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目瞪口呆,漸漸的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太子,這下可看清楚了?“皇帝看著他,勾了勾嘴角,涼涼道:”鬧了這麽大半天,原來是玉嫻在這兒與人私會呀!唉,她的婚事朕最近一直放在心上,但還沒來得及賜婚,就發生了這樣的事,真真是叫人痛心疾首……“


    太子臉色慘白慘白的,聞言結結巴巴道:“父皇,兒臣也沒有想到……”


    “父皇!”玉嫻公主整個人終於從懵懂之中清醒過來,一把推開還抱著她的樊樂,跌跌撞撞的奔過來,在皇帝麵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梨花帶雨的哭訴道:“父皇!女兒是冤枉的!求您為兒臣做主啊!”


    “冤枉?不是你自己擅自離殿,與樊樂不知羞恥的偷情麽?朕是在成全你的顏麵!”


    皇帝失望極了,聞言冷冰冰的道:”若非朕顧念父女情分,早就將你處死了!皇家的臉麵都被你給丟盡了!“


    “父皇!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玉嫻公主拚命的搖頭解釋:“女兒一心愛慕護國公世子蘇晏,又怎麽可能會與樊樂這種人偷情?女兒今日是被人陷害了!是蘇晏!他將女兒約至此處,卻……”


    “父皇!”


    一道清脆的女子聲音打斷了這邊的談話。


    皇帝立刻迴頭,就看到不遠處的鵝卵石徑上,賀齡君與蘇晏雙雙緩緩走了過來,明亮的火把照耀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隻見男的英姿勃發,女的嬌俏動人,兩個人的衣衫都是整整齊齊,仿佛才從宴席上出來似的。


    皇帝看到這一幕,才算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心頭的擔憂也徹底的放了下來。


    “你,你們……”玉嫻公主不可置信的看著蘇晏,睜大眼睛死死的盯著他,咬牙切齒的道:“蘇晏!剛剛明明是你將我打暈扔在這涼亭內!怎麽現在……”


    “公主開什麽玩笑,我自從離開宴席之後,便一直都與六公主在一起,從來沒有分開過。”蘇晏打斷她,麵色坦然的上前與皇帝見禮:“微臣參見陛下。“


    皇帝目光審視的看他一眼,又扭頭看了看賀齡君,狐疑的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你一直都與齡君在一起?“


    “也不全是。”蘇晏聞言當即羞赧的道:“微臣從宴席上離開,是廢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六公主的。”


    “那在這之前,你可曾跟玉嫻在一起!”太子當即質問道:“剛剛玉嫻說了,是你把她打暈在這禦花園裏麵的!她可是個姑娘家!孤身一人暈倒在此,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蘇世子所為是否太過涼薄!”


    “抱歉,微臣之前沒有見過玉嫻公主。“


    蘇晏一口就否決了,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鎮定自若的模樣,與太子的咄咄逼人形成鮮明對比:“與微臣訂婚的人是六公主齡君,微臣即便要見,也應該是見她,怎麽會去見別的女子呢?這不是品性敗壞麽?”


    太子被質問的啞口無言,又拿不出實質性的證據來,當即扭頭看向玉嫻:“你說是蘇世子打暈了你,可有證據?


    “有!是我的宮女雲雀帶他來這裏的……”玉嫻忙道。


    這一次,蘇晏還沒開口,皇帝就冷下了臉來,看著她不悅道:“你讓你的宮女,帶你的姐夫,來這禦花園裏偷偷幽會?”


    玉嫻猛然間反應過來,她太蠢了。


    這不就等於不打自招了麽?


    現在蘇晏已經脫身而出,她再指責下去,隻會扒出她派雲雀偷偷勾引蘇晏來此,企圖破壞皇帝賜婚的事實,這會讓皇帝厭惡她!


    更何況她還沒有證據!


    兩罪並一罪,再加上她與樊樂衣衫不整的被人發現在此,此事是洗不清了……


    玉嫻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對著皇帝的冷臉,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出來丟人現眼!


