘇晏。


    卻見,蘇晏依舊冷靜的站在原地,賢王的目光,他好似沒看見。


    “咳咳!”賢王又衝著蘇晏咳嗽了兩聲,眼裏已經有了不滿之色。


    蘇晏這小子!緊要關頭,竟然退縮了!這個懦夫!


    “六駙馬……“賢王不得已,不得不親自開口,他不想要動手殺死皇帝,背負滿身鮮血,因此必須要有一個代替他的人來做。


    這個人,必須是蘇晏。


    “讓我來!”卻在這時,人群中忽然有一人越眾而出,舉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刀,獰笑著朝皇帝走去:“陛下多行不義,今日賢王殿下清君側,微臣願意效勞!”


    說著,一步步奔到皇帝麵前,舉刀便砍!


    這時,蘇晏終於出手了。


    也看不清楚他是如何動作,總之眾人隻是眨巴了一下眼睛,樊樂就已經被蘇晏一腳踹在了地上,他手裏麵的長刀也脫手而飛,飛遠了。


    啪啪兩下,蘇晏便點了樊樂的穴道,讓他一動不動。


    很快,便進來兩個禁軍,將樊樂押下去了。


    等他押走了以後,蘇晏看向臉色大變的賢王,微微一笑:“賢王殿下,有本事您衝我來,沒有必要對準陛下。”


    “蘇晏!”賢王的臉色立刻就冷了下來。


    他咬牙切齒的瞪著蘇晏,怒道:“你還是要跟本王作對是不是?”


    這一幕,將他之前所有對蘇晏的討好巴結,以及拉攏,都變成了笑話!


    蘇晏!他自始至終都是皇帝的人!從來都不曾背叛過他!


    “你想想皇帝,明明你是六駙馬,陛下卻逼著你們和離!你再想想六公主,她根本就不愛你……”賢王憤怒之下,還不忘挑撥離間。


    蘇晏靜靜的聽著,也不反駁。


    等賢王說的口幹舌燥之際,他淡漠的開口:“護國公府世世代代中梁護主,微臣絕對不會背叛陛下,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這件事與公主沒有任何關係。“


    這是說,無論他與賀齡君有沒有和離,他都會忠心耿耿的保護皇帝,絕不叛變?


    別人聽了這話,不知道是什麽反應,賀齡君卻是淚流滿麵。


    蘇晏,蘇晏!


    是她,讓自己這重生的一次,總算是扭轉了結局,不再失敗!


    “蘇晏!”賢王聽了這話頓時急了,冷冷的看著他道:“你以為你騙了本王,向著皇帝就能改變結局嗎?笑話!現在駐紮在京郊的營城軍已經包圍了京都!很快就要殺進來!你們這些人都要死!都要死!”


    他很憤怒。


    本以為可以兵不血刃的殺了皇帝,搶奪皇位,卻沒想到這些人全都站在皇帝一邊!


    既然這樣,那他就將人都全部統統殺光!


    等自己當了皇帝,再重新挑選臣子也不遲。


    皇帝聽了這話,當即笑了。


    “二弟,你真以為營城軍反叛了朕麽?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朕可以既往不咎,讓你重新迴到江南封地去,你帶來的人手,朕不會殺害一人,怎麽樣?”


    “皇兄!這一切迴不去了!”賢王雙眸死死的盯著皇帝,不敢相信他自己竟然會失敗。


    他寧願相信皇帝是在虛張聲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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