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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還聊得熱火朝天的,這會兒聽說來人就是陸璿,衙役頓時啞口無言,紛紛為之瞠目。


    見眾人瞧自己竟是如此反應,陸璿不由地詫異,猶猶豫豫又問了一句:“這裏真是遠山縣衙?”


    來之前陸璿對縣衙的印象一直都是剛正威武、整頓有素的,怎麽此刻瞧著這裏竟像個低配的茶館?


    聞言,這才有人站起身來,大搖大擺地走到陸璿麵前:“你就是從盛京來的縣令?”


    陸璿迷茫地點點頭:“不知閣下是……”


    這一問,來人的架勢反而更為囂張,嗤笑一聲,隨即兩手叉腰道:“我是這裏的捕頭謝青山。”


    陸璿初來乍到,官職雖在這幫人之上,卻也還是恭恭敬敬地朝對方問了聲好:“原來是謝捕頭,日後在府衙還要請謝捕頭多多幫襯了。”


    不說還好,一說謝青山倒是把陸璿的風度當成是她孱弱陰柔的表現了,轉身便是一句:“果然是個斷袖。”


    聲音極小,卻也極度不屑,陸璿雖未曾聽清此人說了什麽,但大抵也猜得到並非善言。


    本以為離開盛京便能逃過同僚的非議之聲,沒成想初到此處便引來如此蔑視,陸璿也實在是無奈。


    好在其餘幾人人微言輕,沒有謝青山這般蠻橫,至少此時來看,對陸璿的態度還算不錯。


    這不,陸璿正為謝青山的態度感到摸不著頭腦呢,對麵已經有一位自稱小八的衙役滿臉阿諛地朝她迎了上來。


    “陸縣令遠道而來,想必已是周身困乏,我也是這府衙的捕快,日後還要請縣令大人多多提拔才是啊。”


    小八邊說邊主動接過陸璿肩上的包袱,一副狗腿子的模樣彎著腰朝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隻是如此並沒有安慰到陸璿,反倒讓她覺得更加不自在。


    前世今生,陸璿見過的人數不勝數,如此諂媚勢力之人,日後想必也不會是什麽善茬兒。


    這樣想來,陸璿隨即又將自己的包袱從那人手上拿迴,臉上保留著彬彬有禮的淺笑:“我自己來就好了。”


    說罷,也不管小八什麽反應,陸璿便隻自顧自地往府衙裏麵走進去。


    隱隱還聽見後背有人罵了句“牆頭草”,大概是謝青山說的那位急於獻媚的捕快吧。


    陸璿也不迴頭,隻繼續走自己的路,直到迎麵遇上一位慈眉善目、剛直板正的長輩,她方才謙和地朝其作揖。


    還未等她開口介紹自己,那人便先行問道:“想必公子便是我縣新來的縣令大人了吧。”


    陸璿點頭:“正是,敢問前輩尊姓大名。”


    一聲前輩讓此人瞬間喜笑顏開:“大人抬舉下官了,下官鳳悟寬,不過是這府衙內提筆歸書的師爺罷了,實在配不上大人這聲前輩。”


    在外麵見了那麽多莫名其妙的人,此刻終於得見一位通情達理的,陸璿這才終於送了一口氣。


    “原來是鳳師爺,在下陸璿,日後勞煩師爺多多幫襯。”


    雖得知了來人位分亦不及自己,陸璿卻也依舊以禮相待。


    鳳悟寬隨即滿心歡喜地應允:“好說好說,隻是今日天色已晚,下官還是先帶陸大人前去住處安頓吧。”


    陸璿點頭:“勞煩鳳師爺。”


    少頃,安置好一切事宜,陸璿這才終於得以躺迴床上,不對,應該叫做木板更為妥當。


    前世今生,無論位及何等官職,甚至就連先前瘟疫之時所住的驛館都沒有此刻這般簡陋,倒是與那牢獄之中可相比擬。


    不過好在陸璿也並非吃不得苦頭之人,所謂“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左右她來次之前便早已做好了各種打算。


    比起在陸府整日困頓與嫡庶之爭、在官場每每疲憊於陰謀算計,這樣貧乏清苦的生活倒莫名讓陸璿覺得安心。


    如此,這一夜便算不上漫長,沒有輾轉反側、沒有午夜夢迴,待陸璿再睜開眼時,天已然大亮。


    陸璿神了個懶腰,似乎許久未曾睡過如此安穩的覺了。


    今日乃新官上任的第一天,陸璿此時正是滿腔熱血,等待著大有一番作為呢。


    不過理想越豐滿,現實便越是骨感。


    陸璿穿戴好官服在府衙轉悠了半晌都不見有人擊鼓鳴冤、甚至連半個衙役的影子都沒見到。


    陸璿一路疾行至後院,上來便拿昨日那位謝捕頭開刀。


    不過也不怪陸璿公報私仇,誰叫自古以來都是擒賊先擒王呢?