    更恨不得直接昏死過去。


    “父皇……七妹妹她應該是看錯了,把樊樂看成了蘇世子……”太子也已經反應過來,看到玉嫻心若死灰的樣子,暗暗在心裏麵罵了一句蠢貨,急中生智解釋道。


    皇帝聽了這話,臉色漸漸的緩和下來:“這麽說,今夜裏的事情,與蘇晏無關,更與齡君無關!是樊樂,偷偷尾隨公主,將之打暈猥褻,真真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樊樂萬萬沒有想到,他隻是在旁邊不吭聲而已,最後所有的罪名都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他張口就想講出,他親眼看到蘇晏打暈了玉嫻,並且與賀齡君離開的事實,可是轉念一想,他又把這話給咽了下去。


    講出這些又有什麽意義呢?皇帝不會相信他的解釋,更何況他趁著玉嫻昏迷,對她猥褻乃是事實!


    現在怎麽包裝偽造,將他的這一行為美化,讓皇帝好接受一些,才是重要的。


    “陛下!”


    想到這裏,樊樂立刻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含情脈脈的看了玉嫻一眼,對著皇帝信誓旦旦道:“微臣真心愛慕七公主玉嫻!今天夜裏見公主一人離開宴席來到這禦花園,擔心她遇到危險,因此跟隨!熟料公主行至半路忽然暈倒!微臣趕忙上前攙扶,誰知道,誰知道……”


    “誰知道什麽?你吞吞吐吐的幹什麽?“皇帝不耐煩極了。


    “玉嫻……玉嫻公主美豔大方,楚楚動人,實在是不可多得的絕世佳人,微臣實在是太愛她了,看到她昏昏暈倒,冰肌玉骨的樣子,便實在是忍不住……”


    樊樂說著,低下了頭去。


    玉嫻公主這才發現她自己的衣襟已經破裂了一大片,要不是身上披著樊樂的哪件外袍,她都沒發現!


    想也知道她被蘇晏打昏之後,樊樂做了什麽。


    一瞬間,玉嫻氣的險些昏過去。


    “我要殺了你!你這個畜生!”玉嫻頓時大叫一聲,猛然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抽出了邊上禁軍護衛的佩劍,刷的用劍尖指著樊樂,粗聲粗氣的大聲嘶吼道:“你去死!“


    樊樂跪在那邊,一動不動。


    他緩緩抬起頭來,看著憤怒交加的玉嫻,依舊滿臉的深情款款:“玉嫻,你動手吧,今天夜裏,是我犯下了不可饒恕的大罪,是我壞了你的名節,你要殺了我,我無怨無悔。“


    說完,慢慢閉上眼睛,引頸受死。


    玉嫻看到他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反倒是下不去手,握著長劍的手哆嗦個不停,眼淚珠子像是不要錢似的,劈裏啪啦的往下掉落。


    她是真的又傷心,又絕望,今天晚上的事情,誰能想到會是這幅樣子呢?


    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失去了女兒家最重要的名節!她可怎麽辦呀!


    “玉嫻!不可!”


    太子連忙幾步奔上去,慌裏慌張的將玉嫻手裏的佩劍搶奪了下來,義正辭嚴的道:“樊樂可是朝廷重臣!年輕有為!你沒有資格殺他!”


    “可他該死!”玉嫻流著眼淚大喊。


    “是,他是該死,毀掉了你的名節。”太子努力的思考著,想著對策:“可是眼下,他還不能死呀!他若是死了,你以後嫁給誰?”


    “嫁?”玉嫻公主聽著這個字,臉色猛然一變。


    “是啊!“太子一臉理所當然的道:”剛剛父皇已經說了,為了皇家的顏麵,這件事隻能壓下去,絕對不能泄露出去,隻有你嫁給了樊樂,才算是全了名節。這件事,大哥會親自去萬佛山向皇祖母她老人家解釋的,想來,她老人家也迫不及待的想看到你出嫁呢。“


    “太後娘娘才不會讓我嫁給樊樂這個畜生!”玉嫻聲嘶力竭的大聲唿喊道。


    那聲音太過尖銳,刺耳,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皇帝尤其受不了,他重重的咳嗽一聲,厭惡的看著玉嫻與樊樂,道:“太後是沒說過讓你嫁給樊樂,可是她老人家也沒教育你三更半夜,四下無人時,偷偷與外男在此私會!無論你想見誰,都不應該!這件事就這麽說定了,你若是不願意,那就從現在起,絞了頭發去皇廟做姑子去!一輩子守著青燈古佛!正好給母後作伴!”


