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過後,賀齡君百無聊賴,便打算去陪老太君打葉子牌,在經過長長的迴廊時,忽然聽到假山後麵有人說話。


    聽聲音是倆丫鬟,這護國公府裏麵別的沒有,就是下人多。


    賀齡君一把扯住正要往前走的小翠,給她遞眼色不要出聲,兩個人靠在紅漆柱子後麵,靜靜的聽。


    那倆人並不知道這一切,仍舊在那裏說的興高采烈:“咱們世子爺今日一大早就出發去錦州接二姨祖她們了!等到明日下午大概就能迴來了!”


    二姨祖?那是誰?


    原來蘇晏今日並非是忙正事兒,是去錦州了啊。


    賀齡君正納悶呢,就聽那倆丫頭中的另一個道:“這下好了!府裏麵該熱鬧了,二姨祖每次來,都會帶著芳若表妹的,她與咱們世子爺青梅竹馬,小時候還差點定親了呢,也不知道一年不見,這芳若小姐現在長成什麽樣子了……“


    “那自然是美的……”


    “不知道比六公主如何?”一人忽然問道。


    “那肯定是六公主好看啊!六公主可是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兒!別說那芳若小姐了!就算是全上京的少女,有哪一個比的過咱們家公主?“小翠忍不住下去了,上前一步,大聲說道。


    那兩個嚼舌根的小丫鬟嚇了一大跳,差點跌在地上,一迴頭看到了小翠,以及好整以暇從長廊後頭閃身出來的賀齡君,頓時嚇的魂兒都快要沒有了,撲通一聲跪下來,大聲喊:“公主饒命!“


    賀齡君笑眯眯的看著這兩個小丫鬟,問道:“你們是哪個院子裏的?我怎麽從沒見過?”


    “迴……公主話,奴婢是二夫人身邊的奴婢。”兩個小丫鬟低著頭,戰戰兢兢的迴答道。


    “哦?二伯母?那可是極好的人。”賀齡君聞言笑著點點頭,又問:“世子爺是今日什麽時辰出發去錦州的?”


    “迴公主話,是辰時。“見賀齡君並沒有責問的意思,兩個小丫鬟漸漸的安靜下來。


    這麽說是一早動身的?昨天晚上,蘇晏居然都沒有透露過一句!


    想到這裏,賀齡君不由的咬了咬牙。


    “行了,你們該忙趕緊去忙,別老偷懶,這次撞到本公主手裏麵,不會責罰你,可若要是別的主子見到你們在這裏嚼舌根,必定會重重責罰。”賀齡君懶懶說了幾句,轉身就走。


    “是,多謝公主。”兩個小丫鬟連忙退下。


    “公主。”小翠忍不住問道:“世子爺真的是為了那個芳若表小姐,去錦州的麽?”


    “從前隻知道個周雲淺,沒有想到如今又冒出來個芳若小姐,這世子爺的桃花還真是多啊。”賀齡君有些感慨萬千。


    以後這樣的事情,大概還會更多吧,誰叫他們駙馬爺這麽優秀呢。


    小翠看了賀齡君一眼,沒吭聲。


    兩個人走著走著,剛下長廊,一個人就衝了過來,差點撞到賀齡君身上。


    “你幹什麽你!跑這麽急做什麽?”小翠一把扯住那下人,橫眉怒目。


    “原來是公主殿下!”


    那人嚇了一大跳,連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賀齡君看了他一眼,卻覺得有些眼熟,想了想,問道:“我記得你,你是母親派去明靜堂伺候李公子的下人嚴二,是不是?”


    “公主好記性,是奴才。”那嚴二聞言急忙道:“公主,您快些去救救我們家公子吧!”


    “你們家公子怎麽了?”


    “公子他生病了!昨天晚上吃了府裏的飯菜,翻來覆去腹痛不止,今天早上都起不來床了!小的見狀不妙,去請示大夫人,可是夫人今日不在府中!奴才又出門打算自己請個大夫進來,可是門口的守衛不放大夫進來……”


    “為什麽不放?”賀齡君聞言皺起了眉頭:“府裏麵並沒這樣的規矩,莫非,是有人為難你?”


