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要奇怪,公主自從嫁到護國公府以來,三天兩頭的出事,不是被人冤枉,就是被人弄傷,知道的,以為有宵小之輩加害於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護國公府跟她八字不合,犯衝呢!”


    李澤言聞言毫不客氣的道:“要我說,陛下就應該徹查此事才對!”


    這一下子扯到陛下身上了,二夫人的臉色頓時一變。


    這件事不適合鬧到皇帝那兒,若真的宮裏派人來調查了,隻怕她暗中做的那些手腳就隱瞞不住。


    二夫人明顯就怯了,但還是冷哼道:“不過一點家事,用不著扯到陛下麵前吧?“


    說完,一甩帕子,扭著水蛇腰轉身進蘇老太君的院子去了。


    三夫人連忙跟上。


    李澤言沒有進去,隻在門前站了片刻,便轉身離開。


    屋子裏,賀齡君整個右肩膀上都被燙紅了一大片,太醫正在給她上藥。要不是雲清眼疾手快,迅速用冷水給她降溫,隻怕現在已經燙起了一大片的水泡,這麽炎熱的夏天,弄這麽一大片的燙傷,一個不小心很有可能就會留下大片的疤痕,受傷的人也會十分受罪。


    下手之人真是相當惡毒了。


    隔著一道薄薄的秋山圖屏風,二夫人跪在蘇老太君麵前,哭的是淚水漣漣:“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對公主下手啊!再說我也沒理由……”


    “你沒理由?公主贏了你的錢,你就小氣吧啦懷恨在心,故意拿熱茶潑她!”蘇老太君陰沉著一張臉,恨鐵不成鋼的瞪一眼旁邊的二老爺,無可奈何的道:“公主受傷這麽大的事情,隻怕是隱瞞不住,明日宮中便會派人來了,你們兩個好自為之吧!”


    極大的失望之下,她已經什麽都不想說了。


    至於張氏與二老爺,自有皇帝派來的人收拾,她不想管,也管累了。


    “娘!娘!您得救我啊!”二老爺看到她娘這幅樣子,一下子就慌了,匍匐著膝行上前,一把抱住老太君的膝蓋,嚎啕大哭道:“您若是不救,兒子這一次隻怕抗不過啊!”


    蘇老太君無動於衷。


    “娘。”


    二夫人看到丈夫那個樣子,婆婆又是一副什麽話都不想說的神情,心裏麵拔涼拔涼的,她當然知道傷了公主是什麽罪名,那是要全家砍頭的呀!賀齡君可不是一般的公主……


    她的心裏又是懊悔,又是絕望,忍不住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讓我去見公主!求她處置我一人就成!不要牽連護國公府其他人!”


    蘇老太君聞言冷冷的瞧了她一眼,厭惡道:“你還見公主做什麽?你有什麽臉見公主?還想憋大招算計公主啊?“


    “不,我不敢啊……”


    二夫人拚命的搖頭,想要解釋,可是她用滾燙的茶水潑了賀齡君是事實,根本就無法抵賴。


    “母親!剛剛是有人推我!是的!就是有人在後麵推我,我才……”二夫人恍惚間想起來她在給賀齡君遞茶水的時候,的確是感覺到後麵有人推了自己一把,隻可惜當時太過慌亂了,她一直沒想起來。


    “你還真是喜歡替你自己找借口。”蘇老太君聽了這話,冷笑一聲,心裏對二夫人的厭惡到達頂點:“你覺得我是有多傻,才會相信你說的話?”


    “不,不是的……“二夫人拚命的搖著頭,神情痛苦的想要解釋,可是蘇老太君嫌棄她太吵,吵著賀齡君休息,當下便揮揮手,讓人將他們兩口子都攆了出去。


    二老爺夫婦也不敢遠離,生怕一出這護國公府的大門,立刻就有禦林軍從天而降,砍了他們,死皮賴臉的呆在了昌輝閣外頭不走。


    打發了這倆,蘇老太君這才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內室去看賀齡君。


    太醫上好了藥,賀齡君被小翠與雲清伺候著換上了嶄新的衣裙,雲清一臉後怕:“剛剛要不是奴婢見機的快,公主非得燙出一片水泡來不可,天氣炎熱,就屬這燙傷最不好恢複了!”


