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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雲歌驚叫著睜開眼睛,身子一緊已經被人牢牢抱住,耳邊傳來南宮徹溫柔的聲音:“別怕,我在這裏,一切都過去了……”


    雲歌渾身汗出如漿,眼神也有些散亂,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一片,過了好久才看清南宮徹近在咫尺、滿是焦急和擔心的臉。


    “唿——”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繃緊的神經刹那放鬆,原來,隻是一場夢……或者說,是對前世經曆的一段迴放。


    南宮徹拿了手帕,替她擦去麵上的汗水,擰了溫熱的帕子替她敷麵,又拿幹毛巾仔細把汗濕的頭發擦幹。


    他做這一切十分生疏,卻每一個動作都飽含著溫存小意。


    “我叫九連環進來給你換一換衣服被子吧,”南宮徹,理順了她淩亂的發絲,輕聲道,那樣會舒服一些。


    雲歌輕輕“嗯”了一聲,意識還很混亂,那些被劉蕊折磨的畫麵仍舊揮之不去。


    南宮徹站起來,憂心忡忡看了她一眼,才走出去。


    九連環動作輕柔熟稔,侍候得十分仔細周到,給雲歌換了貼身小衣,蓋好烤的暖烘烘的被子,看著雲歌唿吸平穩似乎睡著了,這才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雲歌又進入另一個夢境。


    十裏紅妝使六月的驕陽也為之遜色,震天的鑼鼓響遍了錦城的每一個角落,鞭炮的碎屑在腳底鋪成一層軟軟的地毯,煙氣如喜氣般將錦城籠罩。整整六百抬嫁妝耀花了所有人的眼。


    南明昭和四年六月初六,南明首富秦天宇嫁女。便是帝女下降也沒有這般奢華。


    秦韻嫁與同城才子袁士昭為妻。


    袁士昭本是一介寒儒,秦天宇巨眼識英雄,資助他寒窗苦讀十餘載,未料袁士昭空有才名,卻連考三次均名落孫山。秦天宇惋惜之餘,愛才之心發作,遂將獨生女兒秦韻許配給他。


    袁士昭滿腹經綸,秦韻年輕貌美性情溫順,成婚之後夫唱婦隨,說不盡的繾綣和美。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夫妻二人把臂同遊,放飛一隻隻美麗的紙鳶,采迴陌上花,折迴岸邊柳,寫下纏綿詩;驕陽似火的夏日,夫妻二人泛舟湖上,采蓮、剝菱,琴瑟相和;金風葉落霜滿天,夫妻二人采菊東籬下,釀酒木樨邊,登高插茱萸;寒意凜冽手難出,夫妻二人卻能夠踏雪尋梅,一個是舞動如精靈的月下仙子,一個是落筆如有神的風流才子……


    清晨理妝,袁士昭也曾為秦韻畫眉點唇,挑燈夜讀,秦韻也曾為袁士昭紅袖添香。


    十五為君婦,秦韻侍奉婆婆恭謹,對待下人寬和,絲毫沒有南明首富獨女的驕矜。


    夫婦二人自是如魚得水。


    “娘子,你歇一歇,為夫不舍得你這樣累……”這是袁士昭的體貼。


    “娘子,這些事情交給下人做就是了,再說為夫的衣衫多得也穿不過來……”這是袁士昭的溫柔。


    “娘子,你的肌膚真是白膩,宛若新雪……”這是袁士昭的閨房之樂。


    “娘子……”


    一聲聲說不盡的鶼鰈情濃,一句句道不盡的體貼溫存。


    秦韻以為她是世上最幸福美滿的女人,在娘家有父母雙親寵著,在夫家有婆婆疼著,有丈夫愛著,還有一雙玉雪可愛的小兒女……


    直到那一日……


    女兒袁舜華剛剛滿月,她在內室歇晌,忽然簾櫳一挑從外麵闖進一個男子,她抬起頭,卻見來的是劉蕊的丈夫馮天成,她忙掩了衣襟,正色嗬斥,誰知馮天成帶著滿身酒氣撲過來將她摟在懷中百般輕薄。她身子孱弱掙脫不開,高聲唿救。


    袁士昭迴來了。


    她滿心歡喜,本以為丈夫會是自己的救星,誰知袁士昭推開馮天成,鐵青著臉揚手對著秦韻就是兩個響亮的耳光!


    “賤人!怪道人人都說我姓袁的頭上綠的冒油,原來竟是真的!”


    馮天成跪倒在地口口聲聲與秦韻隻是情不自禁。


    袁士昭不顧秦韻聲淚俱下的解釋與哀求,當下便寫了一封休書,連一雙兒女都不要了。


    婆婆鄭氏聞訊趕來勸阻不靈,一怒之下帶著袁才厚和袁舜華搬到鄉下。


    秦韻的天,徹底塌了!


    前不久因為一場瘟疫,她才失去了雙親,如今,連丈夫和兒女也沒了!


    “夫君,夫君!你何以如此絕情!我韻娘到底是怎樣的人你竟不知麽?難道往昔的恩愛與甜蜜全是假的不成!”


    “你說什麽?”南宮徹的聲音略帶沙啞。


    雲歌再次從夢境中醒來,意識還不太清楚,卻來得及想:怎麽這麽快就分辨出南宮徹的聲音了?


    “她果真沒有大礙?”南宮徹的聲音複又轉冷,質問身邊半跪著的人。


    隔著一層紗帳,看不甚清楚,但隱約可以分辨,似乎是一位郎中。


    那郎中一邊摸著額上的冷汗一邊小心翼翼答複:“從脈象上看,小姐並無大礙,隻是身子有些虛弱,又因憂思過甚,傷及髒腑,脾胃不調……”


    “誰耐煩聽你掉書袋!”南宮徹不耐地斥道。


    旁邊九連環悄聲提醒:“爺,您自己說小姐需要靜養的……”


    南宮徹忙放低了聲音:“仔細擬一張方子來,若是吃了三帖藥還不見效,爺拆了你的醫館!”


    那郎中哭喪著臉戰戰兢兢地出去寫方子了。


    南宮徹拉開帳子,伸手摸了摸雲歌的額頭,疑惑道:“也不熱,怎的淨說胡話?”


    雲歌凝神半晌,再三警告自己:我是雲歌,我不是秦韻!才從舊夢的餘韻中醒了過來。抿了抿唇,道:“我沒事。”


    南宮徹沒好氣的道:“沒事都昏睡三天了,要有事該怎樣?”


    雲歌這才注意到他眼睛裏滿是血絲,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滿臉倦容,心中一暖,聲音越發軟了,“我真的沒事。”


    南宮徹忽然在床頭坐下,牽了她的手,認認真真盯著她的眼睛:“你放心,有我在,似那日的驚嚇,你再也不會遇到了!”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我保證!”


    雲歌有點受不了他那過分熾熱的目光,期期艾艾轉開了話題:“雲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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