    “是啊!公主!”嚴二聞言頓時長籲短歎,哀歎不已:“那守門的長夏,是二夫人身邊奶娘的幹兒子,他不放行,奴才也是實在沒辦法!”


    賀齡君聽了這話,心裏麵已經大概的明白了。


    二夫人張氏因為沈念真隻請了李澤言教導蘇恆,而沒連著她那敗家子蘇勇,蘇烈兩雙胎兄弟一起教導了,因此懷恨在心,如今李澤言生病了,她便借此機會百般刁難!


    “蘇恆呢?”賀齡君又是生氣,又是無語,忍不住問道。


    “二公子啊?他一大早就出門去了……”


    “出門?他不是開始念書了麽!如今老師都請到家裏來了,他卻跑出去了!”賀齡君的臉色一下子就黑了下來。


    嚴二頓時低下頭去,不吭聲了。


    賀齡君氣了一陣兒,深吸一口氣,從自己懷裏麵取出一張令牌來,交給嚴二道:“你拿著這令牌去請大夫進府,想必沒人敢阻攔,我這就去明靜堂裏看一看,畢竟是本公主做主請迴來的大夫,別真的出事了。“


    “是,公主!”嚴二聞言頓時滿臉喜色,感激不已:“還是公主好啊!在乎我們家公子……“


    ”請你慎言。“


    賀齡君當即板起麵孔,冷冷道:“本公主隻是作為東道主,去看一看生病的客人罷了,什麽在乎不在乎的,你要是再敢亂說話,本公主就讓人拔了你的舌頭!“


    “是是是,小的錯了,請公主原諒!”嚴二嚇了一大跳,連忙道歉。


    賀齡君冷冷看他一眼:“還不趕緊去請大夫進來?“


    “是!奴才這就去!”嚴二連忙答應,隨即轉身一溜煙的往二門處跑去了。


    賀齡君看看他的背影,搖搖頭,心道等明日還是讓蘇晏重新換個人伺候李澤言吧,這嚴二雖然腿腳靈活,但是一張嘴實在是太無遮攔了,這說的都是什麽話啊!


    要是被有心人聽去了,還以為她與李澤言有什麽呢。


    可是天地良心,她與李澤言什麽關係都沒有,她隻是敬重他的學問罷了。


    “走吧,去看看。”


    賀齡君抬腳,往前走去。


    小翠連忙跟上。


    然而賀齡君很快就又停了下來,迴頭看了她一眼,問道:“明靜堂在哪裏?”


    小翠:“……”


    “原來公主你不認識路啊!早說啊,奴婢這就帶路。“小翠聳聳肩,抬腳上前。


    賀齡君到沒將她的奚落放在眼裏,聞言冷哼道:“本公主又不是你,滿府亂竄,這府裏麵的地形位置你都很熟悉了吧?那就走快些!別磨蹭了!”


    “知道了知道了。”小翠一邊加快步伐,一邊碎碎念:“公主啊,奴婢覺得,您不應該一個人去明靜堂……”


    “我不去誰去?”賀齡君聞言淡淡道:“母親不在府中,世子也不在,總不能麻煩老太君跟我一起去明靜堂吧?她老人家年紀大了,你忍心折騰她?”


    “不是……”小翠還想再說什麽,賀齡君卻擺擺手阻止了她:“好了好了,我們趕緊過去吧。別讓李家公子真的出了事。”


    小翠無奈的閉上嘴巴。


    主仆倆一路朝著明靜堂而去,往日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護國公府,今日不知何原因,竟然無比的冷清,這一路上,賀齡君一個下人都沒看到。


    “奇怪。”賀齡君停下腳步,皺了皺眉頭,忽然對著安安靜靜的空氣喊了一聲:“雲清!”


    下一刻,雲清便提著鞭子從最近的一處屋簷上落了下來,站在賀齡君的麵前涼涼開口:“公主預料的不錯,今日府裏就是特別奇怪,奴婢也覺得,公主還是不要去明靜堂了。”


    她也是來阻止的?