    陸璿隨即上門將謝青山喚醒,並要求他在半個時辰之內集合府內所有衙役到正堂會麵。


    半個時辰後,一眾衙役紛紛到齊,反倒是謝青山這個捕頭舉止拖遝、還衣衫不整。


    陸璿見狀簡直惱火,縣衙乃為百姓做主的父母官府邸,怎麽竟養出如此閑散之人。


    “陸捕頭是沒聽清楚本官要求的時限嗎?”陸璿決意狠下心來,好好教育教育這幫不求上進之人。


    可謝青山非但不聽,反而當眾對她言語頂撞:“陸大人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如此急著召集我等前來,莫不是還要從中選幾位如意郎君?”


    說罷,又是一陣哄堂大笑,與陸璿昨夜到時聽見的聲音如出一轍。


    陸璿卻並不惱怒,畢竟較之顧桓禮那些惱人的惡趣味,謝青山這兩句話在她聽來簡直幼稚至極。


    不過此情此景竟讓陸璿不由地想到顧桓禮,說起來也是奇怪。


    陸璿也不管這些人如何放肆,隨即拿起麵前的驚堂木奮力一拍,堂內頓時安靜下來。


    她這才開口:“今日可有百姓鳴冤?”


    陸璿這是已經準備上任了啊。


    隻是此言卻無人迴應,誰叫她方才要人家住口的呢?


    陸璿這才又看向謝青山這個如山匪頭目一般的無禮衙役,朝他問道:“謝捕頭可願迴答本官此問?”


    陸璿話說的客氣,謝青山許是覺得臉上有光了,隨即又是那副目中無人的嘴臉:


    “莫說是今日,就是再過百日,照樣無人擊鼓鳴冤。”


    “什麽?”陸璿聞之詫異,本想繼續追問下去,卻被謝青山無禮駁迴。


    “弟兄們沒起過這麽大的早,大人若無其他吩咐,我等便迴去睡了。”


    話是這樣說,可他又哪裏管陸璿是否有別的吩咐了?還沒等她開口,謝青山已然帶著一眾衙役轉身離開。


    陸璿獨自一人坐在堂上百思不得其解,先前坐在這裏那位究竟是什麽樣的作風,竟能帶出如此狂妄無禮之徒。


    傍晚,陸璿在府衙內閑逛了一日,實在無聊,隨即想起翻看以往的案件卷宗,或許可以從中加深對此處的一些了解。


    可眼下此處哪裏是她能為所欲為的?


    師爺不住在府衙,知曉卷宗存放之處的想必又隻有那個時常與她作對的謝青山。


    思前想後,總歸都在一處當值,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這樣躲著也不是辦法,陸璿隻好硬著頭皮又找到他。


    謝青山原本在屋裏與一眾衙役玩兒的正歡。


    開門見來人是陸璿,臉上的笑意頓時凝固,轉而化作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你又來幹嘛?”


    這下倒好,連對陸璿那聲哪怕隻是敷衍的尊稱都不見他提起了。


    好在陸璿也不在意這些旁枝末節的,隻自顧自地問起正事:“你可知先前縣令整理的卷宗現在何處?”


    謝青山一臉鄙夷:“怎麽,大人對那堆廢紙感興趣啊。”


    陸璿簡直無語:“廢紙?那些可是縣衙為民申冤之本,怎麽竟被你說成是一堆廢紙?”


    不講道理還好,一說起這些,謝青山頓時又是一陣嗤笑:“那麽敢問陸大人,此處可有人申冤?”


    這倒是把陸璿問住了,愣了許久她方才胸有成竹地迴應道:“此時沒有不代表日後也沒有,總之……”


    不待陸璿把話說完,謝青山已憤然將門闔上,隔著數尺遠超門外喊道:


    “那便等陸大人找到鳴冤之人再來找我吧,弟兄們還有正事要忙,就不招待陸大人了。”


    什麽正事,說白了就是聚眾賭博,堂堂父母官竟行如此有違君子德行之時,陸璿簡直憤慨不已。


    就這樣,接連幾日都是如此,陸璿每每想做什麽,總有幾個人站出來與她作對。


    忙活了幾天下來,也都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還被那謝青山說的正著,當真無一人前來鳴冤。


    陸璿實在無計可施,也不好濫用職權對衙役動粗,值得另覓他法。


    這幫人對陸璿的態度她是深有體會了,就是拿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恐怕也問不出什麽老實話來了。


    這樣思前想後,陸璿才終於想起一人——初到府衙之時見過的那位待她還算親和的師爺,或許從他那裏可以打探到什麽。


    想到此法,陸璿二話不說便朝著鳳悟寬先前留下的住址一路尋過去。


    “敢問這裏可是鳳悟寬鳳師爺的居所?”陸璿找到紙條上所指之處,隔著門輕聲問道。


    屋裏隨即響起鳳悟寬的聲音:“是陸大人吧,大人若是有事,便進來說吧。”


    鳳悟寬對陸璿的突然造訪似乎並不好奇,仿佛他早就知道她會有所疑問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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