    “是啊是啊,真是多虧了你了。”賀齡君一臉的慶幸:“免我受那許多苦楚,我現在覺得已經不是那麽疼了,這藥清清涼涼的,倒是舒服。”


    雲清當即得意的笑了:“這可是奴婢祖傳的藥方,當然效果好了!”


    賀齡君看見她嘚瑟的樣兒,便忍不住想逗逗她,結果一抬頭就看到蘇老太君進來了,當即便站起了身來:“老太君。”


    “快坐著。”蘇老太君連忙上前,伸手扶著她坐下,然後瞧著她胳膊上那一圈厚厚的繃帶,神情愧疚極了:”老二媳婦平日裏是個小氣記仇的,沒有想到今日竟然……“


    “老太君,您不覺得今日的事情,像是一個局麽?”賀齡君笑著打斷了她。


    “局?”蘇老太君聞言一愣。


    “是啊。”賀齡君點點頭,看著她不急不緩的道:“所有人都以為發生之前的事情,二伯母一定狠毒了我,可是她雖然如同老太君您說的,是個小氣記仇的,卻並非是個傻子,她今日與二伯進府來,目的是什麽?是為了向您老獻殷勤示好呀!主要目的呢,還是為了想要迴到護國公府來,有了這個目標,二伯夫婦哪裏還有別的心思去算計其他,今日這事兒啊,是有人借著她的手對付我,既打了我的臉,又重挫二伯母,可謂是一箭雙雕,厲害呀!”


    蘇老太君聽了這話,眉頭跳了好幾下。


    整個人又吃驚又不可置信。


    賀齡君看著她,輕輕的道:“老太君,您先前逼著侯府其他人一起分府另過,雖然沒有繼續下去,可是背地裏肯定有人將這筆賬記在我頭上了。”


    蘇老太君:“……”


    她看著賀齡君越發的愧疚。


    “如今看來,今日這場災禍,是我老婆子帶給你的。”她內疚的道:”我一定查清楚幕後到底是誰……“


    話音未落,外頭便傳來一陣陣嘈雜聲,很快的蘇恆從外頭走進來了。


    他今日穿著一身騷包的紅色袍子,一臉急衝衝的從外頭走進來,一進門就大聲的問道:“祖母!聽說嫂子被人害了?她怎麽樣了?那個害她的人是誰?是不是二叔二嬸?我替嫂子教訓他了……”


    話音未落,另有仆婦奔進來稟報道:“老太君!二少爺剛剛在外頭將二老爺還有二夫人打了!還逼著二夫人在台階上跪著了……”


    蘇老太君:“……”


    她看了蘇恆一眼,頓時氣的胸膛上下起伏,怒罵一聲:“混賬!”


    “祖母!誰讓她算計我大嫂的!那是她活該!“蘇恆理直氣壯的迴答道,說著走上前來看向賀齡君:”嫂子,你的傷怎麽樣?嚴不嚴重?“


    賀齡君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然後搖頭:“我沒事兒,隻是被燙了胳膊,已上了藥,養上幾日就好了。”


    “這麽點小傷?嗨!我還以為你被人捅了一刀呢。”蘇恆聞言,不由的十分失望。


    “你這說的什麽話!”賀齡君尚未開口,雲清與小翠頓時便怒了,對著蘇恆怒目相向:“我們公主運氣好,才躲過去沒有受大傷!你好像還很失望!”


    “嘿嘿……”蘇恆聞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後腦勺:“都怪那傳話的人!說的那麽危言聳聽……”


    “你哥呢?今日在忙什麽?怎麽還沒有迴來?”賀齡君看了看他,實在沒忍住問了出來。


    從她受傷到現在,蘇晏都沒迴來。


    如今就連蘇恆都迴來了呢。


    “我大哥太忙了啊,得晚上才能迴來呢……就是他吩咐我迴來替公主討迴公道的!”蘇恆連忙道。


    “真的是這樣麽?”賀齡君聞言疑惑的看他一眼,總覺得他說的不是真話。蘇恆那麽文質彬彬的一個人,才不會吩咐蘇恆打人。


    “自然是真的!:”蘇恆連連點頭。


    “好了。”蘇老太君擺擺手,目光盯著蘇恆,嚴厲的道:”你二叔二嬸,即便是犯了天大的錯誤!那也是你的長輩!豈容你一個晚輩上去毒打懲戒?今日情況特殊就算了,再有下一次,我必定重重家法伺候!“