    賀齡君想了一下,心裏麵的不甘倒是被激出來了,當下冷笑道:“人家費心扒拉的設計這麽一個局,本公主不進去豈非是辜負了人家的好意?走吧!別讓李公子真的出了事情。”


    說著,仍舊往前去。


    雲清看了小翠一眼,無奈的聳聳肩,然後抬腳跟上。


    小翠不由的大失所望,就連雲清都勸不了公主!那看來她是心意已決,今日非要去明靜堂了。


    唉……


    明靜堂,護國公府裏麵最好的一處客院,環境優雅,前有梧桐海棠,後有竹林,的確是個清幽的讀書人居住地方。


    賀齡君還是第一次來這裏,若非情況緊急,她一定好好的欣賞欣賞。


    雲清護在她的身邊,一路進了院子。


    院子裏麵也是靜悄悄的,唯有海棠花的翠綠葉子在隨風搖曳,一個人影也無。


    透過樹葉落下的斑斕陽光,賀齡君看到屋門緊閉。


    裏麵什麽情況,誰也不知道,但是實在是太像一個陷阱了。


    賀齡君不由的停下腳步。


    雲清在一旁道:“公主,我們現在迴去還來得及,等到府裏麵的人趕過來,怕是就來不及了。”


    “怕什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賀齡君冷笑了一聲,抬腳繼續上前!


    “李公子?李澤言?”


    賀齡君站在門口,朝著屋子裏麵唿喊道。


    無人應答。


    她等了片刻,瞧瞧安靜無比的屋子,又扭頭看向小翠:“那嚴二不是說大夫就在府門外麽?這麽長時間,他也該迴來了吧?”


    “公主!他跟那二夫人就是一夥的!”小翠聞言無語道:“就是他來設局請公主入甕的!您還真以為他會迴來?


    “那可說不定。”賀齡君笑了笑,將身子前傾,靠在門扉上聆聽屋子裏麵的動靜,


    小翠好奇的看著她。


    雲清則是雙手抱臂,目光警惕的望著其他地方。


    “不好,屋子裏的人是真的有生命危險。”賀齡君忽然臉色一變,當即伸手推開房門,大踏步往裏走!


    “公主!”雲清阻攔來不及,連忙抬腳跟上。


    小翠也奔了過來。


    屋子裏,賀齡君已經奔到了床前,看到了那靜靜躺在床上,麵色蒼白,毫無血色的李澤言,一伸手,握住了他的脈搏。


    “公主,你會把脈麽?”


    雲清無語的看她一眼,雙目警惕的掃視著屋子裏麵,最後落在牆角落裏靜靜燃燒的一隻香爐上。


    靠著敏銳的嗅覺與經驗,她一眼就斷定,這香爐有問題!


    她立刻奔過去,準備抬腳將這香爐直接踹翻。


    可是下一刻,她便改變了主意,沒有去踹,而是抓起一旁的錦簾,護著手端起那香爐,直接就從窗戶裏麵扔了出去。


    等弄完這些,她拍了拍手,轉過身來時,就看到站在病床前的賀齡君與小翠臉色都微微有些發紅。


    賀齡君忽然覺得很熱很熱,這股燥熱是從身體裏竄出來的。


    她不由的口幹舌燥。


    望著床上白嫩嫩,俊俏無比的李澤言,賀齡君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根水潤白皙,鮮嫩多汁的大蘿卜,涼颼颼的,甜絲絲的,讓人實在是想要啃上一口。


    她不但這樣想了,還這樣做了!


    “公主!“雲清一把拉住了她,神情焦灼:”你怎麽了?冷靜一點!“


    賀齡君當然想要冷靜!


    可是她控製不住自己!


    瞧著雲清焦灼的麵容,她忽然嘿嘿嘿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還往前湊,想要在雲清脖頸上咬一口!


    雲清連忙伸手將她推開,心中大駭!


    這到底是什麽奇怪的香料,居然能夠控製人的心神!公主多麽堅定的人,一心想要拆穿二夫人的陰謀,所以才執意走進來的,誰能想到隻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經中招了!