    這話說的嚴厲了。


    仿佛是在指責玉嫻有今日,都是太後一手教育出來的。


    太子聽了,心裏越發的惶恐,訕訕的站在一旁不敢開口。


    玉嫻聽到這話,哭泣聲戛然而止。


    她不可置信的看著皇帝,怔怔的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到底是嫁樊樂,還是做姑子,你自己選!”皇帝有些疲憊的擺了一下手臂,今天忙了一天政務,還舉辦了宮宴,到了這個時候他都沒有片刻休息,實在是沒有心思理會這些亂糟糟的事情了。


    他沒有再說什麽,坐上皇輦浩浩蕩蕩的離開了。


    四周那些禦林軍們也都散了。


    禦花園裏隻剩下了賀齡君與蘇晏,玉嫻與樊樂,當然,太子也在。


    “蘇世子真是好本事啊,祝你和六妹妹婚姻幸福,百年好合。“太子目光幽森的盯著蘇晏看了半響,然後看了看賀齡君,冷笑一聲,甩手揚長而去。


    皇帝一走,他連眼尾都沒掃玉嫻一眼。


    “我們也走吧。”賀齡君對著太子的背影勾了一下嘴角,扭頭笑眯眯的看向蘇晏。


    蘇晏點點頭,正要與她離去,跪在地上仿佛懵了的玉嫻,忽然從地上爬起來,猛撲過來,阻攔在兩個人麵前,目光灼灼的盯著蘇晏,憤恨交加的質問道:“蘇世子!你真的對我如此冷漠無情?


    這幽怨的表情,就仿佛蘇晏是個負心漢一般。


    蘇晏卻看向了一旁已經黑了臉的樊樂,淡淡開口道:“七公主,你現在已經與樊樂定親了,想必明日皇上的賜婚聖旨就會下來,說這種話不合適吧?你為什麽不看看他呢?”


    說著,牽起賀齡君的手,轉身離開。


    背後,是玉嫻絕望到崩潰的大聲呐喊:“別以為你把我推給別人,我就會認命!蘇晏!我恨你!我一定要生生世世的糾纏著你!你等著瞧好了!”


    蘇晏完全當沒聽到,隻是低聲提醒賀齡君:“公主小心一些,地上滑,別摔著了。”


    “你真的……對她沒有一點點情誼?哪怕是可憐?”賀齡君側著頭,有些好奇的看著他問道。


    “她是公主,需要可憐麽?”蘇晏反問。


    賀齡君立馬想到自己,如果易地而處,今天夜裏被迫與蘇晏定親的人是她,她會需要別人可憐她麽?


    不能。


    無論遭遇多麽糟糕的事情,她身為大周的公主,都不允許自己做出傷自尊的事情。


    ……


    當天夜裏,在寢宮裏麵,賀齡君泡著舒舒服服的花瓣澡,閉著眼睛迴想今天夜裏遇到的這些事情。


    在宮裏生活了十幾年,她從來都不知道,一場宴會上會發生這麽多的事情。


    想到她被那個宮女引著去見蘇晏,卻故意帶她去那個滿是曖昧的院子,如果她當時進去了,會看到什麽?如果她發現了不對勁,沒有去禦花園裏尋找蘇晏,事情還會是這麽一個結果麽?


    想到蘇晏當時毫不猶豫的一掌劈在玉嫻後頸上,幹脆利索的樣子,賀齡君就忍不住一笑。


    可是笑著笑著,她就笑不出來了。


    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來,蘇晏本就不是一個溫柔多情的溫潤公子,他也有他狠辣果斷的一麵,如果,如果他並不是那麽喜歡她,或者來日兩個人鬧崩,她會落得一個比玉嫻還不如的結局麽?