    “是,祖母,孫兒知道了。”蘇恆聞言笑嘻嘻的,那樣子明顯就沒將蘇老太君說的話放進心裏去。


    蘇老太君也沒指望他立刻就能改,蘇恆就是這無法無天的性子,她掰了這麽多年都沒弄正,又豈是一句話能改變的?


    當下疲憊的擺擺手道:“行了,你快去念書吧,公主沒事。”


    “那祖母,孫兒就去了。”蘇恆聞言衝著賀齡君做了一下鬼臉,然後轉身腳步輕快的奔出去了。


    “這孩子呀……”蘇老太君看著他的背影一連搖了好幾下頭,長長的歎息一聲,迴過頭來看向賀齡君,那目光立刻就變得溫柔慈祥:“齡君,你感覺怎麽樣?我讓常嬤嬤送你迴去歇著?”


    “不用了,老太君,我沒事兒,有雲清跟小翠呢,我就先迴去了。”賀齡君笑著搖搖頭,起身衝著蘇老太君行禮,準備告退。


    卻在這時,外頭急匆匆的走進來一人,急的滿頭大汗:“母親!公主怎樣了?“


    卻是秦氏,她剛剛才得到消息,匆匆趕迴來。


    “喏,公主受傷了,老二媳婦的一杯熱茶潑在了她的肩膀上,這傷隻怕要將養上一段時間。”蘇老太君朝著賀齡君努努嘴,一臉心疼的道:“你也別問那麽多了,快帶公主迴去好好休息吧,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秦氏滿肚子的疑問,但聽了這話還是答應了,上前攙扶住賀齡君,一臉愧疚的道:“讓你受委屈了,等到阿晏迴來,娘都不知道要怎麽很他說……”


    “這是意外,誰也料不到。”賀齡君聞言抽了一下嘴角,安撫她道:“畢竟沒人能想的到會有人在老太君的牌桌上動手腳……”


    當時的情況雖然慌亂,可是賀齡君憑借二夫人摔倒的那個情形,分辨的出來她是故意摔過來的,還是被人推過來的。


    很明顯是後者。


    隻是當時情況太過慌亂,她沒看清楚是二夫人出的手,還是三夫人。


    婆媳倆走出上房的台階,就看到二夫人不情不願的跪在台階上,二老爺站在一旁,一臉的憤怒難言。


    他們二人看到賀齡君與秦氏,臉上表情一言難盡。


    二夫人眉眼含恨,二老爺臭著一張臉,誰也沒開口。


    賀齡君停下腳步,靜靜的瞧了他們一眼,然後便與秦氏一起離開了。


    “今日之事,公主才是受害者,您瞧那二夫人,臉色沉的像是要吃人。”小翠一臉憤憤不平:“真是豈有此理!”


    “好了,別氣了。”賀齡君淡淡掃了她一眼,道:“我們還是早點迴去歇著吧。”


    小翠看到她受傷的胳膊,頓時便不吭聲了,忙忙的攙扶著她往雲生居而去。


    秦氏陪在一旁,臉色也不好看。


    蘇老太君一個人坐在房間裏,靜靜的喝著茶,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她還在思索著賀齡君所說的話。


    屋子裏靜悄悄的,燃燒著淡淡的焚香。


    忽然,一個嬤嬤從外頭走了進來,靠近蘇老太君耳邊,低低的道:“老太君,今日公主受傷的時候,那李公子來過,一副十分擔心的樣子,在門外被二夫人三夫人擠兌了一番,就離開了,後來二少爺過來,將二老爺打了,還逼著二夫人下跪……”


    蘇老太君聞言,一下就轉過了頭,看著這說話的邢嬤嬤。


    “來人!給我把她帶下去!掌嘴!打板子!細細的審問到底是哪個房派來的奸細!”