    “公主!你冷靜一些!”雲清焦灼的道:“我已經聽到外頭的腳步聲了……”


    院子裏靜悄悄的,依舊是一個人也無。


    當然,雲清的耳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擬的,她說有人來,就一定有人來。


    “打,打昏我!”賀齡君盡管燥熱的快要死了,但心智卻還是清醒著的,她咬著牙對雲清吩咐道。


    “不行啊公主!”


    雲清聞言立刻搖頭:“李公子昏迷不醒,而你也昏迷不醒,這外頭的人一進來,那就說不清楚了!”


    “雲清!嘿嘿嘿,你好可愛……”賀齡君的雙眼迷離的看著她,忽然湊上來就要吻她。


    在她的麵前,是一隻大蘋果,在不停的搖晃,散發著陣陣清香……


    雲清一把推開了她!


    這樣不行。


    必須要想法子了。


    雲清當機立斷,忽然一伸手,從賀齡君的鬢發上拔下一枚簪子來,對著她的手指尖就狠狠的刺了下去!


    俗話說的好,十指連心,手指頭受傷,那是最痛的。


    賀齡君啊的尖叫了一聲,整個人也從那種狂亂暈迷中清醒了一些,她看著雲清,咬牙道:“這是什麽毒!居然這麽霸道!我們趕緊走……”


    “公主!公主……”卻在這時,一旁的小翠撲了上來,一把抱住賀齡君的腰,就要扯她的腰帶,剛剛的煙味,她也吸了不少,整個人比賀齡君還要瘋狂。


    這個時候,雲清哪裏還能顧得上她!


    當機立斷一掌劈在小翠後腦勺上,她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雲清看向賀齡君,從衣襟內掏出一個小瓷瓶來,倒出一顆黑色的藥丸,迅速塞進賀齡君嘴裏,交代道:“別咽下去!含在嘴裏!公主,你有沒有好一些?”


    那藥丸比黃連還苦!


    賀齡君吃進嘴裏的那一瞬間,便想吐,可是她忍了下來。


    品嚐著舌尖上辛辣,苦澀到了極點的味道,她整個人終於漸漸的恢複了清明,再看雲清的時候,終於能夠看清楚她的臉了,而不是隻能看見一根水嫩嫩的白蘿卜。


    “我,我感覺好一些了。”賀齡君臉上的潮紅色漸漸的退了一些,人也恢複到了正常。


    這個時候,外頭已經響起一陣陣的腳步聲。


    隔著一道門,賀齡君就聽到院子裏麵,二夫人誇張的聲音:“老太君,還是來瞧一瞧吧!李公子畢竟是田老太傅的大弟子,若是當真在咱們府上出了事,就不好了……”


    “老太君,二伯母。”


    話音未落,二夫人就聽到了賀齡君笑盈盈的聲音。


    她一愣,抬起頭來,就看到賀齡君衣衫整潔,神情如常的站在屋門口的台階上,雲清拎著鞭子跟在她的左右。


    她怎麽會這麽正常?


    二夫人狠狠的吃了一驚!


    她明明讓人在那屋子裏麵點了最亂人心智的迷藥!為什麽賀齡君一點事情都沒有!


    難道她剛剛沒有進去過?


    不對啊!


    她的人稟報了說賀齡君進屋子了,她才帶著老太君來的……


    心思電轉間,二夫人迅速的冷靜下來,上下打量賀齡君一眼,故意用一種驚訝的目光看著她道:“公主怎麽會在這裏?難不成你……“


    “是我讓大嫂過來看看的!”


    卻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道涼涼的男聲。


    二夫人一迴頭,就看到蘇恆氣喘籲籲的扯著個大夫從外頭走進來了,進門先把那大夫打發進去為李澤言診治,然後就過來向老太君請安:“祖母!大嫂是我叫來的,師兄生病了,母親不在府中,我讓她先過來瞧瞧,然後就出府去請大夫了,算算時間,大嫂也就是剛到,是誰驚動了祖母您啊?”


    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的目光冷冰冰的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頓時一陣心虛,不由的別過頭去。


    “李公子是真的出事了麽?”蘇老太君聞言擔憂的道:“我聽說他病了,就讓老二媳婦領我過來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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