    不行不行。


    想到這裏,賀齡君立刻搖頭擺手。


    上一輩子吃了那麽多苦頭,好容易才得了重活一次的機會,她不想把自己的人生浪費在一個男人身上。


    她也不想賭這個未來。


    之後三天,賀齡君便將自己關了起來,誰也沒見。


    小翠很是迷茫不解,蘇世子並未做錯什麽啊?他潔身自好,一沒有與玉嫻同流合汙,二識破了她的詭計,甚至是將計就計,讓害人不淺的玉嫻公主最終與樊樂賜婚。


    渣男渣女湊一對,這不是很好麽?公主還有什麽不樂意的?


    誰也不知道賀齡君心裏麵終究在想什麽。


    第四天,賀齡君終於將房門打開了。


    小翠欣喜不已的迎上前去,卻聽賀齡君淡淡開口:“進來為我梳妝更衣,等一下我要去見父皇。”


    “是!公主!”小翠連連點頭,喜上眉梢。


    公主願意見人了!太好了!


    小翠使盡了渾身解數,替賀齡君挽了一個高高的堆雲鬢,翻出來那對赤金鑲紅寶石的步搖,又找出那套石榴紅的長裙,這一打扮,賀齡君頓時光彩照人。


    “公主,可還滿意?“小翠看著鏡子,得意的問道。


    “挺好的。”賀齡君點點頭,然後便站起了身。


    對於自己身邊伺候的人,她一向都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主子。


    雲清等在殿外,看到她出來,便迎了上去:“公主,陛下為玉嫻公主與樊樂將/軍賜婚的聖旨已經下發,玉嫻公主又哭又鬧,甚至鬧著要出宮去萬佛山找太後娘娘為她做主,但是陛下沒慣著她,關了她禁閉,太後那邊,也沒傳來消息。”


    就知道是這樣,賀齡君聞言,嘴角當即流露出一絲冷笑。


    玉嫻任性妄為,早被父皇不喜,太後因為徐子淇的事情,也不待見玉嫻,這個結果,是早就注定了的。


    沒有人幫助玉嫻了,她勢必要嫁給樊樂。


    隻是不知道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會開出什麽花來?


    賀齡君嘴角又流露出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但不知道想到什麽,就又淡了下去。


    她沉默的向著皇帝的養心殿而去。


    小翠迷茫的看著她的背影,不明白剛剛還語笑嫣然的公主,怎麽忽然就沉默了。


    等到了養心殿,皇帝還在處理奏章,賀齡君耐心的在偏殿裏等了一會兒,皇帝便來了,還沒進來就聽到了他爽朗的笑聲:“小六今日來找朕,所為何事?”


    “父皇。“賀齡君放下茶盞起身行禮,然後單刀直入:”父皇,我想退婚。“


    “什麽?!退親?!為什麽?”


    皇帝聞言,一臉的震驚。


    玉嫻不喜歡樊樂鬧著要退婚也就罷了,怎麽賀齡君也要退親?


    “小六啊,你告訴父皇,是不是蘇晏他欺負你了?”皇帝義憤填膺的開口,大有賀齡君隻要說出一句來,他便立刻下令去處置蘇晏的架勢。


    在他心裏麵,自家女兒是絕對不會有錯的,那麽有錯的自然是蘇晏了。


    “父皇,不是你想的那樣。”賀齡君聞言,被皇帝這不問緣由的偏愛給感動了,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搖頭道:“蘇世子很好很好,他什麽都沒做錯,是女兒不想再連累他了。“


    “連累?你是朕的公主,怎麽能叫連累?”皇帝被她這句話給說的糊塗了。


    賀齡君不想解釋那麽多,隻懇求道:“父皇,您就答應女兒吧!”


    “那不成!”皇帝看著她,神情嚴肅的道:“如果說蘇晏有負於你,或者他品性不佳,朕為了你的幸福,可以答應你退親,但是,蘇晏既然沒有錯,朕就不能反悔!”


    “到底你為什麽要急著退親,總要告訴父皇緣由吧?“說到這裏,皇帝微微歎息了一口氣。


    賀齡君頓時沉默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慢慢開口:“父皇,蘇世子很好,他沒有辜負兒臣,也沒有品性不端,正是因為他太好了,兒臣才不想……”


    因為太好了,所以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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