    一聲令下,很快常嬤嬤就帶著幾個嬤嬤進來,去抓這邢嬤嬤。


    “老太君?您這是幹什麽?“邢嬤嬤見狀大吃一驚,忍不住的道:”奴婢並沒做過什麽……“


    “你還沒做過什麽?”


    蘇老太君看著她一聲冷笑:“今日公主受傷,老二被罰,幕後的人還不滿足,企圖通過你來操縱我老婆子,想來個一箭三雕?還要牽扯上李公子?真真是惡毒心腸!拖她下去!先打三十大板再說!”


    “老太君!饒命啊!奴婢什麽都不知道……”邢嬤嬤不停的搖頭喊冤,但是蘇老太君一眼都不看她,任由她被拖了下去。


    很快,庭院裏麵便響起了一陣劈裏啪啦打板子的聲音,夾雜著尖銳的嚎哭聲。


    在黃昏裏傳揚的很遠,半個侯府的人都能聽的到。


    五夫人住的院子距離老太君的院子很近,這邊的動靜自然是聽的清清楚楚,聽到板子聲時她一愣,放下茶杯立刻派人過來打探消息,當知道是邢嬤嬤受罰時,嬌美的臉龐上頓時流露出一絲驚慌。


    “怎麽會這樣呢……”五夫人自言自語道。


    “夫人,我們現在怎麽辦?邢嬤嬤受刑之下,恐怕會招架不住,將我們招認出來的……“她身邊的丫鬟彩雲焦灼的道。


    “不急。”五夫人當即一擺手:“現在老太君正在放長線釣大魚,她打邢嬤嬤就是打給我看,一旦忍不住對邢嬤嬤動了手,便會立刻被老太君抓獲……”


    到那個時候,老二清白了,她們五房可就倒黴了。


    傷了公主,那可不是小事情。


    “不用管,咱們冷眼看著便是。“五夫人沉吟片刻,立即就下定了決心:“邢嬤嬤的兒子還在我們手裏,她不會招認的。”


    果然,那邊板子已經打完了,邢嬤嬤還是要緊牙關不肯招認,蘇老太君一氣之下,立刻便下令將邢嬤嬤一家老小都攆出府去發賣了。


    這動靜不可謂不大,幾乎整個護國公府都給驚動了。


    蘇醇晚上迴來,聽說老娘發了這麽大的火氣,頓時大吃一驚:“母親她幾十年都沒有這樣處置過下人!今日這是怎麽了?”


    秦氏也唏噓不已,她今日忙著處置庶務,等得到消息趕過去時,那邊已經處置的差不多了,好生後悔沒能幫的上忙。此刻聽到問話,當即迴答道:“還能為什麽?有人今日在老太君跟前設局,害公主被滾水燙傷,後麵又在老太君跟前嚼舌根!企圖汙蔑公主名聲!老太君不責罰她,責罰誰?”


    “居然這樣喪心病狂!”蘇醇聞言頓時一張沉穩的臉浮現一抹氣憤:“她們就不怕傷到母親麽!母親年紀都那麽大了!”


    秦氏:“……”


    的虧賀齡君不在跟前啊!要是讓賀齡君知道她受了傷,被人燙了,結果公公隻關心一點事情沒有的老太君,心裏不得傷心死啊。


    “你胡說什麽呢。”秦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問題的關鍵是公主!公主現在受了傷,又被人汙蔑,我們不能坐視不管吧?那個躲在背後使陰招的必須得抓出來!否則兒子好好的婚姻豈不是要被攪和散了?


    蘇醇一聽這話,果然就重視起來,問道:”那你說應該怎麽辦?“


    明鏡堂的深夜一片寂靜。


    天井裏一片皎潔的月光如銀一般灑落下來,將到處都照的亮亮的,李澤言站在廊下,手裏麵握著一隻玉笛,不知道已經在庭院裏那顆桂花樹下等了多久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終於外頭傳來一陣陣嘈雜的腳步聲。


    李澤言迅速轉過頭去,就看到蘇恆風風火火的提著個大大的食盒,手裏麵捏著一隻雞腿從外頭奔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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