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春天。


    這天對於沈家來說可是個大喜的日子,因為沈家的大女兒沈藍在這天出嫁,沈家大院一片呈現著一片片吉祥又忙碌的身影,雖然他們都在不停的忙碌著,但都看的出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一片片笑容。


    而這個時候一個長約四五歲的小女孩,卻坐在一堆木柴堆上玩耍著,眼睛不停地望向外麵。小女孩被奶奶林婆看著,除了呆在柴房裏,哪裏都不許去。因為在大家的眼中她是一個性格怪癖的孩子,瞧她長著一張圓嘟嘟卻紅的像蘋果的臉,濃濃的眉毛下麵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紮著兩條羊角辮,襯托著一張櫻桃小嘴。無論怎麽看都是一個受人喜愛的小女孩,偏偏她看人的眼神卻總是冷冰冰的,從她的眼神裏折射出來的根本不像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反而是一種深隧遙遠的感覺。她的大伯怕她壞了今天的喜慶,所以叫奶奶看著她,不讓她到處亂跑,在客人麵前丟臉。


    小女孩盡量把身子往外探,讓自己能更清楚地看到外麵來來往往的那些人在做著什麽,她心裏很清楚,今天是大姐嫁人的日子,他們都在為大姐做著準備。大姐在這個家也不是很受歡迎,因為聽爸媽說大姐從小到大都不學好,讀初中就跟著那些男人出去外麵鬼混,所以她才會那麽早早地出嫁,要知道大姐今年才十八歲啊。沈夏還從那些大人的嘴巴裏聽到,大姐夫也是一個不務正業的人,還賭博嗜酒,不過他家裏很有錢而且對大姐也很好,所以大姐才不顧家人反對要嫁給他。雖然不太懂那些大人形容的是什麽意思,但大姐也一定是討厭大伯他們,所以才會這麽急著嫁人的,小女孩的心裏這麽想著。


    不管大姐在他們心目中是什麽樣子的,對於她而言,大姐就是在這個家裏除了父母之外最疼自己的人,每次從外麵迴來都會給她帶上一些好吃的好玩的,還會笑著摸摸自己的頭,那一刻是她最快樂的時光。她好想出去看看做新娘的大姐,可是奶奶不讓,還說她會誤事。


    “小夏,奶奶知道你想去看大姐,要不然她嫁人之後你就會很少有機會看到她了是吧?但是你要想想,你是個不吉利的人,你這樣會害了大姐的!”林婆板起了一張臉對著沈夏說道。她從未想過沈夏是她的親孫女,也沒有想過她這些話會對她有什麽傷害。


    “我才不是不吉利的人!大姐說了,你們都是重男輕女的壞蛋!”沈夏用她那冷冰冰的眼神瞪著眼前的這位老太婆,幾乎不敢相信她會是自己的奶奶。


    “你這個掃門星,你才多大年紀就學會了這些?”林婆被她氣得暴跳如雷,她沒想到自己的孫女會說出這些話。當她把手舉起來想打下去的時候,才發現她還隻是個四五歲的孩子。


    “你才是個掃門星!我討厭你們!”沈夏聽媽媽說過,她出生的那天剛好碰上爺爺去世了,而她又剛好是家裏排行第四,在這種家庭裏特別迷信的,覺得“四”就是對應死,她一出生就克死了爺爺,所以她被扣上了“掃門星”的帽子。麵對奶奶既將打下來的手掌沈夏並沒有畏懼,反而還一推林婆趁機跑了出去,林婆好不容易才反應了過來,她不能讓這丫頭跑出去搗亂!連忙追了出去。


    沈夏看到了穿著紅色旗袍的大姐正在迎著客人,她是多麽的漂亮啊,就像天上的仙女讓她看得入神。她走上前去,所有人都很驚訝著,幾乎沈家的賓客都知道,這小女孩帶著不祥一出生就克死了自己的爺爺,隻是今天是沈家大女兒大喜日子,他們也不敢多嚼舌根。沈夏的大伯更是生氣,把她拉到了一邊,然後一甩她的手,好像碰了她就像碰到什麽瘟疫一般,堅決不讓她靠近沈藍,他對剛追上來的林婆說道:


    “媽,不是叫你要看好她嗎?她會破壞喜慶的!”


    沈夏的媽媽舒小香趕緊把沈夏拉到一邊,她的心裏顯得極其不安,她不知道等一下這家人會怎麽對付這個隻有五歲的孩子,再怎麽說,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又怎麽忍心看著自己的女兒被別人打罵呢?


    “這死丫頭趁我沒注意就偷跑出來了!”林婆一邊踹著氣,一邊斥責著沈夏。


    “小夏,你怎麽跑出來了?”


    “媽媽,我想送送大姐,她待我可好了。”一說到大姐沈夏的臉上就露出了平時少有的幸福,她用誠懇的目光看著媽媽,希望她能夠答應。


    “你就做夢啊,我爸說了你是我家最不吉利的人,我爸才不要你去送大姐出嫁咧。”一個穿著小西服大約十三四歲左右的男孩走了過來,看到了沈夏便不惜嘲笑她,平時他就看她不順眼,要怪隻怪她是個女的,盡管他比她大很多就算他欺負了她,他也是受到保護的那一個,而他便是大伯沈向添的兒子沈奇,也是沈夏的二哥,他梳著中分頭,一張有點方的臉上還隱隱約約冒著幾顆小痘痘,此刻帶著嘲弄的眼看著沈夏,而在她的眼裏他就像電視上的那些漢奸。


    “你才是不吉利的人!我就是要去!”沈夏掙脫媽媽的懷抱向沈奇撲了過去,她討厭死他了,老是故意跟她搶東西,陰陰是他的錯,這個家的人又都維護著他。


    “你這個死丫頭,你敢打我?你還弄髒我的新衣服?媽,你看看她,一副沒家教的樣子,真是令人惡心!”盡管沈奇已經過了十四歲的生日,但在家人的寵溺下一直是位公子哥的模樣,他想要的東西幾乎沒有得不到的,這時他一副厭惡的樣子,向不遠處的一位婦女求救。


    那位正在與客人聊天的婦女,聽到聲音便走了過來,她穿著一套今年最流行的麵料裁剪而成的西式貴婦裙,臉上塗滿了時下比較流行的粉餅,完全看不出她原有的五官模樣,還配戴著一條珍珠項鏈,完全是一副富家太太的形象打扮,她的出現更顯得沈夏母女的窮酸,她也厭惡地看了一眼沈夏母女,說道:


    “我說小香啊,你平時是怎麽教你女兒的?今天可是我家藍兒出嫁的大喜日子,要是被你們破壞了,我定不饒你!”


    “媽媽,人家還說要去送大姐叻。”沈奇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輕蔑地望了沈夏一眼。


    “你以為你是灰姑娘有人給你變一套漂亮的衣服嗎?別做夢了!看看你們的寒酸樣,別丟死人了,真不知道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才會跟你們成為親戚!”這位婦女便是沈夏的伯母李希娣,此刻的她高傲地抬起頭故意把“親戚”兩個字拉長。


    “大嫂,請你說話不要太過份!”沈夏的媽媽舒小香忍無可忍地看著眼前這位婦女,她才不稀罕跟她成為親戚呢,隻是她命中注定了要嫁到沈家,她又有什麽法子?離婚嗎?她舍不得她的兩個小孩,哪怕他們一家子在這裏都不受歡迎,可他們都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怎麽可以棄他們而不顧?


    沈夏沒有說話,就是用眼瞪著眼前的兩個人,覺得他們比西遊記裏的妖怪還要可惡,她暗暗地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發奮讀書,一定要出人投地,不要再讓媽媽受他們的委屈。


    “我說話一點都不過份啊,你個死丫頭瞪什麽瞪啊?你再瞪我打死你個沒家教的!”李希娣不顧形象的伸手就想給沈夏一巴掌。


    “媽,你幹嗎?四妹她隻是個五歲的孩子。”將要出嫁的沈藍見狀連忙走了過來,她的心裏也清楚媽媽他們是怎麽想的,但是他們真的太過份了。李希娣看到沈藍走了過來,才勉強把手放下。


    “大姐”五歲的沈夏掙脫了媽媽的懷抱走向沈藍,沈藍蹲下身子對沈夏笑了笑,又用手刮小家夥的鼻子。其實在她心裏這個四妹還是很可愛的,大家都知道她的出生跟爺爺的去世完全是巧合而已,可是這個家就喜歡抓住這個說她“掃門星”克死了爺爺。家族的重男輕女讓她的心性變得早熟起來,想到這裏沈藍的心有些難過,自己從小又是怎麽過來的,她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全靠這個家所賜。她沒有想過要這麽早嫁人的,她隻有十八歲而已。但是她沒得選擇,她已經懷了那個人的孩子。唉,也許這些都是命運吧!不知不覺,沈藍的眼角出現了一滴液體,沈夏看到了,她沒有說話隻是用自己的小手輕輕地幫她拭去。沈藍知道自己失神了,很快又恢複了笑容,拉著沈夏的小手,告訴她可以跟著新娘車去。沈夏聽了,樂得直朝沈奇做鬼臉,氣得沈奇一直咬牙切齒想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丫頭一頓教訓。


    “藍兒,你說你要帶她去送新娘?你瘋了?她可是個掃門星!”在一旁的沈向添一聽到這個消息馬上激動了起來,他打破腦袋也想不陰白自己的女兒怎麽會有這種想法呢?


    “爸,四妹她隻是個孩子哪有你們說得那麽可怕?再說了她還是我的妹妹呢,按理說她最有送新娘的資格。”


    “這怎麽可以呢?你看她連像樣的衣服都沒有,讓人家知道了這是我家的親戚那還不被人笑死。”李希娣依然嘴不饒人的說著。


    “媽,你可是她的伯母啊,你怎麽可以這樣子說四妹呢?她沒有漂亮衣服,我可以給她啊。”沈藍說完便把她拉走了。對這個家她也是充滿了厭惡感,甚至覺得沒有絲毫的留戀,她聽同村要結婚的姑娘說過,剛結婚時會很舍不得家的,但是她卻一點這種感覺都沒有,反而有種長壓在心口裏的石頭要落下了一樣無比的輕鬆。


    “算了算了,希望新娘的喜慶可以蓋過她身上的黴運。”沈向添看到自己的女兒這樣維護沈夏,他便找個借口下了台階,他說了這話,舒小香偷偷地長舒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女兒那樣怪癖的性格她心裏也有些擔心,孩子的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就算今天家裏辦喜事他也無法趕迴來,而自己又管教不了她,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些什麽事情,隻能暗暗地祈禱著她能夠健康成長,像平常孩子那樣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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